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不足已然停身望北坡上,眼前那一望無際之綠原直下千丈,猶若巨盆,卻鬱鬱蔥蔥,延展而去,幾無可視遠也。藍天如寶石一塵不染,唯頭上數十丈開外有數朵雲彩招搖,其上十數修皆持械而立,那腳下之雲彩潔白如棉,緩緩翻湧。
「兀那漢子,在狼城謀人性命,不交代一二便就逃麼?」
雲頭上諸修居中一人,三縷長髯,皂袍加身,一手間佛塵一柄輕揮,神態似仙似神,飄逸無塵,風度卓爾不凡。其只是靜靜兒盯著不足,悠然道。
「小可北地石如金,先生何方高人?」
「貧道北邙山紫冥道觀原上法師是也。此間狼城受吾紫冥道觀節制,城主乃是吾道門之外門弟子,今爾等滅吾子弟,傷吾外門道人,閣下尚需給貧道一個交代才是。」
「原上法師,非是在下嗜血,乃是那二修下手欲取在下兄妹之性命,無奈何相爭而失手,至其二人喪生。」
「哼哼!先生好借口!汝兄妹二人怕是神通不小,居然吐出幾語,便將吾之麾下二修滅殺。吾只是欲求個說法,僅此而已,難道先生以為不可?」
「卻非如此!先生之所望者,大約乃是舍妹之道法仙術也。然此法乃是舍妹天生所具有,便是吾身為其兄長者亦是不知。」
「哼!還是請將令妹請來相商的好!」
「舍妹貪玩,自家獨身前去了。」
「既如此,先生便留下來等令妹來歸可乎?」
「這,法師怎能強人所難耶?況吾二人尚有事在身,不便逗留!告辭!」
不足言罷,飛昇而起,駕雲欲逃遁。
「狗賊!哪裡走?」
十數修齊齊大吼,駕雲追擊。
「莫要打殺了,抓活的。」
那原上法師暗自傳音道。
一時天上流雲亂飛,往南而去。逃不得一刻之時令,那不足忽然覺察,天上飛行太過明顯,便心念一動,急急降下雲頭,貼地御流風疾行。高天雲頭上數修忽然急急分開,往前方散落,亦是駕流風圍堵。半個時辰過去,不足已是頹然喪氣。自家遁速甚慢,哪裡能擺脫的圍堵!眼見逃無可逃,唯立了身形,靜靜兒待彼等十數修來攻。
「道友何必如此,只是隨老夫走一趟便好,哪裡便這般逃生逃死的?」
「原上法師此言差矣。吾的確有事在身,耽擱不得,哪裡敢叨擾法師。」
「哼!心口不一!先是汝道在此地遊玩,此時又說事急,汝當吾等好唬弄麼?」
另一修冷哼一聲道。
「師尊,將其直接拿下便是,何必與其囉嗦!這般狡詐賊子往往不見棺材不掉淚也!」
一修建議道。那老者原上法師揮揮手道:
「無妨,讓其施為,便讓其心服口服,才好吐露其身具法訣呢。」
不足環視其修眾,一時不經暗自歎息。
「一位小圓滿之修,兩位聚識之修,餘者居然盡數凝元之輩。如是陣仗哪裡是要個說法這般簡單,只怕除卻法訣更有他事也。
「前輩,高人也,且師承上仙道德上人,乃是當世之名流,修界之翹楚,何意迫吾如是耶?況吾不過野修爾,哪裡有何玄妙法訣當得前輩等學究天人之大師輩人物垂青耶?定是前輩尚有何事欲查,不妨名言,小子走南闖北,所歷頗多,或能相幫。」
不足打一稽首,恭敬道。
「吾等哪裡有何欲查者?不過是奉師命來討個說法罷了!還望足下可以隨吾等一行。」
那小圓滿境界之修微微頷首道。顯見得於不足已是頗有好感。
「既非欲加害,小子便隨上修同去吧。只是上修且莫將吾捆綁才好,否則相識好友見著,老大丟人也。」
不足左右尋思,若脫身倒非是不能,只是內中一絲兒不安此時卻愈發濃烈,不將其因果究出,哪裡肯罷休!
「哈哈哈,足下卻原來是這般要臉面之人也。也罷,便是如此行走可乎?」
不足左右瞧視,此十數修四向圍定,哪裡有空隙得脫也。然此時心中懷了計較,卻也不再多言,只是點點頭,隨此修眾躍上雲頭往西北而行。
不足等行得不過數刻之時,忽然不足識神域內現出數波不同派系之修急急往此間趕來。
「怪哉!此地哪裡便有這般多修行之人耶?彼等盡數疾行而來,其因莫非在某家耶?」
不足這般思量,一邊悄悄兒向四圍眾修面上掃視,那等焦慮之神色盡數入目中,一覽無餘。
「不好!難道是某家哪道身份露陷耶?」
這不足不虞其餘,只是怕兩道身份暴露。其一乃是鬼谷史家遺脈,此身份與三界棺等同,稍有異動,非致殺身之禍。其二乃是與黑暗聖母之出處相關,若別家得知,亦是大大不妙也。
「莫要管了,待得某家透透口風的是。」
這般一思量,不足便望著那小圓滿之修道:
「前輩神通不測,不過羈押小子野修一人罷了,怎得這般如臨大敵一般?」
「咳咳,這個,非是吾等小心,乃是師門有令如此。吾等行事,唯命是從也!」
那老修滑如油頭,哪裡會露出一絲兒不妥!
不足思量未及,心下不安難以排遣,便忽然暗自道:
「不管三七二十一,且先脫身再論其餘。否則大禍及身,哪裡能夠深究其中之因果耶?」
抬眼瞧一瞧最近之一夥修眾,大約在八百里外疾行,忽然便將識神凝聚若百丈方圓巨掌,只是一掌拍下。
且說那二三十修眾,正自駕雲飛渡,忽然週遭之天地氣機大亂,便是駕雲亦是不穩,哪裡還能款款而行?其中一大修猛可裡將一柄羽扇望空疾出,喝一聲道:
「散開!」
其四圍子弟四下裡疾走,便是這般時候,當空一掌拍下,與那羽扇轟然對轟,那羽扇爆裂而開,氣機激盪,登時便有數修不及迴避,腳下法雲消散,那法體若墜石直直跌下雲頭,往數百丈之下方山石撞去。四下裡所餘之修哪裡來得及相護,只是盡皆大張雙目,眼睜睜瞧著此數修粉身碎骨,身死道消。
「何方賊子,膽敢犯吾魔門?」
那當先一修怒聲而吼,其聲轟轟,聲震四野。
不足之週遭數修似乎仍疾行不止,宛若絲毫不知前方之事變。不足偷眼再瞧,那小圓滿之修似乎卻然不知所以。不足無奈,唯再覓時機。看看北向十數僧侶,腳下法雲甚急,便復將一掌拍下。那僧侶之首,乃是一大和尚,待得天地氣機轉變時,已然察覺,亦是急急往天上一掌揮去。轟,一聲巨響,而後四圍萬丈流雲受擊,居然迅疾消散,直空出一藍幽幽之晴空洞天。然亦然有三僧侶脫身不及,跌下雲頭身死。
「大膽賊子,敢在吾大佛寺身上找事!不要走,吃吾一拳!」
那帶頭高僧,恁是了得!居然循不足有意運使之識神回歸路徑一拳擊來。雖相距百里,然則其勢洶洶,疾若奔雷,一時無兩!那雲頭上十數修觀此大驚,驚呼閃躲,四向逃竄,極是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