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今年,承乾殿的梨花開了沒,可惜她連一次都沒見過,若是花開,會不會跟夢中一樣的美麗,漫天的雪白花瓣。
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司皓天走到了朝露殿,但是傾顏且並沒有起身接駕的意思。司皓天只是皺了皺眉頭,揮揮手,讓身後一大幫人退下。
「朕的皇后一向如此無禮嗎?」司皓天目光凌厲,刀刃一般,他這樣看著傾顏,居高臨下的。
傾顏閉著眼,不想看見他的臉,緩緩地開口說:「你以前在我面前不也從不說——朕麼?」
司皓天猶如被什麼紮了一下,但只是短短一瞬,隨即便是不悅,他眉峰緊擰,呵斥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皇后這般不知禮數不如不要做了。」
傾顏猛地睜開眼,看著司皓天。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意思是昨日之日譬如昨日死,過往種種皆是過眼雲煙麼?也包括他們的海——誓——山——盟。
她看著司皓天,四目相接,直直的,但是司皓天眼中卻是一點點的變化都找不到,心,像是綁了一塊石頭,一點點的往湖底沉去。
司皓天被她看著,竟然有些心虛,但是表面上依舊是強硬的,甚至面上都是冷冷的。
傾顏見到他這樣子,冷笑道:「我也沒有稀罕這個皇后的稱呼,你愛給誰就給誰。還有,你放著雪妃在承乾殿不去照顧,跑到我這裡來就是為了給我說教禮數?」
司皓天瞪著她,咬牙切齒,真恨不得把她那張嘴巴立刻撕碎,就不會吐出這麼多難聽的話。怒氣攻心的司皓天憤然甩袖,轉身就走,這個女人簡直太不懂規矩了,但是剛走到門口,司皓天才想起自己是來問她要不要參加狩獵的,怎麼就變成一場口水仗了?
走出去之後,司皓天叫來了王福,讓王福給傾顏安排一個教習嬤嬤,教教她什麼是規矩,真是無規矩不成方圓,皇后就要有皇后的樣子,整天這樣像個什麼樣子。
司皓天走了之後,傾顏閉著眼睛,感覺有些心酸,那些回憶忽然就如同鋒利的刀片,割著她寸寸血肉。
那年也是狩獵的季節,他還不是皇帝,還只是一個王爺。她也還不是皇后,只是一個王爺不喜歡的下堂妻。
是那一次墮崖,讓他們互許終身,讓兩人心意想通。之後的種種,都還如昨天發生的,可是現在的司皓天卻已經不是昨日的那個王爺。
「娘……」瑾淵老遠就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只要太傅說他可以下課了,他準是往朝露殿跑,經常被傾顏笑話,這麼大的孩子還找娘親。但他每次都不在意,反正他就是喜歡在傾顏跟前撒嬌。
傾顏擦了擦眼角的水漬,笑看著瑾淵飛撲過來,然後一頭扎進她的懷裡。
「娘,父皇要帶我狩獵,娘也會去吧!」瑾淵滿臉的期待。
不過只怕要讓他失望了,傾顏是不會去的,一來她不適合騎馬,二來她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瑾淵乖,娘就不去了,不過你記得要給娘帶戰利品回來哦。」傾顏摸著他的腦袋,哄到。
瑾淵失望的癟了癟嘴,但還是不情願的點了點頭,承諾一定會帶戰利品回來的,隨後就興奮又期待的吵著傾顏給他將狩獵的事。
等到瑾淵睡著之後,傾顏才起身,在箱子的最下面翻找出那一件雪白的披肩,這是司皓天獵到的,還因為它兩人才會遇到後來的墜崖,這件珍貴的披肩承載了太多美好的回憶,她甚至都不敢拿出來看一看。
手撫摸上那柔軟的毛皮,眼淚就像是斷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的掉在那雪白的披肩上。
第二天一大早,傾顏就起身,給瑾淵換了一身騎馬裝。
「騎馬的時候要小心,知道不?」傾顏一邊整理他的衣服,一邊說道。
瑾淵顯得有些興奮,十分爽快的回道:「我知道,娘你就別擔心了。」
「我能不擔心麼?你是第一次出去打獵,獵場上箭都沒長眼睛,萬一傷著了怎麼辦?小心點總歸是好的。」傾顏發現自己真的很囉嗦,但是沒辦法,她不念叨就覺得不安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切都聽娘的。」瑾淵認真又鄭重的點頭承諾道。
最後穿好鞋子,王福就來敲門了,「娘娘,奴才來接太子殿下了。」
「嗯,知道了!」她應了一聲,繼而對瑾淵說道:「完事小心,知道麼?娘不在你身邊要自己照顧自己……」
她還沒念叨完,瑾淵就一下子抱住傾顏的腦袋,狠狠地在她腦門兒上親了一口,道:「我知道,那我去了,別讓王公公久等了。」
她終於沒有再說,點了點頭,目送他出去。
王福帶著瑾淵走了出去,對於瑾淵還這麼小就被封做太子一事,傾顏不是沒有和司皓天說過,但是司皓天一句:「國家大事爾等婦人乃敢插手。」
於是傾顏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一切都十分的小心,但是顯然她的小心是多餘的,因為司皓天就瑾淵這麼一個兒子,沒有其他子嗣和嬪妃來和她爭,太傅楚雲也說她是多慮了。
她倒是真的希望只是自己多慮了,但是一想到雪妃,她的心還是平靜不下來。
按照慣例,司皓天會在獵場進行為期一個月的狩獵。
司皓天走後,雪妃挺著個大肚子,後面跟著一幫人,氣勢洶洶的來到朝露殿。
傾顏正躺在貴妃椅上,見這麼一幫人來朝露殿,想也沒有什麼好事,她懶得起身,連眼皮子都懶得掀一下。
雪妃進來也沒有行禮,她的丫鬟說到:「我家主子有孕在身,皇上特許我家主子不用行禮。」
傾顏睜開眼,看了一眼那個丫鬟,勾著唇,笑了一下,又閉上眼,「哦,知道了!皇上還特許雪妃的婢子也不用行禮了?」
「小秋,我有些乏了,不想見客,替我送客。」傾顏說道。
身後的小秋倒是乖巧,走上前,退後小半步,欠身道:「雪妃娘娘吉祥,請雪妃娘娘改日在訪。」
「我今天來,是為了長生蠱來的,姐姐要是不想知道就算了。」說完,捧著肚子轉身欲走。
傾顏睜開眼睛,站起身,朗聲道:「小秋,沏茶。」
雪妃不屑的笑了一下,轉過身,然後和傾顏面對面坐下。
「冷傾顏,你憑什麼得到皓天哥哥的心?」雪妃剛一坐下來,就話不對題的問道。
傾顏嗤笑一聲,說道:「就憑他愛我。」
雪妃頓時臉色變的有些難看,但很快就鎮定下來了,說道:「你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麼和赫連祁連在一起,今天我就告訴你。」
小秋將茶水端上來,傾顏便命她們全都退下,沒有她的命令誰也不准靠近,違令者殺。
「你是苗倚族的,你煉長生蠱到底是為了什麼?」傾顏問道。
雪妃卻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她緩緩地喝了一口茶,說道:「還不是因為你,皓天哥哥那麼愛你,為了讓他忘掉你,把你忘得乾乾淨淨。」
「你騙人,長生蠱,是古往今來所有人都追求的長生不死之道,和司皓天有什麼關係?」傾顏打斷她,說道。
雪妃卻不急躁,現在傾顏比她著急,所以她悠閒的欣賞著傾顏的焦灼。
「冷傾顏,你只知道長生蠱是長生不死之秘術,卻不知道長生蠱其實也是一種情蠱,你應該聽說過『天若有情天亦老』這句話吧!天無情,對待眾人都是平等的,所以它永遠不會老,而人也一樣,如果人能無情,加上長生蠱的扶住,他就可以與天同壽。」
雪妃說的時候雙眼都是興奮,但傾顏卻驚訝的說不出一句話。
良久,傾顏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那赫連祁連呢?」
「他啊!只是一個被我騙了的可憐人,我告訴他,他身上的血琥珀是我要的東西,我幫他煉一隻長生蠱,他就把血琥珀給我。」雪妃笑道,眼中滿是不屑。
「這麼說來,你要煉長生蠱是專為司皓天所煉,而你只是利用赫連祁連。」傾顏說道。
「沒錯。」雪妃利落的回答道。
傾顏臉上的血色褪盡,但是隨機又有一個疑問,「既然長生蠱會讓人變得無情,那麼司皓天就會變成行屍走肉,就算他忘了我,也不會再記得你。」
「沒關係,我只要他永遠呆在我身邊,永遠陪著我就好,我不會像你這麼貪心。」雪妃的語速很慢,慢的讓傾顏想要立刻殺了她。
傾顏出手極快,她毫不思索的就伸出手,扣住她的脖子,發狠的說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雪妃因為咽喉被卡住,呼吸不順暢,臉漲的通紅,眼神卻依舊不依不饒,甚至還帶著瘋狂的神色,她斷斷續續的說:「你……咳咳……動手……他會……一輩子……咳咳……恨你……」
傾顏猛然鬆手,她說的不錯,司皓天會恨她一輩子,這是一個圈套,一個不管她怎麼做她都是最後的輸家。
而傾顏的這個激動的舉動,正好被雪妃過來送衣服的婢女看見,那婢女嚇得尖叫一聲,大喊:「皇后娘娘殺人啦,皇后娘娘殺人了!」
傾顏揉了揉額角,看著正拍著胸口喘氣的雪妃說道:「看來我要是不殺了你,還真是對不起那個婢子了。」
放下手,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雪妃。雪妃也是一驚,以為她是開玩笑的,但是看她的神情認真的並不像是在開玩笑,一下子也就慌了神。
「你……你……幹什麼?別過來,你……不要過來!」雪妃慢慢的站起身,一步步的往後退。
「你倒是一下子變弱智了,我要幹什麼,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麼?」傾顏一步步逼近,雪妃一步步後退。
那廂,司皓天帶著幾個大臣在圍獵的時候,看見一頭通體雪白的豹子,這種豹子被稱為山中精靈,它的體型比一般的豹子要小巧一些,動作更是比一般的豹子更加的靈敏,想要捕捉極其不易。
「長風,你從那邊包圍,雨辰你帶幾個人從那邊驚嚇一下它。」司皓天見到這頭豹子大感興趣,且一定要扒下它的皮毛來。
忽而,他一愣,為什麼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