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辰、趙飛虎先行班師回朝,在回帝都當天就擺了一次慶功宴,好不熱鬧。絲竹管弦、歌舞昇平,司皓天好似也許久沒有開懷了,因為高興多喝了幾杯,微醺。
回到承乾殿,傾顏正在喝藥,被司皓天撞見。
司皓天的酒立刻醒了大半,溫柔的問道:「哪裡不舒服嗎?有沒有叫太醫來看過?」
傾顏搖頭說沒事,已經找御醫看過了,喝點藥就行了。
司皓天笑笑的攬住她的腰,在她臉頰親了一口,道:「傾顏,我說過你做什麼事要先跟我商量一下,既然你都沒辦法做到,那我為什麼要無條件的相信你?」
傾顏臉色瞬間退去血色,她握著司皓天的手,道:「你喝醉了,先歇著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司皓天也點頭,抱著她把她拖到床上,他伏在她的耳邊,道:「我已經習慣這種爾虞我詐了,你要我無條件的相信你,對我來說很困難,你知不知道?我的要求也不過分,你也要無條件的相信我,我是你的夫,只要你不願意做的事我絕對不會逼你。要我相信你,你能不能也拿出點誠意?」
傾顏拍著他的背,哄到:「好,等你明天酒醒了我們在說好不好?」
她只是不想在要一個孩子而已,有一個瑾淵已經足夠了,而且在這個沒有手術台,沒有破腹產的時代,生孩子就意味著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再者生孩子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她不想再嘗一遍。
可是每次在歡愛的時候,他總是那麼開心,那麼充滿期待,她真的不忍心告訴他她不想在要孩子。
只是司皓天剛才那番話說的她的心又酸又漲,有喜有悲。她不信天不信命,唯獨信了他,卻被傷的體無完膚,不信緣分不信愛情,卻又再一次信了他。
捨不得是她今生最大的執著,既然他那麼喜歡,那就再生一個吧!她撫摸著他的睡眼,心中自嘲的想著,執念太深死後會不會入不了輪迴啊!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使節說赫連祁連的隊伍已經到了阜城,不日就能進宮面聖。
司皓天醒來後見傾顏還在睡,穿戴好之後就直接早朝去了,幾乎把昨晚的事忘記,但是心中難免落下嫌隙。
傾顏醒來後想著既然已經想通了,這件事應該已經就這樣過去了,沒有必要為了這麼點小事就弄得不愉快,他想要就再生一個好了。
可能是赫連祁連使者團隊到來的關係,司皓天一直很忙,幾乎都不怎麼見得到人。傾顏也沒有去找他,而是每天都去香蘭的蘭香園走動。
不過這兩天也憊懶起來,既不想走動也不想其他,但是設宴的時候怎麼可能沒有皇后在場?
在宴會上傾顏第一次『見到』赫連祁連,只是這個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溫潤,有些像斷章,但是又不似斷章,因為斷章的聲音總是柔柔的,或者有時候開心的時候會帶一點嫵媚的感覺。
在宴席上,赫連祁連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傾顏看,司皓天心裡雖然很不滿意,但是表面上並沒有說什麼。絲竹管弦,歌舞歡場,實在有些無聊。
赫連祁連的使者當中有一個十分精通音律的人,此人狂傲不羈,一來就口出狂言,道:「天下間訪遍名家無數,但總是曲高和寡,中岳人才濟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一解孤寂。」
司皓天也是知道這個人,這個人確實是個天才,少有人能夠同他在音律上一較高下,赫連祁連帶著這樣的人來參加宴會的目的只有兩個,一是羞辱司皓天中岳無人,二是宴會無聊帶這麼個有趣的人來調節氣氛。
其實赫連祁連只是來敲山震虎的,雖然他與虎謀皮,但是他沒有畏懼,這是挑釁雖然十分的隱晦。
可是司皓天哪裡去找一個精通音律的人來打敗這樣一個人?
「皇上,您怎麼忘記了皇后姐姐可是通曉音律,難道皇上忘了那首《天涯傾情》了麼?」香蘭適時的說道。
司皓天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而九霄卻立刻朗聲道:「我也聽過那首《天涯傾情》詞曲甚美,一直想要拜會作者,沒想到竟是中岳的皇后娘娘。」
「承蒙抬愛,我已久不撫琴,只怕才疏學淺污了大家的耳。」傾顏說道。開什麼玩笑,這種天氣她右肩的舊傷,她能拿得起筷子都已經是撿到了,還怎麼撫琴,除非這條手臂當真不想要了。
「只怕是要讓先生失望了,朕的皇后早些年受了傷,右手臂也只能勉強拿筷子,所以撫琴之事我看還是免了吧!不如先生獨奏一曲,讓大家開開眼如何?」司皓天如是說道。
九霄橫蕭與唇下,只見他手指飛快的在玉簫上跳躍,一串串激昂的調子流瀉而出,不過很快他就停下來了,微微的笑了笑,抱拳坐下去。
司皓天的臉色變得十分的難看,雖然他不是那麼精通音律,但是在這短暫的簫聲中,他分明是聽到了九霄對他的藐視。
司皓天正要說話的時候,傾顏站了起來,道:「既然先生如此看的起我,即便是廢了整個右臂又有何關係?」說完,便轉向司皓天,道:「請皇上借一件樂器給臣妾。」
「顏兒。」司皓天低聲喚了一句,但是傾顏卻無比堅定,司皓天知道多數無意,正色道:「顏兒需要什麼樂器?」
「放在宗祠的那把琵琶。」此話一出,四下裡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便是想一鍋沸水一般,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些什麼。
由於說話的人太多,傾顏分不清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只是靜靜地等著,司皓天沒有說話,只是久久的看著她。
而九霄也正詫異的看著她,琵琶乃是一種曠世樂器,別說中岳只有這一把,還是由開國皇帝的皇后留下的,這樣樂器流傳下來,但是技法太過複雜所以能學好的人並不多,又因為琵琶對手指靈活度的要求十分的高,所以漸漸地已經沒什麼人去學了。
「來人,去取來。」司皓天吩咐道。
不一會兒,一把琵琶就送到了傾顏的手中,喜兒給傾顏搬了一張椅子,讓她坐在大廳的正中間,手抱琵琶,她深深的沉了一口氣,心道:今天的這場表演是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手臂不能白費。
她試了幾個音,發覺因為樂器太久,音色有些不正常,經過一番極具破壞力的尖銳刺耳的試音調試後,琵琶的音色終於讓她滿意了。
開始就使用「輪拂」手法先聲奪人,零在場的所有人不由得臉色大變,隨即節奏變得急促,宛如一隻扼住人咽喉的手,讓人不由的緊張起來,繼而連續運用了彈、掃、輪、絞、滾、煞等手法,描繪一場激烈撕殺、拚搏,驚天動地、動人心弦的戰爭。
立刻,韻調急轉,利用一張一弛的節奏音型加以模進發展的旋律,造成了一種緊張、恐怖的氣氛,那激動人心的旋律令聽者無不熱血沸騰、振奮不已。
就連司皓天也聽得入了迷,只是很遺憾,在最後收尾的時候,傾顏依然是滿頭的冷汗,右手的肩胛骨像是寸寸碎裂般的疼痛,手指稍一用力,只聽很刺耳的一聲「嘎!」弦驟然斷裂。
憑藉著非人的意志力,她沒有昏過去,右手無力的垂下,手指被弦割傷,不住的滴血,咬著牙道:「對不住,我技不如人,未能奏完整首曲子。」
說完,司皓天已經一個箭步衝上來,將她打橫了抱起,大叫太醫。丟下滿屋子的人猶自回味剛才的曲子和曲子所呈現出氣勢恢宏的戰爭場面。也可能是那些人從沒見過司皓天如此緊張一個人,也沒講過一向從容淡定的皇上會出現那麼驚恐的神色,被震傻了。
司皓天和冷傾顏離去後許久,這些人都還不願意走,隨即小太監去問司皓天,卻被司皓天呵斥,道:「讓他們都滾回去,太醫……太醫為什麼還不來。」
王福領著太醫匆匆的趕到承乾殿,清理了傷口,灑了止血的藥,包紮好之後,李太醫才面色慘白的跪在地上,顫聲道:「娘娘的右手……臣無能,求皇上恕罪。」
司皓天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庸醫,朕養你們來有何用,滾……給我滾……」司皓天摔了李太醫的藥箱,連吼帶踹的把人踢出承乾殿,才坐到傾顏的身邊,小心翼翼的捧著她的右臂。
心痛萬分,倒是傾顏伸出左手,摸到司皓天的眉心處,說道:「別這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我雖然沒有了右手,但是我還有左手還有你啊!」說著,竟然耍賴起來,「以後你得天天來伺候我,從洗漱穿衣到餵飯拎東西你都要事必躬親。」
「好,好,好。」司皓天連道三聲好,「事必躬親,以後我來幫你穿衣,梳頭,餵你吃飯……」
傾顏閉上眼,拍了拍他的手,有些累的說道:「好了,你去招待赫連祁連吧,就這樣扔下一大幫人跑了的皇帝你還是千古以來第一人。」
「能讓我丟下一大幫人跑了的人你也是千古以來第一人。」司皓天笑道。
司皓天正要走,傾顏卻立刻伸出左手,拽住司皓天,道:「這次護送赫連皇子回去的人選選好了嗎?」
司皓天勾唇,從容大氣的笑了笑,道:「朕心中已經有了人選。」
傾顏也沒問,兩人達成了一種驚人的默契,就在此刻。
傾顏安心的睡了,司皓天則是返回了大廳,九霄面露慚愧,上前道:「今日聞琵琶,萬般琴音難入耳。」
司皓天皺眉,他很討厭這個九霄,簡直能用憎惡來形容,但是面上他卻是不動聲色。歌舞之後就是飯局,席間,司皓天順便問起了赫連祁連的歸期,赫連也多喝了兩杯,加之九霄的要求讓司皓天的皇后右臂失去了行動能力,於是就告訴他三天後就起程。
司皓天的當即就指派了慕南風親自護送赫連祁連到兩國交界的地方,慕南風沒有辦法推阻,只好硬著頭皮接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