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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龜茲舞樂(上) 文 / 黃易

    風過庭道:「最困難的地方,是須為且末人設想,否則我們乾脆劫走夫人和玉雯,將她們交予方雄廷帶走。」

    荒原舞道:「也必須為我們龜茲人設想,如在城內劫走她們主婢,會令我們很丟臉。」

    勝渡道:「在城外又如何?」

    龍鷹三人登時六目閃光。

    荒原舞道:「依規矩,我們會派兵護送且末人的隊伍走上一段路,直至抵達突騎施人的營地,那時我們要面對的,就不是數十突騎施好手,而是以百或以千計的戰士。」

    眾人頹然以對,要在精銳的突騎施戰士手上強奪彩虹兩女,還有重達千斤的天石,確實是談何容易。

    龍鷹沉吟道:「秘人既可從我們手上劫走天石,我們自亦有方法辦到,並非沒有可能,只看策略的運用。問題在一旦動手後,如何逃跑,且不可洩露行藏,影響我們到碎葉城的另一大計。」

    勝渡訝道:「到碎葉城尚有何大計?」

    風過庭道:「你甚麼都不用管,天心交到你手上後,專心煉兩把天劍出來,我們從碎葉城回來後會找你的。」

    勝渡憂心忡忡的點頭答應。

    龍鷹雙目魔芒凝聚,道:「聽說你們和焉耆、高昌連手,圍剿賊王邊遨,是否有這回事?」

    荒原舞道:「不要提了。薛延陀馬賊先避入山區,以游擊戰術,不住攻擊,我們的聯軍被逼退兵,還折損了數百人。更使人悲憤的,是事後邊遨向高昌城附近的幾個村落施襲,還以血腥手段屠村,人畜不留。婦女孺子都不肯放過。看來以後大家再難同心合力,再次討伐邊遨。」

    萬仞雨道:「如此惡賊,怎可容他留在世上?」

    龍鷹沉吟道:「這麼看來。邊遨並非有勇無謀之輩,只打擊高昌一國。可見他是個愛用心計的人。」

    轉向荒原舞道:「有甚麼方法,可讓敵人誤以為我們是薛延陀馬賊呢?」

    荒原舞道:「薛延陀馬賊,可說是草原上最易冒充的,因為他們不但另有一套手段和作戰的方式,還愛戴上獸形頭盔,面塗戰彩,戰號又是刺耳難聽。神出鬼沒,比熱魅人厲害多了。邊遨更是草原上最可怕的戰士之一,鷹爺當然不會把他放在眼裡。」

    龍鷹道:「現在我們要下最重要的一個決定,就是在現時的情況下。邊遨仍敢打天石的主意嗎?今次娑葛派人來接天石和彩虹主婢,是否與邊遨有關係?」

    勝渡道:「這方面我比較清楚。邊遨的最大心願,是要為薛延陀復國,這是個神聖的使命,比甚麼都重要。」

    風過庭道:「如果劫得天石。獻予獨解支,獨解支便肯容他復國嗎?」

    勝渡哂道:「亡薛延陀者,正是獨解支,怎容仇人復國?這只是邊遨的癡心妄想。」

    龍鷹拍桌道:「我明白了,背後真正支持薛延陀的人。必是默啜無疑。」

    眾人點頭同意。

    現時的形勢清楚分明,突厥人的眼中釘,是同種同源的突騎施之主娑葛,突厥和突騎施的統一合併,更是順理成章。卻因中間隔著強大的回紇,回紇又得到北面黠戛斯的全力支持,形成分隔突厥和突騎施難以逾越的屏障。

    唯一可打破此悶局的方法,是令回紇和突騎施交惡開戰,而關鍵處在於天石。

    娑葛對天石是志在必得,不容任何人沾手,如薛延陀人劫去天石,表面看是因獨解支的重金懸賞,怒氣沒處發洩下,會遷怒回紇人,一旦兩國開戰,默啜將坐得漁人之利。

    邊遨是不得不作默啜的走狗,因為除獨解支外,只有默啜有這個實力和膽量支持邊遨復國,只要隨便在突厥和回紇的交界,撥出一片土地,便可圓邊遨的復國夢。

    荒原舞道:「好計!有鷹爺在,苦差會變樂事,愈艱難愈有趣。」

    其他三人均深有同感。

    龍鷹道:「一不做,二不休。我們索性將事情搞得越大越好,務求一石數鳥。首先是要巧奪石內的烏金,將彩虹主婢安然交給回紇人,更要借此寒娑葛之膽,摧毀他的霸主大業,更要奪回『樂衣』,斬下惡貫滿盈參師禪的臭頭。哈!他奶奶的!真爽!」

    最後兩句是漢語,可見他心情轉佳。

    萬仞雨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龍鷹道:「我們中須有一人歸隊,這叫裡應外合。」

    萬仞雨道:「絕不該是你,因需由你去掌握薛延陀人的蹤影。」

    風過庭道:「不如我們三人同時歸隊,總好過辛苦地追在隊伍之後。」

    龍鷹道:「就這麼決定。其他細節,待我回來後再商量。」

    風過庭道:「你要到哪裡去?」

    龍鷹道:「我現在和荒原舞兄一起去會方雄廷,只有亮出小弟的名號,才可以說服他。回紇一向忠於我朝,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荒原舞道:「確是如此。」

    偕龍鷹離堂去了

    是夜萬仞雨、風過庭和勝渡,到國賓堂歸隊,混入且末人裡,龍鷹則留在舞樂院。當荒原舞到王堡見龜茲王白赤,換上湖水綠色便服,配上素白披肩的美人兒乖乖的來陪龍鷹吃晚膳。

    夕陽斜照下,兩人在東堂的一個幽雅小偏廳對坐。美人兒吃了幾口蔬菜後,停下來,興致盎然看著龍鷹掃蕩桌上美味的地道美食。

    龍鷹邊吃邊欣賞清麗的美色,不知多麼有胃口。

    花秀美確是與別不同,縱然換過是與他有親密關係的人雅諸女,給他一雙魔眼目不轉睛的行注目禮,會現出嬌羞的女兒之態,獨是她若無其事,持亙地保持在某一令人怦然心動、無可無不可的清迷冷美的情態。令人既心癢又不敢冒瀆。

    不由記起那年在揚州,端木菱渾身濕透從水裡登岸,曼妙曲線盡顯,回眸似罵非罵責他「仍未看夠嗎?」的動人情景。基於魔種和仙胎的天然吸引,與**扯不上半點關係的仙子,反是最能惹起他原始**的絕色美女。

    如果換過這般被他飽餐秀色的是小魔女,會說的肯定是「有甚麼好看的?未見過女人嗎?」又想到狄藕仙最愛吃街頭小食,若帶她到龜茲來,會是如魚得水。

    龜茲確是城市裡的世外桃花源。

    他們沒說半句話,但又非龍鷹渴望的眉目傳情,花秀美雖安坐眼前探手可觸之處,偏卻似是身在另一神秘的空間裡。

    龍鷹吃飽了,摸摸肚皮,道:「花大家在想甚麼呢?」

    花秀美平靜的道:「甚麼都不想。」

    龍鷹失聲道:「小弟就坐在你眼前,連我也不肯想想嗎?」

    花秀美淡淡道:「不是沒有想你,只不過不是你希望的那種想。當你靜下心來,不著一物,周圍的事物會自然而然反映在心底裡,秀美喜歡這種感覺嘛。」

    龍鷹苦笑道:「我倒希望回復在神都的日子,秀美故意以你那種特別的方式來挑惹小弟。嘿!秀美可知自己誘惑男人的手段非常厲害。」

    花秀美沒好氣的道:「還要說!你那時根本不把秀美當一回事,看你的眼神便清楚。」

    龍鷹見逗得她說男女間敏感的話題,大樂道:「原來花大家直至今天,仍是含恨在心。哈!真爽!」

    花秀美再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懶得答他。

    龍鷹長長吁出一口氣,嗅吸著花草樹隨風送進偏廳來的氣味,加上美人兒淡淡的清香,陷進深沉的回憶裡,徐徐道:「我自少孤獨地生活著,內在的世界,遠比外在的世界重要。外面的事可以模模糊糊,甚至忘掉,但內在的每一個發生,都會刻鑄在心版上,只有那才是我的實在,完備自足。到神都前的五年,更獨自一人生活在一座美麗的小山谷裡,百里內沒有人煙,陪伴我的是昆蟲飛鳥、大小走獸和廣闊的原野。」

    花秀美輕輕道:「你沒想過出去闖嗎?在你的想像中,外邊的世界會是怎樣子呢?」

    龍鷹道:「想像外邊的世界,是我內心世界的重要部分。只要想到身處的天地,只是更大天地微不足道的一小角,我便感到滿足,因為還有無盡的天地等待著我去發現。我也有想未來的嬌妻,但她必須比我想像的更好,我才會動心。生活一天一天的過去,我沒有絲毫沉悶或重複的感覺,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等待我去品嚐和體會。不過如真能忘掉過去的一天,感覺將更新奇。哈!如果一天便是一輩子,那每一刻都將不同,每一刻都是那末動人。」

    花秀美似是被他勾起心事,美目更淒迷了,如夢如幻,自言自語的道:「你有看星空嗎?」

    龍鷹正徘徊於回憶中的荒谷裡,身旁是淌流的小溪,倒沒注意她的反應,聞言道:「我最愛在月兒當空之際,在林野裡狂奔,某一瞬月亮似乎忽然消失在一排樹後,不一會又重現眼前,月兒似懂追蹤人般,在晚夜永遠陪伴著你,似遠又似近,你更永遠不明白它是甚麼,不像太陽般有規律,行藏飄忽神秘,難以捉摸中又隱見規律。它會令你想到,眼前無盡的天和地、日和夜,有著環環相扣的秩序和規律、無限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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