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此數十里之外,一男修臨水,洗漱裝扮。髻如女眷,素面撲粉,描眉畫目,而後將那一張嘴兒塗紅,唇線淡淡,倒像極了一個美人。
「唉!十面埋伏,四方圍堵,某家若喪家之犬也!如今男身女裝,被逼無奈何!身居荒野,若非嫦兒之衣裙,便是這般計策,亦是無法可想。嫦兒那等樣仔細穿著,飛昇之時卻帶不得華服美妝上去,這般漂亮衣物倒便宜了某家。只是太過素白,恐過於顯眼!」
那不足一邊自言自語、絮絮叨叨,一邊卻忽然哽咽難言!
打扮畢,不足臨水視其倒影。
「哎呦!娘也!某家這般漂亮!啊哈哈·······嗚嗚······迫某若此,某家之恥也!」
不足先是大笑,而後那聲音忽然嗚嗚,似哭似笑般,漸漸聲音褪盡,至終時一聲長歎。
如這般臨水半個時辰,不足復整整衣飾,順道慢行。
「只是行路之狀,不男不女,尷尬人也!」
又行得一段,忽然雙眉緊皺自語道:
「天邊雲頭,似是有人來也,某家還是躲一躲的是。」
遂急向林旁道邊行去,而其識神化虛,飄飄渺渺,將其身四圍百里盡數籠罩。
不足其時,識神之力強愈入道巔峰之修,隨意外放百里之內毫纖畢現識海,千里之內草木鳥獸之蹤跡盡在眼前,若是只查視一向,則可及萬里之遙。以識神控物,操飛劍可與敵修相爭千里!其神通之能,若是修界大能者查知,必驚厥而暈!何哉?修界近古以降,從無有如是之聞也!法體之修,未及凝元,識神之強莫有如是者!奇人也!其修行之途大異尋常!然不足哪裡得悉其中之秘!當初便是嫦兒亦然驚訝不知所以。只是知不足之修行別具一格,元神之力孱弱未及凝元,識神之能強若入道者,全然無視修界千萬年所成之定則,其修行恐無人可以教授,遂順其自然爾!
不足識海中,四圍之修所成十面埋伏,宛如親歷。略一思索,緩步上山道而行。過不得一刻,聞其後馬蹄嗒嗒,一輛五馬大車行來。不足並無轉頭,識神祇是一掃,已然曉得,車上五人,一御車之夫坐前轅,兩持劍護衛前後各一,二女居車篷內,一貌美恬靜者,當是主子,一伶俐侍奉者,該是其僕。
及至車近,不足行道側,立定,回轉躬身施禮。
「諸位俠客,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嘎吱!一聲刮木剎車之聲響過。而後前轅一護衛飛身躍下,持劍大聲呵斥道:
「何人大膽,敢阻吾家小姐之路?」
「俠客在上,小女子這廂有禮了。小女子大石城莫悔,遠行他學,始得返家,路過此地,不小心傷了腿腳,行不得路。此地前後不著村店,醫治不得。萬望垂憐,行個方便,搭載則個。」
「吾等有要事在身,諸多不便。且道上車多,小姐待之可也!」
「小女子實實行不得路也!尚請垂憐,千萬載一程,到前邊村鎮即可。」
那車轅上車伕面現不忍之色,然車下護衛卻道:
「車中乃是貴人,多有不便,還請見諒!」
「此地荒蕪,多虎狼猛獸及劫道強人,時至近午,左右便等得車來,只怕奴家已然為凶獸腹中物矣!」
不足楚楚可憐道,一邊退身道邊樹下,淒然之色不忍卒睹。
「便載此女秀才一程有何不可?」
那車中溫婉女聲傳出,不足聞之其聲似仙樂入耳,直如佩環之鳴也。
「小姐,償聞貴賤不可同行!況以小姐之尊豈能與鄉間村姑同載!便是遠學之女秀才,渾體滋味難聞,又豈能於貴尊同車!且山野荒地得遇獨行之女子,大有古怪,不可不防。」
不足聞聽心下好生淒涼,人分三等,仙有三類,仙凡皆一!眾生之間哪有平等?目下難中卻不遇賢人,全然無古人救陌路之人於水火危難之古風矣!不足看著此華美大車遠去,低頭前行。
那天邊數朵雲團臨近而後降下,數修持法器、仙劍行來。其一修手中展開一畫卷道:
「兀那小姐,可見過此人路過?」
不足假意觀看,半響道:
「那邊道口既有數壯士問訊過了,奴家卻是不識其人!」
「可有匆匆行路者經過麼?」
另一修道。
「似乎未見疾行之人!」
「可有車馬馳過?」
「有一輛五馬大車剛剛駛過。」
「車上可有重傷之人?」
「其車有篷,不知載客幾多。車外三人,持劍者二,一車伕,別無他人。」
「哦!多謝!小姐請便!」
不足便繼續轉頭而行。忽然一修猛可裡叫一聲:
「史不足,便如這般不顧臉面,女裝而行麼?」
不足聞言心下一緊,然恍然若不知所以,繼續前行。
「哼!小子!裝得倒好!吾雖未親見汝之尊榮,然形容酷似死鬼史一非,舉止隨乃祖史義,便是女裝豈能惑吾!」
不足不語,繼續前行。
「小子,好耐心!來呀,將此子於吾拿下!」
嗖嗖數聲之後,五修合圍而來。不足訝然道:
「諸位盡皆武道高人,然此何意?」
「交出三界棺,饒汝一命!」
「世間容貌相像者多,況男女有別,奈何咬定吾是那畫上人耶?」
「汝不是麼?」
「吾是麼?」
「一清師叔,聽聞那廝死於妖修破虛大劫中,只怕此人確非史不足呢。」
一修猶豫道。
「哼!神主有令,寧殺錯,莫放過!先搜身,而後打殺了吧!」
「是!」
一俊俏修邪笑著上前。而名喚史一清者復掃視一眼,長身而起,踏雲直上萬丈高天,余修尾隨而去。
叱!
衣物撕裂破碎之聲出。
「小娘子,莫跑。待哥哥搜上一搜便好了。」
「小娘子,來吧!」
啪!
「啊呀!小娘皮!敢打吾!可知大爺吾是何人?吾乃陸地飛仙是也!受吾寵幸乃汝等凡人之造化。伺候好了大爺,隨便賜汝一粒仙丹,便可使汝百病不生,長命百歲呢!」
「可是!此地大路之上,仙長欲侮辱仙家之名麼?」
「好說,咱到松林下便了。」
那不足遭此修羈押,往道旁松林裡去了。
「啊!」
一聲慘呼,只發得半聲。而後轟然一擊拳響。那修行者之體骨嘩然而開,盡皆若粉塵般四射而開,便是那鮮紅之血水,亦是成霧氣般四散飄逝。
「嗯!隴師弟怎得如是半響都無音訊?誰去探視一番?」
那史一清皺眉道。
「師叔,弟子願意。」
「嗯!快去快回,不得耽誤功夫。」
「是!」
又是半響。
「怎麼回事?來呀,去五修巡查了來。若有異處,直接示警。」
「啊!快!請師叔前來。」
史一清心中忽然忐忑不安。聞門下弟子呼喊,急急踏雲而去。待其降下雲頭一觀,臉色煞白,道一聲:
「苦也!」
那小妮子早已不再,而松林中二修盡為齏粉矣。
「追!勿使之逃脫!」
眾修一聲諾,四散追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