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兒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茫然的抬起頭看著他。瑾淵以為她會哭,沒想到她自己爬起來然後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她秀眉微皺,強詞奪理道:「你撞到人都不說對不起的嗎?」
瑾淵輕笑,並沒有理會她,而是直接走了開去。
瘋丫頭衝著他的背影嘀嘀咕咕道:「真是沒禮貌,不過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
小小的人兒說著這樣的話,實在沒有氣勢,甚至都沒有一點莊重,感覺有點滑稽。可是瑾淵聽見之後,不禁皺起了眉頭。
小太監見瑾淵皺眉,於是立刻呵斥瘋丫頭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走路不長眼睛,還強詞奪理了。」
「不妨不妨……」瑾淵覺得這個女孩兒挺可愛的,於是也沒有追究,連聲說道。
這時不知誰在街道上縱馬,馬匹跑的飛快,聽見馬蹄聲之後還沒等瘋丫頭和瑾淵反應過來,馬蹄就狠狠地踢在瘋丫頭身上。
瑾淵的驚呼還沒脫口,還卡在喉嚨,只見她已經整個被撞飛起來,彭一聲落在地上,嘴角溢出鮮血。
瑾淵趕緊跑上去把脈,臉色大變,立刻將小丫頭抱起來。一股說不出的怒氣直衝腦門兒,呵斥道:「小黎子,去查誰在街上縱馬,斬。」
他快速的交代了一下,然後就抱著小丫頭走進最近的一家醫館,隨即一個老者捋著鬍鬚上前來替她把脈,然後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後就搖了搖頭,說沒救了。
瑾淵立刻找他要了一把銀針,飛快的將女孩的幾個穴道封住,然後一根銀針會池穴,拇指和食指捻住銀針慢慢的轉動。
女孩嘴裡吐出越來越多的血,那些血烏黑還帶著血塊。馬蹄正好踢中了前胸,估計是肺被損傷了,胸口應該也碎裂了。
一張陶瓷一般的臉,前一刻還那麼嬌俏可愛,跟他說話,只是眨眼的功夫就變這樣,瑾淵說什麼都要救她。
銀針穩住病情之後,他雇了一輛馬車。小心地抱著她上車,小小的人在懷裡,因為疼痛緊緊地皺著眉頭。他的心也跟著揪在一起了,拿出手絹擦了擦她唇角的血漬。
「小丫頭,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你可別死了。」瑾淵擔心的說道。
回到皇宮,瑾淵立即讓太醫集體會診。大伙都用獵奇的眼光看著瑾淵,因為他老爹的心絞痛已經嚴重的隨時會嗝屁了,都不見他這麼緊張過,這個從沒見過面的小女娃卻有這麼大的本事。
太醫會診之後,開了些藥方,又用了大量的珍貴藥材,折騰來折騰去,鬧得皇宮裡裡外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反正小命是保住了。
幻月聽說這件事之後,找急忙慌的趕到宮裡,瑾淵抬起頭看著幻月。幻月深吸一口氣,這才稍稍放心,說:「剛才聽說有人在街上縱馬,傷了人。你那個小太監跑到郡守府去問,結果不知道他怎麼跟郡守說的,結果那郡守派人來說……不過現在沒事了。」
瑾淵心裡一陣感動,看著有些滄桑的幻月,像個小孩子一樣,走到他面前,說:「我可以抱抱你嗎?」
幻月看著他衣衫上都是血,微微歎了口氣,畢竟還只是個孩子,於是張開手臂給他安慰的一抱。
「你父皇過兩天就會回來,你也別記恨他了,他才是最難受的那個人。」幻月平淡的說道。
瑾淵轉過身,不回答也不反駁,他當然知道司皓天是最痛苦的那個人,不然也不會患上心絞痛這樣的病,但是他就是不能釋懷。
「這個小娃娃是誰家的孩子?」幻月走過去看著臉色蒼白的小女孩兒。
瑾淵也走了過來,有些擔心的看著她,道:「我不知道,我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等她醒了在問好了,你也累了,先去沐浴更衣去。」幻月看瑾淵一身的血漬,因為一個陌生女娃娃居然把帝王的威嚴都給忘了,不禁皺起了眉頭。
瑾淵這才低下了頭,看著自己身上的都是女孩的血,尷尬的看了幻月一眼,然後吩咐人去準備湯浴。
瑾淵走了之後,幻月站在床頭看著女娃娃,勾起唇笑了笑。然後心情舒暢的回自己的府上去了,誰該來收拾這些爛攤子就來收拾,他要做兩袖清風的王爺,安安生生的過幾年太平日子咯。
沐浴之後,換了一身紫色的袍子,瑾淵來到承乾殿,女孩臉色蒼白但氣息十分的穩定,病情這算是穩定下來了吧。他稍稍安心,本打算著再坐一會兒的,可是屁股都還沒挨著凳子,就有人立刻來報。
「皇上,這是刑部差人來問,說上次的案子皇上批是不批?」小德子走進,低聲說道。
瑾淵皺了皺眉頭,略微有些不悅,說實在的。剛開始他的確是很想造反,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父皇的皇位奪過來,可是沒想到父皇他居然把皇位就這樣傳給他了,他拿到手裡的這個國家,簡直就是千瘡百孔,那些官員也都個個跟人精兒似地。
偷奸耍滑的事最會做,辦點正事就來問你這樣行不行,那樣可不可以?或者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上奏一篇千字文,說了半天說不到重點,看著這些文人寫出來的折子,真想拿著皮鞭抽他丫的。
國庫也因為這些年打仗虧空的相當厲害,現在還能勉強支撐全是依靠他老娘給他留下的四大商會。
但,始終杯水車薪,刑部那邊不就是抓個殺人狂麼?還要一再請示,分明就是在拖延時間,分明就是在偷懶。
「你去回,有什麼事兒明兒早朝再說。」他揉了揉額頭,揮揮手說道。
小德子躬身退出,早著瑾淵的話給回了。第二天一大早,刑部孫啟就抱恙不來早朝。瑾淵是氣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竅,這簡直就沒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他懂這些大臣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原因,前前朝的官吏,大都被他老子司皓天換的差不多了,剩下這些不是司皓天的心腹就是跟著司皓天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他們跟著司皓天出生入死,建功立業。
他這個十五歲的皇帝,身上既沒有戰功,也沒有政績,自然這些官員是不服,想著法兒的讓他做這樣做那樣,像個傀儡。
他看了看冉澹,冉澹心領神會,站出來,道:「皇上,莫動氣,臣先問問這位孫大人的家臣,也免得冤枉了孫大人不是。」
瑾淵點了點頭,不苟言笑的坐在九龍寶座上。
「這位先生,你說你家大人病了,請問你家大人何時病的?什麼病?病重不重,能下地走路嗎?」冉澹語速有些快,一連環的問題被拋出來,那家臣有些尷尬,但好歹還算鎮定。
「孫大人昨晚上病的,風寒,高熱,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他回答的十分順溜,絲毫不思索。
冉澹笑了笑,跪下來,懇求道:「臣有一事懇求,求皇上答應。」
「愛卿何時,行這麼大的禮,這可不像冉澹啊!」瑾淵學著司皓天的口氣說道。
冉澹面色凝重,露出幾分悲痛,道:「臣和孫大人十分要好,若是孫大人病已至此,恐怕一般醫者不能使他盡快恢復,臣知道皇上實乃精通醫術,不若皇上親自為孫大人診治一番,以示皇上對臣下的體貼愛護。」
冉澹的話剛說完,就有官員立刻站出來,破口道:「胡鬧,皇上乃貴為天子,焉有為臣下治病直說,簡直荒唐,皇上萬萬不可啊!」
瑾淵又皺起了眉頭,腦海裡想著若是司皓天在,他會怎麼回答。不答應是應該的,答應豈不是自己貶低自己的身份,到底應該怎麼做?
「愛卿平身,朕年幼登基,許多事都需要依靠各位愛卿,朕不可失去你們其中任何一位,既然孫大人病的如此突然,又如此重,人命關天立即起程去孫府探望,眾愛卿可有同往的?」
瑾淵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那些紅了眼眶的臣子,瑾淵一個個的記下來了,這些人雖然迂腐頑固不知變通,但是也是忠心的人。
不給那些大臣反駁的時間,立刻他就站起身,讓小德子去準備車架,親自去給孫大人看病。
皇上都親自出發了,這些大臣也跟著一起浩浩蕩蕩的去孫府了,一時之間,說的誇張點就是連落腳的地兒都沒有了。
而這個孫啟呢,其實就沒病,一聽說皇上要來,嚇得趕緊躺在床上裝病。
瑾淵呢,先把過脈之後,點了點頭,說:「確實是風寒,孫大人您好好休息,朕特批,准許你在家好好療養,一定要把病養好,其他的事您就放心。」
一番話說的孫啟臉都綠了,冉澹這個時候站出來,說:「皇上,您這樣恐怕不行,刑部還有那麼多事等著孫大人處理,李太醫你再仔細給孫大人瞧瞧。」
冉澹把仔細兩個字兒念得特別重,瑾淵站在旁邊也不說話,他知道冉澹在唱黑臉,也不揭穿。可是那李太醫不知道啊,雲裡霧裡的就被拉上來,可是脈象上沒有問題啊!
可是皇上學過醫不可能會診不出來,李太醫聽了很久的脈,大家都凝神屏息的看著他,就等著他的結論了。
老半天,他才收回手,垂首說道:「回皇上,孫大人確實病的不輕,需要靜養。」
瑾淵不可察覺的露出一抹欣慰,隨即便面色沉重,一副我很悲痛的樣子說:「愛卿好好休養,朕就不打擾了。小德子,等下送幾隻千年人參,讓愛卿多補補。」
說完,步履輕快的就走了出去,冉澹也跟著走了出去,一下子原本熱鬧的擠都擠不下的孫府人群散後,冷清的簡直可以用門口羅雀來形容。
而孫啟則呆若木雞狀看著門口,心想著,完了這輩子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