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全,萬公公,皇上身邊的內監總管,邁著沉重的腳步向菡萏軒走去。腦子裡不斷回放著剛才的事。
豫王妃進宮求見聖上,這是許久都不曾發生的事了,上一次好像還是豫王妃的妹妹雅昭儀死的時候的事了。
之後皇上便命萬全去菡萏軒宣聖諭,皇上當時眉頭緊皺,面色灰暗,眼神漠離,讓萬全非常擔心。正當萬全要踏出乾元殿的時候,皇上說道,「如果她抵死不從,就帶她到昆諭殿。」
昆諭殿是皇上的書房,經常在這裡召見各位朝廷重臣,妃嬪不得聖諭是不能擅自進出的,目前為止,本朝除了豫王妃曾到過昆諭殿外,還沒有別人。想不到皇上居然願意在昆諭殿召見芙婕妤。
菡萏軒
萬全一進門就稟明了來意,且遣退了所有的宮人,包括碧葉和碧梧。
芙洛望著萬全手上端著的東西,一下明瞭了一切。為什麼蘭賢妃想讓皇上知道自己有孕了,為什麼豫王妃第二日就求見了龍軒帝,萬全手上的東西解釋了一切。
前芙妃害豫王妃的妹妹雅昭儀小產,之後雅昭儀鬱悒而終,從此芙洛就算得罪死了豫王妃一家子。
想不到龍軒帝也真是癡情,為了替愛人的妹妹報仇,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孩子,所謂虎毒不食子,在帝王面前從來都是不成立的。
萬全手上端著一碗藥,一根三尺白綾。
「萬公公,這是什麼藥?」芙洛明知不可能,還是希望萬全告訴自己那藥不過是普通的安胎藥而已。
「皇上見婕妤娘娘身子不適,特賜下此活血化於的藥,囑娘娘喝下,否則∼∼」萬全不再言語,只是看著那三尺白綾。
芙洛算到了這個結局,卻算不到竟然是皇上親自下手除掉這個孩子的。
芙洛從萬全的手中接過那碗藥,其實也不算接過而是搶過。
萬全捧住藥碗的手一直不鬆開,芙洛也接不過來,不自覺又想到,難道是那位妃子買通了萬全,想造成自己不想飲藥而不得不賜死的假相,真是太過陰毒了。那首水調歌頭喚起了芙洛的希望,人一旦有了希望以後就不會想死亡,所以芙洛現在還不想這麼死了。
「皇上。」芙洛看著萬全的身後,叫道。趁萬全一個閃神,將藥碗搶過來,一飲而空,彷彿那不是打胎藥,而是療傷聖藥似的。
萬全面無人色的看著芙洛,喃喃的把皇上最後的那句旨意告訴了芙洛。
芙洛輕笑不語。她是知道的,龍軒帝下了決心的事怎麼可能改變,他讓自己去,不過是想看自己卑微的乞求,最後不過是再次自取欺辱而已。
肚子開始絞疼,太醫來得出奇的快,彷彿就在菡萏軒外等著似的,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無能∼∼」芙洛便暈了過去。來到古代後,動不動就暈,暈成為了一種可怕的習慣。
今日,雷電交加,狂風呼嘯,天空下著瓢潑大雨。
皇上面前的大紅人萬全萬公公居然大雨中跪在乾元殿外的台階上,這不得不算是今年的一大奇事之一。皇上對這個亦兄亦友的僕人,從來都是禮遇有佳,怨不得炎夏皇宮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萬全想著剛才覲見皇上的情景。
萬全來覆命的時候,龍軒帝焦灼的望向他的身後。
「芙婕妤已經飲下藥了,奴才前來覆命。」
「飲下了?」龍軒帝瞪視著萬全,無聲的質問著是不是他逼迫芙洛飲下的。
「婕妤娘娘什麼也沒說,自願飲下的。」
如果說宮中有什麼人是龍軒帝信任的,那麼就只有萬全一人,他們同生共死磨礪出的信任,龍軒帝今日居然置疑了,讓萬全感到萬分委屈。
「好,好,好。」龍軒帝大笑,宮中太監宮女均瑟瑟發抖,覺得皇上還是不笑時比較親切。
萬全跪地不敢起身。
未幾,小太監稟報,芙婕妤小產。
龍軒帝急回乾元殿,萬全則跪於乾元殿外的大雨中。
也曾有小太監稟報了龍軒帝,他只是默默的看著萬全,轉身,沒有讓萬全起身。
次日,龍軒帝大病,急得宮中御醫如熱鍋上的螞蟻。
帝於病中下旨,「芙婕妤淑德敗壞,護皇嗣不力,貶入冷宮。」
身子極度虛弱的芙洛就這麼孤身踏入了「養德宮」。
住的屋子早就破敗不堪,蛛網密佈。芙洛無暇顧忌,只能躺在床上,疼痛呻吟,千算萬算,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死在這裡,早知道還不如用了那三尺白綾,倒死得乾淨爽利。
高燒發熱的芙洛痛苦的輾轉呻吟,迷糊中感到一隻冰涼的手摸上自己的額頭,顧不上是人是鬼,「救救我,救救我。」芙洛本能的求救。
醒來時,真有再次為人的感覺。
面前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二十幾歲的女子,面容憔悴,卻看得出曾經也是少見的美人。
「你醒了。」
「是你救了我,你是誰?」
「我,不過是一個等死的可憐人而已,你不必記掛。」說罷歎息的離去。
難道自己也要像她那般二十幾歲就白髮蒼蒼,芙洛不甘心的握緊拳頭。
「你長得真美,比我娘親還美呢。」一個清脆的稚童聲音打斷了芙洛的呆滯。眼前粉妝玉琢的女孩兒讓芙洛驚了一大跳。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思瑜。」
芙洛還是呆滯的難以答話。
「難道又來一傻子?」小女孩覺得乏味的跳開。
後來芙洛才知道那個女孩居然是龍軒帝的女兒。她的母親正是那位救芙洛的女子,曾是龍軒帝的婉妃。思瑜是她在冷宮歷經千辛萬苦才生下的孩子,而龍軒帝對此充耳不聞,芙洛不知道他是無情還是不知情。
此後芙洛在此度過了漫長的十個月,漫長幽密的十個月。
踏出「養德宮」的芙洛有了自己新的目標,眼神堅定的望著遠方的乾元殿,嘴角噙起微笑。
龍軒帝感到沒來由的心情沉重,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