衛長蕖記得,余氏的小兒子叫王小山,如今正跟著一個木匠師傅學做木工的活計。
想著新宅院蓋好之後,肯定是需要置辦傢俱的。
此刻聽余氏提到王小山過兩天要回家一趟,衛長蕖心想,不正好可以請王小山與他師傅幫自家己置辦傢俱嗎,也省得她一天忙裡忙外,還要到處去尋木匠師傅。
打定注意之後,衛長蕖便與余氏道:「春蘭嬸子,小山兄弟好像是跟著一個木匠師傅學做木工的手藝吧。」
余氏還沒來得及開口,江氏便搶先一步開口。
「蕖兒啊,這事兒你可沒記錯,你小山兄弟跟那木匠師傅可快有一年了吧。」
「是呢,翻過今年年關,可不就有整整一年了,」余氏接過江氏的話,隨即她又看向衛長蕖,問道:「長蕖,你怎麼突然問起這茬事兒?」
余氏問及,衛長蕖便直接將自己心裡的打算告訴她。
「春蘭嬸子,是這麼一回事,我家不是新蓋了宅院嗎,等宅院蓋好之後,床,衣櫃,桌椅板凳這些傢俱都需要添置,正好,小山兄弟是學做木活的,我就打算著,想請小山兄弟與那位師傅來幫我家做傢俱,至於工錢嘛,我給那師傅每日開七十文,小山兄弟每日開五十文,小山兄弟回家的時候,還得麻煩春蘭嬸子與他說說。」
衛長蕖話落,余氏神色感激的盯著她的臉,一時之間忘了答應。
江氏心想:蕖兒請小山師徒倆上自家來做傢俱,這的確是件好事情啊,請用熟人總歸是要放心一些。
瞧著余氏久久未答應,江氏提醒她一句道:「春蘭妹子,你咋的了,蕖兒再問你話呢,還是小山他師傅最近手頭上的活兒太多了,這陣子忙不過來。」
「沒有,若是活兒多,小山哪裡有空子回家,」余氏回道。
與江氏說完,余氏轉目看向衛長蕖,感激道:「長蕖丫頭,嬸子真不知道咋感謝你,你是有啥好活計都惦記著嬸子家裡,嬸子咋能不清楚,你這丫頭是處處在幫助嬸子的忙,你放心,等小山回來了,嬸子一准給他講清楚,讓他好好的給你家置辦傢俱,」話說到這裡,余氏的語氣停了一下,想想才繼續道:「還真別說,小山師傅的木工活兒可是做的非常漂亮,一準能讓長蕖你滿意。」
余氏說完,衛長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既然小山師傅的木工手藝這麼好,就勞煩嬸子好好與小山兄弟說說,一定要請他師傅上我家來做傢俱。」
「長蕖,瞧你說得這麼客氣,什麼勞煩不勞煩,這不是嬸子應該做的事情麼,」說話間,余氏揮了揮手,趕走撲腳上的吸血蚊。
「要說感謝啊,倒是嬸子應該感謝你,這麼好的活兒,打著燈籠都難得找,若是小山師傅知道了,一准第二天就扛著工匠趕來咱們村了。」
這話,余氏說的倒是不假,衛長蕖開的工錢高,像這樣的活計的確是打著燈籠都難得找的,若是在別處,木匠師傅做一天活計,頂多也才五十文的工錢,學徒做一天,也就三十文的工錢。
衛長蕖與余氏聊完制傢俱的事情,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夜幕籠罩著整個山村,端著把椅子坐在這樣的夜幕之下,仰望著天上的點點星辰,暫且不去管背後的破屋爛瓦,衛長蕖倒是覺得目前這樣的日子倒是挺舒服的。
不知何時,懷裡的那只搗騰的小蘿蔔頭已經呼呼睡著了。
衛長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微微鼓著的小臉蛋兒,再瞧著懷裡那張酣甜可愛的睡顏,她的臉上流露出了一抹明艷的笑容。
她道:「娘,春蘭嬸子,你們聊,我先抱長羽進屋去睡覺。」
入夜,山風刮來,有些涼意,衛長蕖深怕將懷裡那隻小蘿蔔頭給凍著了。
門是敞開著的,江氏扭頭,瞧見屋子裡黑洞洞的,她準備起身,道:「蕖兒,你慢著點,等娘先去幫你將油燈點上。」
「娘,不用了,我能看得見,你在這裡陪春蘭嬸子就好,」說著,衛長蕖已經抱著小蘿蔔頭鑽身進了屋子。
衛長蕖抱著小蘿蔔頭進屋睡覺之後,余氏向四周瞧了一眼,她這才發覺已將快要看不見路了。
哎喲喂!這擺龍門陣都搞忘了時間。
這又沒帶個火把啥的,若是回家看不見路了,待會兒一准還得麻煩江氏送她回去。
知道江氏忙了一天了,挺累的,余氏不想麻煩她,趁著還能稍微看得見路,便趕緊起身,道:「嫂子,長羽那孩子睡著了,你也趕緊進屋吧,這山風大,可別吹染上了風寒,瞧這時候也不早了,我今兒就回去了,趕明兒一早再來幫忙。」
江氏瞧著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擔心余氏看不見路。
余氏已經走了幾步,她趕緊追上拉住余氏的胳膊道:「春蘭妹子,你等嫂子一下,等嫂子去點上油燈,送你回去。」
「嫂子,不用這麼麻煩,這村子裡還什麼地方是我沒走過的,咋還能不清楚路麼,再說了,現在還能隱隱看得見路呢,你就趕緊進屋去歇著吧,甭管我了,我自己能回家,」余氏說完,撒開江氏的手,便自個兒走了。
江氏深怕她看不見腳下的路,瞧著她走了好遠,轉個彎不見人影了,這才放心的折身回了屋。
第二天,同樣是雞叫頭遍,江雲貴夫婦倆便已經趕著牛車到了十里村。
江雲貴夫婦倆前腳剛跨進屋,緊跟著,王老實夫婦倆也上了山神廟。
江氏心疼衛長蕖白天還要去醉香坊忙上大半天,害怕她的身子吃不消,便讓她繼續躺在床上瞇一會兒,雖然江雲貴,王老實是男子,但都是長輩,就算是瞧見了衛長蕖睡覺,也沒啥不好的影響。
再說了,如今條件有限,也顧不上講究那些,加之衛長蕖心裡根本就沒有那些閨閣女子的扭捏觀念。
昨日才是雞叫一遍的時候起的床,今日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反正人手也夠,做頓早飯根本就不費事,衛長蕖便乾脆用被子蒙住頭,繼續陪著被窩裡的那隻小蘿蔔頭呼呼大睡。
大老爺們力氣足,啥重活,粗活都交給了江雲貴與王老實兩人。
趁著下半夜,月亮還升著的,勉強能看得見走路,王老實便擔了木桶子,準備去溝渠挑水回來洗菜。
江雲貴拿了把劈柴火的斧子,準備將昨兒早上洗乾淨的那隻豬頭給劈開,將肉從骨頭上剔下來,今兒早上炒了算盤菜。
昨兒晚上,江氏與余氏便已經提前揉好了麵團子。
此時,馮氏燒火,江氏與余氏兩人圍在灶台上扭花卷。
幾個各忙各的,做起活兒來,倒是挺快的。
天微亮的時候,幾聲狗吠傳入衛長蕖的耳中,她輕輕挪動了一下身子,才顫顫悠悠的睜開眼皮子。
索性此時,江雲貴與王老實都在屋外忙活。
衛長蕖趕緊翻身起床,將衣服迅速穿好,然後用木梳將頭髮理順,簡單紮了個馬尾。
馮氏瞧著衛長蕖穿戴整齊朝灶台走過來,笑容滿面隨口問道:「蕖兒睡醒啦,我們幾個做事情有沒有吵到你睡覺。」
被馮氏這麼一問,衛長蕖反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二舅媽,瞧你說的什麼,你們是做正事,還害怕吵到我睡覺嗎?反倒是我窩在被子裡睡大懶覺,沒有幫上什麼忙,心裡十分過意不去。」
衛長蕖話落,余氏接過口道:「長蕖啊,這有啥過意不去的,我跟你二舅媽又不是白幹活,你可還發我們工錢呢,既然我們收了你的工錢,哪能再讓你一個小丫頭起早幫忙吶,這有些說不過去。」
「蕖兒,你春蘭嬸子說得沒錯,你上那酒樓去做事,不也辛苦嗎,能睡就多睡會兒,可不能將身子給累壞了,」余氏說完,馮氏又道。
兩個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衛長蕖簡直是沒有插進話的機會。
待兩人說夠數了,她才含笑道:「是,是,是!二舅媽,春蘭嬸子你們說得都對。」
三人說話之際,江氏舀了盆熱水,對衛長蕖道:「蕖兒,熱水打好了,趕緊過來洗把臉,別光顧著說話,水涼了。」
衛長蕖洗把臉之後,頓時去了睡意,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便幫忙江氏等人做早飯。
花卷已經蒸好了,蘿蔔頭骨頭湯也已經燉好了,菜也洗乾淨,切好了,衛長蕖只管將菜下鍋炒好就行。
忙了半個時辰,幾人總算是搗鼓好了一頓早飯,此時天色方才大亮,村子裡頓時熱鬧了。
衛長蕖剛解下身上的圍裙,便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說話聲。
馮氏將火鉗放下,道:「小姑子,可能是那些工匠師傅到了呢。」
江氏也聽出來了,她道:「好像是呢,那得趕緊打熱水給那些工匠師傅洗把臉。」
「嫂子,你趕緊幫著擺桌子,我去打熱水,」說話間,余氏已經快速的端起了木盆。
今日不用祭地神,打水給那些工匠洗完臉便可以開飯了。
江雲貴,王老實忙著擺桌椅板凳,江氏,馮氏幫忙端菜,拿碗,取筷子。
今早上沒有紅燒豬蹄子,可算是沒將床上那隻小蘿蔔頭給熏醒。
衛長蕖往床上瞟了一眼,瞧見小蘿蔔頭依舊如一隻小豬仔一樣,捲縮在被子裡,一張小臉蛋兒睡得紅撲撲的,還不斷吧唧著小嘴巴,看樣子,好像是在做美夢似的。
馬上就要開飯了,衛長蕖幾步走到床邊,將手伸進被窩裡,輕輕晃了晃小蘿蔔頭的小身板,在他耳邊低聲道:「長羽,該起床了。」
小蘿蔔頭在睡夢中聽到了姐姐的聲音,小臉蛋兒上立即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只見他咧開小嘴,酣甜可愛的笑著,還露出幾顆可愛的小門牙,小模樣逗人極了,不過他人卻沒醒,還在繼續香甜無比的酣睡著。
衛長蕖盯著那張酣睡的小臉蛋兒,頓時覺得自己很挫敗。
好吧,貌似小蘿蔔頭將她的話當成了吹眠音,反而睡得更加酣甜可愛了。
毫無辦法,衛長蕖只能將被子撈開一些,將小蘿蔔頭那張粉嘟嘟的臉蛋兒,全露在了外面,隨即,她伸出手指掐了掐他的小臉蛋兒,輕聲哄誘道:「長羽,起床了,今天早上有豬耳朵吃喔,豬耳朵好好吃呢,你再不起床,姐姐可要將豬耳朵吃光了。」
「豬耳朵,長羽也要吃,姐姐不要吃完。」
聽到有吃的,小蘿蔔頭在夢中就開始嘀咕起來。
那軟綿綿的聲音入耳,衛長蕖真有些哭笑不得了,她的指腹在小蘿蔔頭臉上輕輕摩挲,盯著他沉睡的小臉蛋兒,自言自語道:「你啊,還真是只名副其實的小吃貨。」
自言說完,衛長蕖繼續哄誘道:「那長羽快點起床,姐姐給就你留著。」
「嗯,聽姐姐的話,長羽起床,」小蘿蔔頭在睡夢中回答姐姐的話,然後再慢悠悠的睜開睡意惺惺的雙眼。
小蘿蔔頭睜開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著姐姐的臉,然後軟聲聲道:「姐姐,長羽也要吃豬耳朵喔。」
好吧,吃豬耳朵,衛長蕖表示自己的魅力值已經下降到不如一隻豬耳朵了。
果然,在吃貨的眼裡,神馬都是浮雲。
衛長蕖一把將小蘿蔔頭抱起來,然後給他拿來小袍子,柔聲道:「長羽想要吃豬耳朵,也得起床之後再吃不是。」
「嗯,長羽馬上起床,」想到那香噴噴的豬耳朵,某只小蘿蔔頭全身都是勁。
衛長蕖將他的袍子抖開,他便很自覺的伸出的一雙小手,將手丫子對準袖子口,將自己的小手臂沿著袖子穿進去,然後再扭動著小屁股,伸長兩隻小短腿,將床邊的鞋子夠過來,自個將鞋子穿上,衛長蕖就幫他扣一下盤扣而已。
穿戴整齊,衛長蕖再打了熱水給他擦臉。
此時,那些工匠們已經動筷子吃起來了。
給小蘿蔔頭擦洗完臉,衛長蕖便將他拉到灶台邊。
屋內,江氏取了碗筷出來之後,幾個女人也準備開始動筷子了。
江氏剛給小蘿蔔頭夾了一個椒鹽花卷,正準備轉身遞到他手裡,轉身垂目就瞧見小蘿蔔正拉著她的衣擺,晃啊晃的。
「娘,長羽想吃姐姐說的豬耳朵喔。」
江氏瞧著小蘿蔔頭眼巴巴的盯著自己,心下好笑又好氣。
她道:「羽兒,小孩子可不能太嘴饞,二舅媽,春蘭嬸嬸都在呢,你也不怕她們笑話你麼。」
聽自個的娘說完,小蘿蔔頭微微側頭盯著馮氏與余氏。
突然,聽見他糯聲糯氣道:「二舅媽最疼長羽呢,春蘭嬸嬸也喜歡長羽呢,她們才不會笑話長羽,」說完,他還衝著余氏,馮氏眨巴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
然後又對江氏撒嬌道:「娘,長羽就嘗一點點,不是嘴饞喔。」
余氏,馮氏瞧著他酣甜可人的小模樣,頓時就樂了。
兩人心道:就長羽這孩子最會討人喜歡,嘴甜得跟抹了蜜糖似的。
衛長蕖並不害怕小蘿蔔頭嘴饞,他才五歲,完全是小孩子的心性,小孩子的心思很簡單,想吃就是想吃,況且小蘿蔔頭很懂事,只有自己家裡有的東西,他才會喊著要,從來不會提一些無理的要求。
瞧著小蘿蔔頭那副可憐巴巴的小模樣,水汪汪的大眼睛,衛長蕖的一顆心都融化了,小蘿蔔頭什麼的最會裝可憐的。
她對江氏道:「娘,既然長羽想吃,你便給他吃就是,只要是咱們家裡有的東西,就不怕這小傢伙吃,只要這小傢伙開心就好了。」
衛長蕖話落,江氏假意啐一聲,道:「蕖兒啊,就你這孩子喜歡慣著羽兒。」
衛長蕖不以為意,反而含笑道:「娘,我就長羽這麼一個弟弟,我不慣著他,我慣著誰呢,況且咱們家長羽又這麼乖巧可愛,」說到這裡,衛長蕖將話停下。
雖說吧,小蘿蔔頭是個小吃貨,但是也是一隻非常可愛的小吃貨。
小蘿蔔頭聽了姐姐的話,高興得手舞足蹈,他就知道姐姐會幫他,姐姐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呢。
「謝謝姐姐,長羽最愛姐姐了,嗯啊,」說著,小蘿蔔頭還作沖姐姐打了個飛吻。
當然飛吻的動作是衛長蕖教他的。
「長羽也愛娘,愛二舅媽,愛春蘭嬸嬸,嘻嘻……」
吃個早飯的時間,山神廟裡充滿了小蘿蔔頭的歡聲笑語。
因為有了衛長羽這隻小開心果,一頓早飯吃下來,馮氏等人吃得是既舒坦,又滿足,一個個都吃得嘴抹油,肚兒圓的。
吃過早飯之後,林建春,江雲貴,王老實三人便帶著眾工匠去宅基地裡忙著開工了。
江氏等人依舊留在家裡收拾屋子,準備中午的飯食。
衛長蕖瞧著時辰還早,便預備進山去一趟。
馬上就進入十一月了,目前應該還能采上最後一茬松木菌,再過陣子,等宅院蓋好了,通了地暖,她便可以計劃著設間菌房,直接將松木菌搬進宅院裡來,進行人工培植,這樣就不怕會斷了醉香坊的供應。
相比山神廟融洽的氛圍,而此時,老衛家宅院裡卻是鬧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因為今兒一大早,老衛家三房衛文水拖家帶口的回到了老宅。
當時,趕巧姚氏正蹲在院子裡剁豬草,她猛然抬起頭,突然就瞧見衛文水領著自個的婆娘,還有三個女娃子出現在了宅院門口。
姚氏當即停了手中的動作,一雙眼珠子定在衛文水的臉上,她越是盯著衛文水,臉色就越是難看。
盯了一會兒,姚氏心裡暗暗咒怨。
殺千刀的老三房,咋這個時候回來了。
姚氏瞧著衛文水一家子心裡十分的不高興,她立即丟下了手中的剁草刀,瞬間就將自個那張老臉拉下來。
雖然知道姚氏不歡迎他們三房的人回家,但是衛文水見了姚氏,敬她是長嫂的份上,還是滿臉笑容的向她打了聲招呼。
只聽衛文水沖著姚氏道:「大嫂,剁豬草呢。」
「我呸,」姚氏不但沒有答應,反而衝著衛文水的方向厭棄的噴了一口唾沫,幾點唾沫星子飛濺在了衛文水的鞋面上。
「大嫂……」衛文水並未太在意姚氏的態度,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只見他婆娘楊春娥伸手拉了他一把。
隨即,楊氏衝著衛文水道:「他爹,你就是沒點眼力勁兒,沒瞧見人家不歡迎咱們嗎?什麼都甭說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屋吧。」
兩三句說話,楊氏便強拽著自個的男人踏進院子,衛長鶯,衛長蓉,衛長娟姐妹三人緊步跟在兩人身後。
正是因為楊氏嫁進老衛家,接連三胎都生了女兒,所以才遭到了萬氏的嫌棄,前幾年萬氏罵她是什麼——生不出雞蛋的老母雞,拉不下豬崽子的老母豬——反正各種難聽的話,幾乎都讓萬氏給罵了過遍。
沒有生養男丁就是罪過,前幾年楊氏在老衛家的時候,萬氏瞧著她總是鼻子不順,眼睛不對的,所以連帶著姚氏也跟著萬氏一道擠兌楊氏。
楊氏討不得萬氏的喜歡,連帶著她的三個閨女也遭受到萬氏的嫌棄,若是不是衛文水,楊氏夫婦倆還好端端的活著,有手有腳自個能掙點飯錢,恐怕三房的三個女娃子,也得跟衛長蕖姐弟倆是一樣的遭遇。
又因為衛文水時不時總愛替自個的婆娘,還有三個女娃子說幾句公道話,從而頂撞了萬老婆子,所以連同衛文水也一同遭到了萬氏的嫌棄。
萬氏甚至潑口大罵,罵衛文水是娶了老婆就忘了娘的滾犢子,該挨千刀,挨雷劈,罵得惡毒至極,絲毫未將衛文水當自個的親兒子待。
衛文水討不得萬氏的喜歡,當年分家的時候,也硬是沒撈到什麼好東西,他們三房五口人,待在老衛家實在是窮得過不下去了,加之萬氏,姚氏又刻薄,所以楊氏一氣之下,才挑唆自個的男人帶上自個還有三個孩子離開了老衛家。
這廂,楊氏拽著衛文水朝著他們三房分得的那兩間小偏房走去,當她經過姚氏身旁時,是半眼沒瞧姚氏那婆娘。
她向來與姚氏不對盤,瞧姚氏那兩邊臉巴冷得跟屁股似的,他們三房何苦要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姚氏見楊氏絲毫不將她這個大嫂放在眼裡,一股火氣冒起來,當即就騰的一下站起身子。
最近她受盡了萬氏那老婆娘與衛文繡的氣,此刻,她更是將最近所受的怨氣一股腦兒全發洩在了楊氏的身上。
只見姚氏站在院子裡,雙手叉腰,罵罵咧咧道:「有的婆娘,就跟老母雞似的,生不出蛋也好意思回來,要是我啊,一早尋根麻繩吊死了乾淨。」
楊氏知道姚氏那婆娘的嘴向來臭得很。
姚氏罵了一句,只要不點名道姓的罵,她也懶得理會,繼續拽著自個的男人往屋子那邊走。
瞧著楊氏根本不理睬自己,姚氏心裡就像堵了塊棉花似的,憋在胸口那口惡氣,是左右發洩不出來。
生不出崽子的臭婆娘,居然還敢給她臉色看,殺千刀的,家裡那老不死的作踐她也就罷了,她難道還收拾不了一個只知道吃飯,卻不下蛋的老母雞,臭婆娘。
楊氏不予理睬,姚氏哪裡跟輕易放過她。
「楊春娥,你給老娘站住,你們老三房不是有本事麼,不是在外面發了財嗎?還回來做啥,出去了那麼幾年,也沒見抱一個崽兒回來,你的臉皮子咋那麼厚吶,沒生出崽兒也好意思回老衛家,要我是你,早寒臊死了,盡給自個的男人丟臉,生了一窩便宜貨,我呸,」說完,姚氏又衝著楊氏的臉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
那口唾沫差點就落在了楊氏的臉上,好在衛文水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但是她還是被姚氏的幾點唾沫星子給濺到了。
便宜貨,老母雞——姚氏罵人的那些話,著實是太難聽了,楊氏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啥,衛長鶯卻聽得眉頭擰起,搶先一步對姚氏道:「大伯娘,你咋能這樣說我娘呢,我娘好歹還是你的弟媳婦呢,你咋像罵外人一樣呢。」
衛長鶯連連說了三句,句句都在指責姚氏的不對。
衛長鶯是老三房的長女,比衛長蕖還大兩歲,就是因為楊氏接連生了三個女兒,外人都在謠傳,老衛家三房的女兒得跟她娘一樣,都是些生不出崽子的鐵母子,萬不能娶回家去做兒媳婦,所以衛長鶯十六歲了,至今還沒有媒婆找上門。
衛長鶯話落,姚氏轉過眉目,狠狠的刮了她兩眼。
「小便宜貨,你是啥玩意兒,也敢跟老娘這樣說話,有你這樣做晚輩的嗎?你爹你娘都死了不成,沒有教你怎樣與長輩說話嗎,我看這些年的飯,都吃進牛屁眼了,半點長進都沒有,難怪十六歲了還嫁不出去,活該嫁不出去。」
姚氏的話,可將楊氏的臉都氣得煞白了。
三個女兒的親事,可是楊氏心裡的痛事啊,姚氏這是專門撿她痛處說啊,還往她傷口上撒鹽呢。
都是因為她生不出兒子,所以才會牽連了三個女兒,眼見老大都十六歲了,還沒有一個媒婆上門問親,這可咋辦喲。
楊氏心裡一時著急,氣急悶心,接著身子晃了晃,差點沒站穩。
「娘,你沒事吧,你別聽大伯娘胡說八道,」衛長鶯趕緊伸手扶住了楊氏。
隨即,她氣憤的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姚氏,簡直是氣得跳腳。
難怪她進村就聽說,長蕖姐弟倆已經與老衛家脫離了關係,大伯娘簡直就不是人,能這樣對待她,想必長蕖姐弟倆這幾年的日子是過得豬狗不如吧。
雖然很怨憤姚氏,但是衛長鶯也得忌憚姚氏是長輩的事實。
只見她氣憤得咬著下唇與姚氏爭辯道:「大伯娘,你咋只知道說我,長燕姐不也還沒嫁出去麼,你別總拿這些話來氣我娘。」
衛長鶯說完,姚氏感覺像是聽了十分好笑的笑話似的。
她先呲了衛長鶯一鼻子,才道:「我呸,便宜貨,你說這話咋也知道不害臊,我都替你羞死了,」說著話,姚氏還伸手朝自己臉上刮了一下,比劃了一個羞澀的動作。
「我燕兒沒嫁咋啦,那是因為燕兒還在等著挑選好人家,咱們家大房的門檻可被媒婆踩爛了,想娶我燕兒的俊哥兒可是排到村口了,你是啥玩意,都十六歲了還沒有一個媒婆上門問親,也好意思與我燕兒比,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要是知點羞恥的,早該一剪刀將頭髮落了,去庵子裡做了尼姑,省得活著還給老衛家的門楣上蒙羞。」
「大伯娘,你咋能這麼說,」衛長鶯被姚氏堵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她跺了跺腳,憤憤的站在院子裡,一雙眼眶子都紅了,眼淚珠子都憋在眼眶裡打轉。
論撒潑罵架,衛長鶯年紀輕輕的還嫩了點,怎能是姚氏的對手。
楊氏瞧著自個的女兒被姚氏作踐得豬狗不如。
自個生了女兒又怎麼樣,她不管別人怎麼看,但是他們三房的三個女兒在她眼中,那個個可都是她手心裡的寶貝。
姚氏那婆娘罵她,她還可以忍受兩句,可是作踐她的女兒,那是萬萬不成的。
此時,楊氏也不管不顧了,只見拔開衛文水的手,上前一步,怒目著姚氏道:「姚春花,」她不是叫的大嫂,而是指名道姓的喊姚氏的名字。
前刻,她之所以忍讓,是不想自個的男人為難,而並不是怕了姚氏這賊婆娘。
「瞧你都這把年紀了,一張嘴咋還那麼臭呢,簡直是比茅坑還要臭,你就不怕熏死大哥麼,鶯兒再怎麼說也是老衛家的孫女,有你這麼當長輩的嗎?一口一個便宜貨,你家燕兒就貴氣吶,鶯兒喊你一聲大伯娘那是尊敬你,既然你都沒有做長輩的樣子,我鶯兒何苦要將你當成長輩,沒有媒婆上我們三房來問親,那又咋啦,就算是鶯兒一輩子嫁不出去,我們三房的人同樣養得起她,去不去庵子裡做尼姑,還輪不到你這婆娘來指手畫腳。」
楊氏衝著姚氏辟里啪啦一陣罵完,根本就不給姚氏插進話的機會,罵完之後,她伸手拉了衛長鶯一把,道:「鶯兒,隨娘進屋。」
姚氏瞧見三房的人轉身就走,氣得嗓子眼都冒火了。
只見她突然一屁股坐在院子裡,大哭大啜道:「啊,我不活啦,那殺千刀的婆娘一回來就這般奚落我,我還是不是老衛家的大媳婦啊,如今,任誰都可以罵我幾句解氣喲。」
姚氏的鬼哭狼嚎聲,立馬就驚動了老衛家的所有人。
聽到姚氏殺豬般的哭嚎聲,衛長燕,姚曉芸姑嫂倆首先衝到院子裡,驚接著萬氏攙扶著衛老爺子也出來了。
「娘,你咋的了,」衛長燕衝到院子裡,就瞧著自個的娘坐在地上耍潑嚎哭。
她與姚曉苑左右拽住姚氏的手臂,準備拉姚氏起來,奈何姚氏正在耍混,力氣又大,兩人使了一會兒力,根本就拉不動姚氏。
姚氏瞧見衛老爺子,萬氏出了房門,哭嚎得更加大聲了。
「哎喲,娘呢,爹呢,我不活啦,如今老衛家人人都可以作踐我啊,我為老衛家生兒育女,操持家務這些年,到了這個歲數還被一個晚輩作踐,我沒臉活啦。」
姚氏的哭聲又尖又厲,著實令人聽了耳朵發疼。
衛老爺子瞧她嚎哭得就跟一個野人似的,早上起來,頭髮也沒梳幾把,一頭蓬鬆,看上去著實令人厭煩。
前些日子,姚氏那婆娘挑唆衛文繡打上山神廟去向衛長蕖討要銀子,害得王東來父子被關進了縣衙大牢,害得衛文繡吃了二十大板子,害得自個的一張老臉丟盡了。
至今,王東來父子還被關在縣衙大牢裡,據說要關上一個多月,害得衛文繡也不敢回老王家去,王東來的事情,他們老衛家至今仍然蠻著老王家的人。
想想前陣子姚氏惹出的事端,衛老爺子臉色都青了。
這麼大清早的,這婆娘又嚎啕大哭,搞得像嚎喪一樣,著實是喪門得很。
「夠了,嚎啥嚎,咱們老衛家是沒給你飯吃,還是咋吶,」衛老爺子聽不下去,只見他吧嗒一口草煙,衝著姚氏大吼了一聲,然後接著道:「一大清早的,你這婆娘也不嫌晦氣,嚎啥嚎,一天就知道嚎叫,你男人還沒死呢,咱們老衛家真是作了什麼孽喲,咋就娶了你這麼個臭婆娘,再嚎,再嚎就跟老子滾出去。」
因為前陣子的事情,姚氏知道衛老爺子的氣還沒消。
衛老爺子一聲吼完,她連半聲都不敢再嚎出來,這時,衛長燕拉了她一把,她便借力趕緊站起來。
站起身之後,姚氏伸手撈開自己額前蓬亂的頭髮,再看向衛老爺子,萬氏好生道:「爹,娘啊,不是我亂嚎亂哭啊,而是,而是老三房的人回來了,弟妹是進門就將我大罵了一通啊,還有長鶯那丫頭,可半點沒將我當她大伯娘呢,幫著弟妹一起作踐我,我這心裡啊,咋能不難受。」
姚氏話落,萬氏像是沒聽清楚一樣,一驚一乍。
「啥,老大家的,你說啥,」萬氏用她那尖銳的目光盯著姚氏。
姚氏回答道:「娘,我說老三房的人回來了,若不是老三房的人進門就作踐我,我咋會這麼不知輕重,大清早的哭嚎出聲擾了您跟爹休息呢。」
姚氏重複了一遍,萬氏可算是聽得一清二楚了。
按理說,自個的兒子回家了,當娘的應該欣喜交加才是,可是在萬氏的臉上卻找不出半絲半毫高興的影子。
只見她衝著三房分得的屋子惡狠狠的刮了兩眼,更加惡狠狠道:「那殺千刀的惡婆娘,教壞了老三,害得老三不孝順我,如今竟然還有臉敢回來,不是要出去找大錢麼,還回來做啥,在外面活不下去啦,想回來巴貼老衛家了,老娘告訴你,沒門,老衛家的糧食寧願拿去餵豬,養狗,也不會用來養不生崽子的老母豬,可不養便宜貨。」
萬氏拉開嗓子,打她嗓子眼蹦出來的罵聲,又尖刻又難聽,她還故意罵得很大聲,故意罵給屋裡的楊氏聽。
楊氏在屋裡,萬氏的罵嚷聲傳進來,她聽得身子晃了晃。
剛踏進家門,就遭受了這樣的待遇,她心裡是難受得要命,便衝著衛文水道:「他爹啊,你說這都過去幾年的時間了,娘的脾氣咋一點也沒改變呢。」
衛文水知道自個婆娘心裡的苦,此刻,他聽到自個的娘罵得如此難聽,心裡也是一陣厭煩,但是萬氏畢竟是生養他的親娘,他又能怎麼辦。
他只能勸說楊氏,道:「她娘,你別太在意,娘老了,她喜歡罵就讓她罵兩句,咱們沒事避著點就是了。」
「哎!」楊氏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道:「他爹,你瞧瞧這屋子,咱們咋避得開喲,床也沒了,櫃子也沒了,桌椅板凳啥也沒了,還堆了這麼多爛東西在咱們屋子裡,這不是將咱們家屋子當成了存放破爛的的地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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