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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宿命之戰 文 / 黃易

    第十七章宿命之戰

    「瓦通拜見鷹爺!」

    龍鷹欣然道:「大家是並肩作戰的兄弟,不用多禮,我也不會客氣。哈!」又介紹風過庭等人予他認識。

    瓦通年紀在三十五、六歲間,相貌粗獷,滿臉鬚髯,體型驃悍,一看便知是勇武之士,身手不凡。

    小福子道:「通大哥是我們白族的著名武士,有『洱海飛魚』之稱,水上功夫了得,是洱西集響噹噹的人物,一向在族長手下辦事,乃族長的頭號心腹。」

    龍鷹訝道:「族長指的是否魏子期族長,瓦兄沒隨族長到滇池去嗎?」

    瓦通道:「我本隨族長到滇池去,走到半路時,收到洱西集被夷為焦土的消息,心中悲憤,忍不住掉頭回來,找蒙巂和越析人拚命,殺得一個便一個,自己的生死再不重要。到曉得你們力守空城,以百多人對抗宗密智的五萬大軍,嘿!」說到這裡,雙目湧出熱淚,泣不成聲。

    龍鷹探手抓著他肩頭,待他情緒平復後,遭:「你們不是在洱西集被襲前,早已離開嗎?怎會收到洱西集被爽為平地的消息?」

    瓦通不好意思的拭掉熱淚,道:「我們一行七千多人,大多是老弱婦孺,還有大批牲畜,走得很慢,從洱西平原逃出來的族人,很快便追上我們。」

    萬仞雨問道:「你們到滇池去,有特定的目的地嗎?」

    瓦通道:「我們是要到滇池南端的望水去,該城是滇池白族的據地,由大老泰奉當家話事,與我們有生意往來,希望他念在同族情誼,可在滇南平野予我們暫時棲身之所。」

    風過庭正觀察牆外形勢,沉聲道:「救火哩!」

    龍鷹別頭瞥上一眼,果然傳來潑水的聲音,所餘無幾的火頭逐一熄滅,冒起的是白煙,下層邊緣處人影幢幢,但因視線被橫亙撞車特大的擋箭板阻隔,看不清楚。但怎瞞得過他的靈耳,不用看也曉得對方調動的情況。向瓦通道:「瓦兄熟悉到填池的路途嗎?」

    瓦通道:「我自十二歲起,便隨父送貨到滇池去,到今天往來滇池超過百次。」

    龍鷹道:「貴族避往滇池的大隊,已成了人口販子的口邊肥肉,打敗宗密智後,我們立即上路到滇池去,瓦兄願為我們領路嗎?」

    瓦通色變道:「鷹爺要我到哪裡去,瓦通便到哪裡去。」又心焦如焚的道:「這麼多天了,怎辦好呢?」

    龍鷹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道:「想不通的事,暫時不去想,先集中精神應付敵人。宗密智攻擊在即,你們下牆去。」

    瓦通和小福子去後,龍鷹來到月靈的另一邊,向月靈道:「請大鬼主出來主持大局,決定性的時刻,就在眼前。」

    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和夜棲野四個知情者,均曉得龍鷹說話的對象,再非月靈,而是月靈某一秘不可測的部分。

    氣氛立時變得無比詭異。

    在下方五百多步外的撞車陣後,衝出近二百個盾牌手,持的是巨型大木盾,三個人才扛得起一個,列成盾牌陣。

    按著又衝出近五百個弓箭手,在盾陣後橫排成四列,形勢登時吃緊起來,殺氣騰騰。

    眾人的目光,全落在月靈臉上。

    在月色下,月靈的俏臉如被一片聖潔的光輝籠罩,寶石的眸神,閃亮著難以形容的彩澤,淡淡道:「著所有人退往後山去,在堡牆上的則繼續留守。」

    眾人大戚錯愕。

    龍鷹毫不猶豫的走到堡牆另一邊,向等待他們指示的皮羅閣和澤剛,發出月靈頒下的命令。

    風過庭道:「盾箭陣開始向我們推進哩!」

    龍鷹回到月靈身旁,心中的感覺說有多古怪便有多古怪。

    兩大敵對鬼主,正展開正面對決。

    月靈道:「全體伏下。」

    她語調平淡,說的像是與己全無關係的事。

    眾人隨她挨牆坐著。

    月靈道:「以濕布帛掩著口鼻。」

    十六個鷹族戰士忙取來布帛,浸得濕透後蒙在口鼻處。龍鷹等百毒不侵,根本不將毒煙放在心上。

    倏地「嗤嗤」聲起,一排接一排的勁箭從堡外射來,有些撞在牆垛處,有些在頭頂飛過,顯示對方全是一流的箭手,令他們難以反擊,連探頭看一眼亦有被命中的風險。這般的四排箭手躲在盾陣後輪流發射,確實構成極大的威脅。一時間敵人佔盡上風,操控了主動。

    「軋軋」聲響。

    不用看已知是對方的弩箭機,在斜道上向堡門發射。

    激烈的撞擊聲連珠響起,堅固的堡門傳來可怕的破裂聲音,更有鐵箭成功洞穿堡門,投往門後廣場的地上。

    他們尚未有機會看堡門的情況時,投石機發射的聲音從台緣處傳來,接著是漫天投來的毒火炮和石彈,高起三層的主殿首當其衝,擋著大部分火炮、石彈。鐵瓦激濺,窗破牆崩。

    爆破聲音不絕於耳,毒火炮的射程較遠,不少越過主殿,落往王堡中間的位置,一股股又黑又臭的濃煙遍地冒起,隨風往城牆這邊吹來。因不少樓房被巨石轟穿,毒煙無孔不入的鑽進去,如非月靈有先見之明,後果不堪設想。

    龍鷹歎道:「我們又給宗密智耍了一著,至少有十六台投石機,毒火炮則超過百枚。他奶奶的,毒煙到!」

    下一刻整個城牆已沒入濃煙裡,還往堡外的空間擴散。

    弩箭機響,第二輪十二支重鐵箭,狠狠射在堡門處,其中一支更硬撼設置在堡門後檑石陣的底部。

    堡門碎裂。

    堆積如山的檑石,失去了平衡,朝前滾跌,先砸碎已殘破不堪的堡門,一發不可收拾下,就那麼沿斜道狂滾而下,石與石間激撞、與斜道發生磨擦,掉往兩旁石階的更彈跳著往下轟擊。

    這個意外之變是他們沒想過的,叫好亦未趕得及時,下方已傳來淒厲的慘呼,弩箭機更給檑石帶得往下翻滾,立即報銷。

    沒停過的箭攻,終於停下來。

    月靈低喝道:「滅燈!」

    眾人早郁了一肚子氣,跳將起來,彎弓搭箭,射人射燈,痛快至極。

    「彭彭」聲起,部分檑石直滾至撞車陣,方被擋箭板硬生生阻擋,而凡被大石轟中的撞車,變得左傾右側,擋箭板破損,可見斜道滾石的可怕威力。

    月靈緩緩起立,目光投往陷於混亂裡的敵陣,仍是一副隔岸觀火,從容淡定的神態,如若處於同一地點卻不同空間般,道:「鷹爺就位。」

    龍鷹一聲「遵旨」,移開去拿起兩個流星飛錘,閉目養神,將魔功逐漸催往巔峰,靜待月靈進一步的指示。

    投來的再沒有毒火炮,只有石彈,不住在上方呼嘯而過。

    敵陣的風燈一盞盞的熄滅,夜棲野大顯功架,百發百中。

    倏地投石機響的聲音明顯減少。

    月靈如親眼目睹般道:「宗密智在調校大半投石機的投擲角度,目標是我們王堡的堡牆。鷹爺!是時候哩!射人!」

    龍鷹哈哈一笑,旋轉起來,霎時間人石同旋,發出如悶雷般的破風聲,眾人尚未看清楚他如何作動,流星飛錘一先一後已沖空而上,越過城牆,帶著他沒入籠罩著下層上空的濃黑毒霧去。

    月靈同時發出全軍出擊的軍令。

    龍鷹藉毒煙的掩護,完全避過敵人的耳目,飛渡五百多步的距離,落點正是位於第四層台地的邊緣處,精準至他自己也大吃一驚,心中更是叫妙。

    甫著地,週遭的四個敵人立即被流星飛錘擊中,骨折肉裂的拋飛開去,他的位置在撞車陣後和投石機陣之間寬若丈許的狹長地帶,地上仍有箭矢不及的特製風燈,照亮出一個個圓形光暈,像點綴戰場的圖案,煞是好看。

    「砰砰!」

    兩個流星飛錘隨他一個旋轉,先後擊中其中一台投石機,投石機哪吃得住重達千斤的連續撞擊,登時木斷機裂,還將正操作投石機的多個敵人,連人帶車推得掉往下層去。

    敵人至此方如夢初醒,吶喊狂呼的往他殺來。

    龍鷹一聲長笑,身體化作陀螺的軸心,左右飛錘則變成繞身的千百陀影,如虎入羊群,所到處敵人拋飛倒跌,又將另一台投石機轟得掉往下層,重物墜地的破碎聲隨之傳上來,還有駭然驚呼的聲音。

    整個投石機陣陷進慌亂裡。

    忽然勁風從天而降,龍鷹不用看也知宗密智持杖凌空突襲,他此際早將飛錘用至得心應手,錘隨意動,就那麼借錘力帶動,仰身上衝,迎上宗密智。

    「噹!噹!」

    宗密智連續兩杖,先後命中兩個上攻而來的飛錘,硬被龍鷹震得朝後飛退。龍鷹則哈哈一笑,飛錘借勢旋飛兩匝,又帶得他朝另一台投石機筆直撞去。

    「轟!」

    投石機應錘而退,離開台緣掉個粉身碎骨。

    宗密智和一批鬼卒來了,今次是從地面來。龍鷹最善以寡勝眾之術,再變作急速旋轉的陀螺,往台緣另一端旋去,所到處敵人四散躲避,誰敢攖其鋒銳?

    宗密智和鬼卒雖窮追不捨,但被己方兵員阻路,始終差了一步,氣得宗密智等雙目噴火,偏一時仍莫奈他何。

    龍鷹勢不可擋的衝殺,將軍容鼎盛的敵陣全搞亂了,陣再不成陣,陷於半癱瘓的局面。

    驀地王堡處殺聲震天,在萬仞雨、風過庭、覓難天、夜棲野和鷹族戰士身先士卒下,二千多人,精力充沛至要找地方來發洩般,氣勢如虹的從堡門沿斜道奔殺下來。

    只剩下月靈美麗的倩影,月夜幽靈似的俏立堡牆上,注視著下方血肉橫飛的戰場。

    號角聲起,布在第三層的敵方戰士,沿斜道擁上來支援己方的兵員,但已遲卻一步,被及時趕到的萬仞雨等截個正著,光是萬仞雨的井中月和風過庭的彩虹天劍,即足可令他們難作寸進。

    「轟!」「轟!」

    龍鷹脫手擲出兩個流星飛錘,砸得另兩台投石機掉往下層,再施展彈射奇技,橫過戰煬,朝正被夜棲野和覓難天連手纏得沒法分身的宗密智投去。

    宗密智邪功蓋世,若任他逞威,己方不知多少人會飲恨在他手上。所以在出城攻擊前,已擬定由夜棲野和覓難天纏死宗密智的對策。

    換作任何人,亦難以在這個烏煙蔽月,燈昏火暗,兩方人馬混戰廝殺,撞車東歪西倒,地上儘是碎石殘片,還有頹垣敗瓦廣佈、混亂似末日的環境,一下子找到宗密智的位置,即使高明如萬仞雨或風過庭也不能,獨有龍鷹能感應到早前注入他體內的兩注魔氣,得來全不費功夫的尋到他。

    烏刀照頭劈去。

    單打獨鬥,宗密智已沒有收拾龍鷹的把握,且數次交鋒,均以他吃暗虧收場,現在正被兩大高手圍攻,給他個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接龍鷹的烏刀,暴喝一聲,身隨杖走,騰身而起,橫過兩丈的空間,往下層投去。不過豈是說走便走,雖擋著夜棲野的一刀,卻被覓難天在背脊處劃出一道長達半尺的傷口,皮破肉裂。如非他有邪靈護體,保證可貫胸而入。

    敵人再支持不住,紛紛躍往下層去,功夫好的,可安然著地,差些兒的便跌斷腿,總好過被人宰了。

    龍鷹見對方逃不掉者,被己方戰士壓著來揍,再沒有反擊之力。大喝道:「將所有投石機、撞車和大木盾,全丟往下層去。」

    眾戰士轟然響應。

    下層號角聲起,從斜道殺上來的敵人,往下撤退。

    一台台投石機被掀翻,滾跌往下層,撞車更從斜道推下去,下層的敵人紛往後撤,好移往箭矢的射程外。

    第四層台地屍橫遍地,再沒有活著的敵人,可知剛才戰況之慘烈。

    龍鷹來到萬仞雨和風過庭旁,一起觀察敵況。

    皮羅閣和澤剛來到龍鷹另一邊,前者道:「剛才是一面倒的戰爭,傷亡不過百人,但至少宰掉對方一千五百人。」

    澤剛道:「敵勢已亂,該否乘勝追擊?只要能重奪石橋,哪怕宗密智不俯首稱臣?」

    夜棲野道:「敵人退而不亂,非是沒有一戰之力,正如月靈公主說的,絕不可小覷宗密智,敢情他正布下陷阱引我們去追擊他。」

    萬仞雨道:「如非山城形勢獨特,我們是不可能取得這個成果的。我們若追殺對方,會被宗密智反過來利用形勢,殺我們一個片甲不留。」

    龍鷹笑道:「何用傷腦筋?一切有大鬼主為我們作主。」

    轉身朝沒入牆頭暗黑裡的月靈打出請示的手勢。

    月靈在消散的煙霧後現出仙蹤,勾劃出月靈高佻優美的身形,正向他們做出撤回王堡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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