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顏回頭,視線卻被一抹墨綠身影擋住。她重重的和那人撞在一起,跌在地上,臉上忽然劃過溫熱的液體,她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瞪著壓在她身上的人。
「如果有來生,我要用八抬大轎抬你過門,你可願意?」斷章斷斷續續的說道,一字一句,都說的極為艱難。
那一箭貫穿了他的肺部,嘴裡湧出越來越多的鮮血,傾顏只是不停的擦著他嘴巴裡湧出來的血液,可是怎麼也擦不完,越擦越多。
「願意,願意……我等你用八抬大轎來抬我!你不要丟下我,這輩子你是我娶回來的人,你怎麼可以在我離開之前離開我。」傾顏眼淚婆娑,眼眶生疼無比。
斷章抬起手,擦了擦她的眼角,卻怎麼也擦不斷如珍珠斷了線般的淚珠。
「不怕,不哭,我會等你,奈何橋邊等你。記得來尋我!」他勾起唇,淺淡的笑了起來。
「不!」她抱著壓在身上的斷章,聲音淒愴,悲痛的嘶吼聲,把人的心臟都震的生疼。
傾顏哭的那麼的無力,她只不過想留住身邊的人,該死的人是她,她身邊的人有什麼錯?
「斷章,你起來啊!你起來啊!」傾顏哭的連眼淚都沒有了,只有一下一下的抽噎,「別睡了,起來了!不要睡了!再睡就睡成一隻豬了!」
她雙眼空洞,抱著逐漸冰冷的屍體,一遍一遍的重複,「求求你了,起來吧!」
「娘!您別這樣!」瑾淵難過的哭了起來,「娘!您別這樣,您看著我啊!我是瑾淵啊!娘,你別嚇我啊!」
司皓天心疼的快要不能呼吸了,如果他死了,她會不會難過如此。他知道他不應該吃醋,不應該妒忌,可是偏偏忍不住,忍不住去妒忌斷章。
「先退回那個雜物室吧!」司皓天撐著劍,站了起來。
但是傾顏仍舊抱著斷章的屍首,沒有動作,司皓天只有看著江離,江離點了傾顏的睡穴,將她拖進屋子。
鬼醫留下來,和司皓天兩人在屋子外面佈置陣法。
這個陣法可以拖延一些時間,以便逃出去容易一些,不能再讓任何人有事了。絕對不讓傾顏再傷心難過。
拖著疲憊的身軀,把石頭按照五行八卦,排列好。然後司皓天割開手指,把自己的血滴在石頭上,自己坐在陣中心。
「你!」鬼醫看著司皓天,想要說什麼,但是最後都只化成了兩個字:「小心。」
司皓天點了點頭,坐在那裡打坐運氣,恢復功力,如果刺客來的不快,那麼他有足夠的時間來恢復,配合這個陣法,不讓這些刺客傷到裡面人一分一毫。
天漸漸的亮了,破曉,花草都掛上了露珠,司皓天在外面坐了一整晚,衣服頭髮都沒露誰打濕,但是他卻一動沒動。
刺客還是來了,只是這次來的人數不多,只有三個人。
三人沒有準備,一來就闖入陣中,觸發機關。這個陣法不但能夠將人死困其中,如果有人鎮守生門,要出此陣是非常難的。
但是來的這三個人都不是等閒之輩,在刺客幫名榜上都是數得上名號的人。
進入陣中觸發機關的人立刻感覺身處荒涼大漠,一片黃沙滾滾。他們小心地移動步伐,觀察周圍的破綻。
他們困在陣中不得而出,這個時候,江離和鬼醫看這次來了三個人就沒有再來人,於是帶著瑾淵和傾顏往泗水關走。
泗水關離錢江不遠,有了顧長風的接應,他們要逃出去必定不是什麼難事。
瑾淵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鎮守生門的司皓天,跟著江離很快的消失在了言府,傾顏是半昏迷狀態,幾乎要靠著鬼醫才能行走。
雖然在這個時候丟下司皓天很不道德,可是現在沒得選擇。
果然,這三個已經是最後的殺手鑭,外面沒有其他的刺客,鬼醫和江離很輕易的都逃了出去,直奔泗水關,不到半日的時間,就到了泗水關。
顧長風已經在那裡等著,見到鬼醫幾個人立刻迎了上去,卻不見司皓天。
「皇上呢?」顧長風問道。
「他還在言府,他親自鎮守生門。」鬼醫淡淡的說著。
別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顧長風卻是大驚失色,他怎麼可以親自鎮守生門呢!那樣的陣法一旦發動,若是被困的人逃不出去,那麼司皓天就要一直守在陣中,與同歸於盡無差別。
顧長風趕緊帶著人往言府趕,留下大部分的人來保護傾顏等人。
這廂,三個人闖入陣中,一時間找不到北,胡亂摸索了一陣,無果。又過了一會兒,終於有人再一次觸動陣型,發生了變動,有一個人進入了死門。所謂死門,就是進去之後絕對無生還的可能。
他就算能應對其中險象環生的機關,也會被餓死,因為一旦進入死門就再也找不到其他門路了。
終於有一個人找到了生門,來到了司皓天的面前。
司皓天緩緩地拔出長劍,這個時候他也回復的差不多了。兩個高手的對決,生死只在一念之間。
且說傾顏這邊,傾顏被安頓下來之後,鬼醫用金針過穴的療法,先讓傾顏好好地睡一覺,撫平一下情緒。
可是傾顏這一睡又睡了三天,當她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瑾淵紅通通的眼睛,一把將他攬入懷中。沒有哭,沒有淚……只是緊緊地抱著瑾淵。
三天的時間過去了,司皓天卻還沒有回來,顧長風也還沒有回來。
「司皓天他們呢?」傾顏問道。她記得最後是司皓天來了,她問了司皓天一個很蠢的問題,而忽略了疾馳而來的箭才害了斷章。
「他可能回不來了!」鬼醫吶吶的說道。
「什麼意思?」傾顏現在已經平靜的多了,好像死亡面對多了,就麻木了一樣。
但是她並非是這樣,只是她的心,實在已經承載不了太多,所以表面上是平靜的,但是內裡卻是千瘡百孔的,心像是破了洞,什麼東西在從那麼洞裡漸漸地流失。
「司皓天為了拖住殺手,擺了一個生死門!這個陣法本來已經失傳,但是司皓天怎麼會我就無從知道。這個生死門最大的特點就是一旦入陣,陣型就會產生七百多種變化,能將人生生困死在陣中,哪怕只有院子大小的地方,入陣之人也是出不去的。」鬼醫淡淡的說道。
「但是生死門必須要有一個守陣之人,這個人守著的是生門,誰要是運氣好,或是懂的五行八卦就很容易找到生門,為了不讓入陣之人出去,守門的人就至關重要。他要打敗闖入生門的人,如果沒有人闖入生門,他也要在陣裡守著,知道闖陣之人被渴死餓死的時候。」
鬼醫說完,搖了搖頭,道:「都三天了,他在陣裡三天了,不吃不喝,加上他應該是連夜趕過來,真氣受損,又勞累過度,三天足夠他受的。」
聽完之後的傾顏跌坐在地上,此刻的她,眼裡已經流不出一滴眼淚。
瑾淵抱著她,無言的安慰。傾顏立刻站起身,把瑾淵交給鬼醫,「我要去看看,就算是死,我也要親眼看著他死。」
瑾淵看著這樣的娘親的時候,總有一種錯覺,如果司皓天死了,娘親也不會獨活。
他沒有哭鬧,沒有反對,只是乖乖的站在鬼醫身邊。
傾顏只帶走了江離,再次回到言府時,已經是傍晚了。她站在院子裡,可以清楚的看著陣中的事,但是江離卻攔住她不讓她在前進分毫,因為走進了就會被啟動的陣法給吸進去。
司皓天身邊躺著一具屍體,但是他自己的情況也不大妙。他盤腿而坐,嘴唇乾裂,閉著眼看不出神智到底清不清醒。
顧長風走了過來,「他就這樣堅持了三天,他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顧長風比誰都焦急,要是司皓天有個萬一,他怎麼向幻月交代啊!可是不管怎麼樣,他都只能在一邊焦急的看著。
傾顏也著急,司皓天分明已經堅持不住了,他就那麼安靜的坐在那裡,沒有吃的,沒有水,身上還有傷……
「如果陣裡的兩個人死了,司皓天就可以出來了是不是?」傾顏問道。
顧長風點了點頭,「是!」
傾顏忍住劇烈疼痛,操控著鋼絲,只見那人啊的一聲,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傾顏只覺得頭腦中有什麼轟然炸開,但是強撐著,她還是用鋼絲解決了另外一個人。就在那個人也斷氣的時候,傾顏自己也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顧長風接住倒下的傾顏,把她交給江離,自己卻走入陣中,他的步伐很奇怪,走到鎮中心將已經失去意識的司皓天背了出來。
回到泗水,鬼醫面對兩位重傷患者,大感頭疼。
瑾淵負責照顧司皓天,因為司皓天受的內傷和外傷,好處理。但是傾顏卻不是,鬼醫一看傾顏的樣子就知道她這次沒得救了。
不管怎麼樣,暫時算是平安了,這一劫總算是度過去了!
昏迷中的司皓天還口口聲聲的叫著顏兒顏兒。瑾淵真是恨不得抽出鞭子去打他一頓,都是皇帝爹爹才把娘親害成這樣的!可是畢竟是父子,他看見司皓天不顧自己的安危,獨自留下時,心中早就沒有了恨了!
只是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父親心裡明明有娘,而娘親也很愛爹,為什麼兩人要分開。
司皓天很快就醒了,見到司皓天轉醒,瑾淵就迫不及待的鑽到傾顏的馬車上。
「我娘怎麼樣了?」瑾淵癟了癟小嘴,一副山雨欲來的表情。
鬼醫攤了攤手,「不知道,等她醒了才知道。」
「可是她什麼時候才醒過來啊!」瑾淵嘟著小嘴,愁眉不展的看著昏迷的傾顏。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梨花紛紛揚揚的飄落,她孤獨的坐在樹下,好像在等待著什麼,可是究竟在等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心裡空空的,好像丟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她坐在樹下,只能憑著記性,念叨一些斷章取義來的句子。
而上下闋,倒是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