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不足待在林中,一邊假意撿了些許枯樹枝、乾柴之類,一邊偷偷看那一大隊人從山丘上飛過去。而那留守之五六人也合在一起潛藏在林外狩獵人落腳之破洞中了。不足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在林中撿柴火。本來彼有其母之天絲巾隱身,但一想起爺爺論起大能修行者之神通,可以無物不識,無物不破之能耐,竟然將法巾解下藏起,以凡界小孩之形貌於林中撿拾柴火。結果竟歪打正著,堪堪避過了此番劫難。史不足將其母親之天絲巾法器就身藏好,而後用柔枝條將乾柴束好,背起向山下行去。
山下六七里許有一凡界小村,時候已近黃昏,那曲曲彎彎之路途上,不足幼小殘弱之身影踽踽獨行。夕陽將其影子拉的很長。順著山道小路,小小身影漸漸消失於綠影遮蔽之村莊中。那蹲守之人中有一修行者乃盧姓門主之弟子,其一雙眼盯著不足,直至其進入莊中,消失於村中房舍才罷。
不足不敢回頭,直入村中,旋既找了一破爛院落,將柴輕輕放下,悄悄潛進牲口棚裡。夜來山間風大,烏雲又起,隨後大雨滂沱不息。那草棚岌岌可危,雖未倒塌,然四面走風,未至夜半那棚竟淅淅瀝瀝漏起雨來。不足何時受屈如此,再加上一日未食,又饑又餓,蜷縮在乾草垛旁低聲啼哭。
「媽媽,嗚嗚····,爺爺,嗚嗚····」
他低叫一聲媽媽哭上半響,再叫一聲爺爺哭上半響。
「喂,老頭子!你聽外面好像有孩子哭聲!」
「你耳朵不對了嗎?這深更半夜,哪裡來的孩子啼哭!」
「要不,你去瞧一瞧。」
「睡吧!睡吧!明日雨停了,我還要修一修草棚呢!」
不足聞聽那屋內人語,遂不敢再哭,只是仍在抽噎不住。
第二日早晨,天還未放晴,但雨卻小了不少。不足早就被冷風吹醒。悄悄出了那破院落,將天絲巾裹住身子,繞了個大圈子向那山丘上去。他攀上一棵大樹向遠處那伙修行者潛藏之地望去,那洞中積滿了水,然並無一人。蓋彼等受不得雨水之苦,撤往別處去了。
不足躲在樹上靜等其母來尋。一日過去了,母親沒有到。第二日又過去了,母親沒有到,到了第三日不足飢餓難耐,已軟在樹杈上。他摸了摸自己身具之破衣兜,將一個丹藥瓶拿出。那是其祖父之丹藥,爺爺囑他不敢亂食者也。
「想來是可以食的!否則爺爺怎會常給我這般丹丸食用呢!」
不足一邊說服自己,一邊取出幾粒深綠色散發著強烈藥香且靈光閃閃之丹丸來,聞一聞,又拌了拌嘴,再嚥下幾口口水,實在忍不得飢餓,便一揚手將那七八粒藥丸盡數吞下腹去。那藥其實味苦,然入口即化。苦苦澀澀略帶辣味之丹汁入了腹中,只一會兒功夫,一團火辣辣燥熱之氣流從丹田直升上了頭,然後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不足耳中一蒼老之哭聲傳來:
「柳兒啊!不足啊!這可如何處?爾等走也,某獨活於世有何意義啊!啊呀呀!嗚嗚······」
不足將眼睜開,那樹下十數丈處不正是其祖父麼!不足從沒見過那老頭兒頓足嚎哭。不覺童心大起,猛叫一聲:
「爺爺!」
老頭兒吃了一驚,左右瞧瞧,並無他人,以為幻覺,便又放聲號慟。
「爺爺!我嚇唬你呢!」
不足一見爺爺又哭,便動了動樹枝高聲喊道。爺爺見樹枝動,便一下飛起到樹梢,但卻看不到孫子,便顫聲叫道:
「不足,好孩子!別嚇爺爺,出來吧!」
「我不就在這兒麼,噢,對了,是媽媽給的這天絲巾法器!」
不足收掉天絲巾,笑盈盈的看著爺爺。那史義一把抱住不足又放聲嚎哭。
「爺爺,我餓了!」
「好孩子,爺爺給你好吃的!」
老頭兒從身上法袋中攝出一個丹瓶給了不足道:
「吃吧!很好吃的!」
「爺爺我不吃丹藥。我把這瓶丹藥吃了幾粒,苦殺我也!」
「何丹藥?」
爺爺一驚。
「便就這個!你不許我食的!」
「啊呀!」
老頭兒臉色大變,急抓過不足的手搭在脈上。半響才歎道:
「奇事啊!汝食得幾粒?」
「七八粒吧。」
「啊也!我之祖宗!這藥名聖靈丹,乃是一強識神的聖藥。法力高深之修服用,一次一粒,亦要化個一年半載來煉化。尋常之人莫說七八粒,便是一粒服之亦必爆體而亡!這真是奇事!」
老頭兒大疑,但略一沉思,就忽然道:
「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於是抱了孫兒駕雲向南沿山坡遁行而去。二、三十里遠近一土坡下,松林內一新墳處,老頭兒停下遁光,現出身來。
「柳兒啊!你死的好慘啊!」
老頭兒重又垂下淚來,對不足道:
「不足,你娘親兵解了,給她叩頭道個別吧!」
「爺爺,我媽媽······嗚嗚,媽媽呀,媽媽······」
「不足,此番大仇吾等必報!現在隨爺爺走吧!」
爺孫二人收淚向古洲城飛去。只數日便到此城北一名為番家之鎮上。也不去鎮上之客棧,只是到一老夫婦家借宿。
史義祖孫倆只是對那老夫婦說,家鄉瘟疫,家人盡喪,小孫兒亦患了疾病,千里尋醫,天可憐見,病已好了。無處可去,來投奔親友,卻業已搬走了。那老夫婦倒也好心腸,收留了史義祖孫倆。
過得半月,史義祖孫倆盡吃閒飯,心下總是過意不去,便央請那老丈介紹個事做。那老丈倒也爽快,出門半日回來道:
「看你是個讀書之人,又一大把年紀了,粗重活計定是不合。正巧方老爺家之私塾先生走了,汝何不去一試。」
「哦。有勞老丈介紹一二。」
「這個無妨。」
於是倆老頭去那方家。方家老爺也是讀過書的人,和史義一席攀談甚為投緣,就請了史義做私塾先生。
史義自不敢用真名,化名石去病。書齋是方家舊產,房舍不多,但卻夠石先生居住並教授方家童子。史義和孫兒不足搬到新居,簡單收拾了一下便住下來。過了三五日後便開館授書了。史義足不出戶,只是授書度日,日子倒也清閒。只是那不足有時會忽然癡癡傻傻的發呆。史義雖多番誘導,還是如舊,不經歎氣。
一日學畢,史義喚孫兒前來。
「不足,你今年幾歲?」
「爺爺,孫兒已滿九歲了。」
「不足啊,前人先賢有七歲既擔當大任者,能文能武,十分了得。汝今年已然九歲,爺爺有些事情要對如講了,汝可願聽?」
「爺爺,孫兒雖比不得那大賢之人,但孫兒志在高山,請爺爺講來。」
「好,不足,汝可知我史家是什麼人家?」
「修仙道,得**之家。」
「何為修仙道呢?」
「便是修煉做仙人這者吧!」
「做仙人!談何容易!吾史家萬年之世家,飛昇上界者不過一人而已。要修仙道必是大智大勇大堅大忍者,還要有天大之機緣呀!」
「爺爺,我就要做大智大勇大堅大忍者。」
「好啊!不足,汝是否很念你娘親呀?」
「是,爺爺。」
「不足啊!你娘親為救你,捨身而去,等爺爺尋到時,只存一魂一魄尚未消散,爺爺用我史家之寶物九靈神盒收了那一魂一魄,但卻不能救你母親還陽了。」
「爺爺,那神盒內就是我母親嗎?」
不足含淚問道。
「是的!汝當勤修仙術,一則救汝母親脫困,再則也要自保以延續吾史家之血脈與傳承啊!入之大爺爺等史家千餘口族人皆被仇家所害,如今只存你我了。不足,汝之父親,唉!可憐我兒一非呀!他、他、他為救汝母親和吾亦戰死也!汝定要吃非常之苦!忍非常之痛!成非常之能!行非常之事!興我家族!報我血仇!孫兒啊····你····你····唉!小小肩膀所負若山嶽!我可憐的孫兒啊···啊···!」
史義言之不能,哽咽難繼。
「爺爺,孫兒願學好仙術、修好道法、救我母親、傳我家學、得報血仇!」
「孩子!····」
史義輕撫著不足的頭髮老淚縱橫。
於是祖孫倆白天勤耕於私學,而每歷深夜則研修道法、仙術,雖寒暑之酷無一稍輟。而那方姓老爺觀自己兒孫皆學有所長也十分高興。周邊頻頻有士家子弟、貧寒學子求學於此。甚至鄉間名紳金家也將其孫女名喚金嫦兒者送來此地求學。那金嫦兒十餘歲,貌美且態雅。曾大病亡,後三日復醒,一時傳為奇事。金嫦兒聰慧好學,與那不足最是要好,深得老先生喜愛。常與大論付二人,每每習學,先生總頷首讚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