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的病亡,對於公主乳娘們,是天大的事情。因為公主病亡,玄燁少不得要遷怒她們,罰去慎刑司做苦力只是小事,好歹還有命在,但公主的貼身侍女和太監們,就悲劇了。
當年,親眼目睹了六弟死於貧病交加,玄燁恨毒了這些奴大欺主之輩。因此,有了主子非正常死亡,奴才們要殉葬的做法。此例一開,後面三個小阿哥死的時候,填進去了不少人命。
奈何前車之鑒,並沒有讓那幫奴才們警惕。如今,四公主死於霍亂,讓玄燁再度火氣,殉葬是必須的。所有服侍過公主的宮女太監,全部要為公主殉葬。
可憐小公主生前不被父親重視,死後總算是博得父親一怒,也為未來的弟弟妹妹們謀求了福利。當年被擱置的「紫禁城幼兒園」正式提上議事日程。
選址,設計,改建,佈置,內務府有了新的活計。赫捨裡知道,這地方,按照規矩,會是太子的居住地。不過現在嘛,太子要住,其他皇子公主們。都要住。
說起來,承瑞從小由太皇太后撫養長大,起先是住在慈寧宮的。讀書以後,搬到阿哥所。後來又因為被赫捨裡抓到發燒拉肚子,由她做主,搬去了坤寧宮。
只是後來,太皇太后又把他挪了回去,以至於到現在,他還是住在慈寧宮裡。他算是比較特殊的。
像其他人收養的孩子,包括太后收養的六阿哥,上學了之後,都要搬出原來的住所,到阿哥所去住。
現在,把所有的未成年阿哥集中到一座大殿,每人一件三進屋子,管理起來也方便,也有利於皇子們之間培養感情。赫捨裡覺得這是一個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主意。
這件事遂了她的心意。可另外一些事,卻讓她憂心忡忡。語嫣語婷漸漸長大了,七歲的小妞兒在赫捨裡眼裡還是小娃娃,可在太皇太后眼裡。卻是可以過媒定聘了。
過年的時候,公主們去慈寧宮拜年,大公主直覺被忽略了,人家已經定了結婚對象,就是博爾濟吉特氏。
太皇太后直接把目光放到了兩位未來的固倫公主身上,那算計的目光看得邊上的赫捨裡直發毛。
她是一千一百個不願意女兒嫁到草原上去的。別人不知道草原落後,荒僻。草原人野蠻,蒙昧,不知禮節,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當年固倫溫莊長公主還是哲哲的親生女兒呢!愣是被自己丈夫給害死了。草原人,對大清的忠誠度本來就低。
翁牛特,巴林,科爾沁什麼的,離京城又遠。女兒嫁到那邊去,舉目無情的,發生什麼事情。誰管你什麼固倫公主啊!女兒被欺負了怎麼辦?有冤無處訴怎麼辦?
歷來的和親公主,幾乎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嫁到西藏的文成公主,算有名了,實際上卻是個小老婆,最後還孤獨終老。更不要說歷史上玄燁的那幾個女兒了。
因此,赫捨裡一看到太皇太后注意自己的女兒,立刻條件反射覺得她眼神不懷好意。不過,赫捨裡慶幸的是,玄燁本身很討厭草原人。覺得他們容易反水,不可靠。
而且清朝入關已經到了第二代,已經不像當年在草原上搶地盤的時候,那麼需要蒙古人這個盟友了。這個時候,打破滿漢不通婚這個枷鎖,才是王道。
可惜。這個事情說起來容易,要做到,幾乎沒可能,至少現在沒可能。赫捨裡也只能把這一層擔憂放在心裡。祈禱女兒慢點長大,祈禱蒙古的戰爭早點開打,讓玄燁和蒙古人的仇恨結得深一些。
說句實話,清朝公主嫁去蒙古,似乎也就是在康熙,雍正的時候多些,到乾隆朝就少了,要不然乾隆也不會把小女兒嫁給了和珅的兒子。
有了這一層隱憂,赫捨裡對太皇太后的忌憚就更深了。博爾濟吉特氏的女人,慣會為娘家人謀福利,順治深受其害。死了兒子,還以為她悔過了,沒想到卻是把腦筋動到了曾孫女的身上。真是不死心啊!
說實在話,現在的局勢,現在的蒙古,對玄燁的助力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按照赫捨裡的見解,完全可以像現代那樣,建立內蒙古和外蒙古的自治區,讓他們在民族性上保持獨立。根本沒必要嫁公主。
可惜,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康熙十六年三月,皇帝萬笀和太皇太后千秋節,照例是群臣賀笀,大家排著隊來送禮。
赫捨裡人在坤寧宮裡,已經能想像外面是怎樣一副熱鬧的景象。而且,今年的萬笀節,還有一項任務,玄燁要在保和殿舉行殿試,並以此為定制。
這麼一來,萬笀節的氣氛就比往年更加熱鬧了。皇帝生日,普天同慶,為國求賢又是利國利民。一時間京城裡士子雲集,遊人如織,竟成了一時盛事。
要知道,江南文風鼎盛,可是各種思想魚龍混雜,讀書人在那兒多是因為政治因素被人利用,或結成小團體,或依附於各種勢力。很難真的被收容到整個國家機器當中。
與之恰恰相反的,是北方。北方相較於南方,土地面積大,人口是南方的數倍,讀書人的成份相對單純。像山東山西,河南河北,這些離京城較近的地方,思想較為統一。
會試和殿試提前的消息,對於長江以北的士子來說,無意是福音。但對長江以南的士子來說,就是噩耗了。
如今,江南深陷各種反清勢力和三藩王角力的泥潭中難以自拔,讀書人的腦子又是很容易被利用的。
不過好在玄燁本身對今年江南士子的表現也沒報太大期望,因此很果斷地在殿試中點選了老師陳廷敬的老鄉為恩科狀元。
並且免了他入翰林院實習的過程,直接一道諭令到吏部,派他到山東去做七品縣令了。可別小看這七品縣令。
這是皇上親簡,而且還是瓊林宴後,直接走馬上任,連吏部的調教都免了。可見得皇上對這個人的重視。
令人吃驚的是,這次的殿試前五名,全部都來自江北,而且都是一考中,就面聖,之後就領個實缺到地方上任職。
雖然都是芝麻官兒,但對這些初出茅廬的讀書人來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待遇,皇上的這種高效率讓這次參加或者沒參加考試的士子們大跌眼鏡。
參加並考中的自然是歡欣鼓舞,但沒參加的那些無不捶胸頓足,各種懊惱。坤寧宮裡,赫捨裡好笑地看著志得意滿的玄燁。
「皇上此舉,實在是太戳江南士子們的心了。只是一下子任命了這麼多學生官兒,您就不怕他們書生氣太重,無法勝任?」
「這有什麼?你以為翰林院裡能教出什麼官場經驗?讓他們直接去面對現實也好。越是底層的官員越接近民心。
我就是要用他們毫無準備的心,卻貼近民心,讓他們做我眼睛,讓我看到老百姓究竟過的什麼日子。」玄燁歎了一聲:「如今,江南民心不穩,江北就更顯得重要了。」
赫捨裡深以為然:「皇上說的是啊,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皇上如今要做的,就是體察安撫收攏民心。」
「赫捨裡,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江南這塊骨頭,很難啃,皇阿瑪沒等啃動,因此有了海賊入侵,還被他們下了金陵。如今輪到朕,恐怕一時半會兒也討不到什麼好處。」
「皇上言重了,且不說當年的海賊如今已經退守孤島,對皇上來說已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就算是眼下的三藩,皇上對付他們也只是時間問題。您之所以如此煩惱,不過是想把損失降到最低罷了。」赫捨裡寬慰道。
「哎……赫捨裡啊……」玄燁聞言一把拉過老婆,讓她坐在自己膝上,伸手扣住她的腰:「我根本沒有你說得這麼好。」
「皇上怎麼會說這種話?」赫捨裡扭頭看他。心說這孩子又受什麼刺激了?我誇了你,你應該神采飛揚才對,怎麼還是歎息連連呢?
玄燁在老婆的臉上輕輕啵了一個:「我一直猶豫不決,已經犯了兵家的大忌,要不是我猶豫,事態不會變得這麼焦灼。你知道嗎?北邊兒來了消息,沙俄已經全面控制了雅克薩地區,隱隱有東進的趨勢。」
「什麼?他們竟這樣囂張?」赫捨裡的心咯登一下:「軍機處怎麼說?皇上的決定又是怎樣?」赫捨裡聽見沙俄東進的消息,立刻就緊張了。
和南邊不同,清朝對北方的政策一向是以安撫為主,非常寬仁的。因為寬仁,導致的結果就是京城的控制力只輻射了很小的一部分地域,陝甘寧邊區再往北完全都要靠聯姻來維持。這其實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
「是啊,他們很囂張。但軍機處的意思,是攘外必先安內,目前朝廷最大的敵人,是三藩。一旦處置不當,大清將會有滅頂之災。」玄燁如是說。
赫捨裡聞言,頓時生氣了。這算是什麼話?三藩王的威脅是威脅,沙俄的威脅就不是威脅了?什麼攘外必先安內啊?這不是後世某光頭委員長的名言麼?狗屁不通的玩意兒!
「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赫捨裡強壓著心裡不舒服的感覺開口道。「但講無妨,朕也想聽聽,皇后有什麼高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