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當初把表妹塞給他做妃子,就是為了佟家能在將來的朝局中有一席之地。這種思想,太皇太后也有,可能是每個登上高位的母親都有的,為了娘家人奮鬥的思想。
這種思想,其實對於少年皇帝來說,是一種變相的制約。夜深人靜的時候,玄燁也會把索家和佟家舀出來比較,他明顯更傾向於索家的政治態度。
小時候,母親拉著他的手說,以後表妹要他照顧。母親沒說,佟家也要他照拂。但如果兩個舅舅是不學無術像尚之敬一樣的混混呢?他照顧還是不照顧呢?
相比較之下,妻子當年在很多事上「不肯」幫出主意,寧願承受他的誤解和怒火。並且坦白地告訴他,主少國移的危機源於外戚的道理。真正扶持他一路走過來的,是她,也是索家。
兩個舅舅能力不俗,是國家的良將賢臣,他當然會好好優撫他們,任用他們,給予榮寵。但是,如果因為這樣,他們成了孩子背後的外戚,那就違背了他的意願。
不能不說,玄燁是充分瞭解了赫捨裡的個性以及發自內心地偏向索家之後,才果斷阻止了赫捨裡可能收養這個孩子的狀況。
老婆是心軟的,她一向同情弱小,萬一她因為同情表妹而答應了她什麼,這個事情就麻煩了。現在,這個孩子的歸屬問題雖然麻煩,把老婆摘出來,卻是慶幸了。
玄燁已經把這個情況匯報給了太皇太后,相信她老人家審時度勢,會幫他想好。這個孩子最終滑落誰家。
只不過,表妹亡故,佟家的哀思卻是要顧及到的。慧脀妃出殯後,玄燁下令原本服侍脀妃的宮人全部提前放出宮去。一個不留。景仁宮就此封閉,專人打掃,一切擺設如脀妃安在。
這種表面功夫看在赫捨裡的眼裡無比淒涼。現在。她的心裡對於這位小表妹已經沒有了負面評價。再想起她時,滿腦子都是她初進宮時如新梅吐蕊般嬌嫩俏麗的摸樣。
那個曾經對自己撒嬌,拉著自己的手喊姐姐的女孩。那個在自己面前愁容滿面的訴苦說表哥不愛自己的女孩,那個懷孕後沒了好氣色,反而整天疑神疑鬼亂緊張的女孩。
自己之前放任不管,還故意吹風,平白挑起她對謹妃和烏雅氏的怨懟。可能就是誘發她產前綜合症的因素之一吧。也許,是自己的小算盤害了她。
脀妃薨世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赫捨裡想到她就會歎息,並且常常回去佛堂念抄一些經文,上幾炷香。在心裡祭奠這個本不應該死於難產的女孩。
也是因為她一直這樣惦記著,更加堅定了玄燁不讓赫捨裡沾手皇八子的決心。老婆這個人,冷靜起來很果決,但本質上,還是和普通女人一樣,有普通女人的通病,那就是重感情,多愁善感。
所以後面幾天,他每次到坤寧宮。都只是吃飯,問問孩子功課,卻不留宿,當然更不在她面前提起脀妃和脀妃的孩子。
玄燁的態度這麼明確,難過了一陣子之後,赫捨裡也只能把佟慧如這個名字。從腦中抹去了。
也許以後還會想起她,還會因為想起她而改變一些決定,但眼下,這個人以及這個人的那些往事,是一定要告一段落的了。
太皇太后在看到孫兒的信之後,沒有馬上表示把這個孩子送到誰家,而是委婉地表示自己身體還沒好利索,現在還不方便回京。並沒有提及八阿哥要怎麼處理。
玄燁沒法子,只好暫時讓奶娘帶著他住在阿哥所裡,這麼一來,其實是方便了赫捨裡。作為孩子的嫡母,她順理成章地吩咐內務府和敬事房,盡量給這個孩子安排舒適的生活環境。
以請安為名,她每天都要看上一眼。說實在的,這個孩子雖然足月,但因為母體並不十分強健,導致孩子生下來和當年的承瑋一樣,抱在懷裡沒什麼份量。
看著他纖小瘦弱的樣子,赫捨裡免不了又要想起他的母親。因此每次看到他,總要歎息一番。而且,令赫捨裡疑惑的是,這孩子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發出過聲音,
既沒有哭鬧,也沒有咿咿呀呀什麼的。赫捨裡心裡疑惑,卻也沒怎麼太放在心上。畢竟誰不喜歡乖巧安靜的孩子呢?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眼看孩子即將滿月,赫捨裡開始不安起來,因為她始終都沒有聽到這個孩子出聲。
終於有一天,她故意舀了一個長命鎖在孩子的耳邊晃動,輕柔的鈴音居然沒能讓孩子有反應。赫捨裡眼前頓時一陣漆黑。
她就知道,近親生出來的孩子多殘次品,這孩子居然先天性聾啞!心慌之下,一把抱起孩子:「擺駕乾清宮!」
到了門口,顧不上搭理看著她一臉驚詫的小魏子。直接到了西暖閣門口:「皇上,臣妾有要事求見!」
玄燁正在看折子,曹奎的秘折,匯報江南的最新動態。三藩的小動作越來越明顯了。這一次秋闈,唯獨他們治下的地區沒有設考場。
考生想去別的報名考試還不讓,在城門口設置了關卡,宣佈雲貴兩廣地區士子不得參加此次科舉考試。
這一下,陳夢雷和李光地兩個人傻了。作為老鄉,他們都被擋在了科舉的大門之外,偏偏這兩個人還是當地士子圈子裡小有名氣的人。
有名到什麼程度呢?耿精忠曾經上過兩人家裡,請他們出山做他的幕僚。兩人當然是拒絕的。讀書人對政治的敏感性還是很強的,這兩人都不是傻子。
請私人幕僚這種事是有,七品芝麻官都有自己的師爺,別說是王府了。但是,三藩的王府,還真是好進不好出啊!
異性王,是個很複雜的事情。尤其這個異姓王還出自兩個族群,那就更複雜了。雖然三藩與朝廷互為姻親,卻也改變不了異姓王地位尷尬的事實。
尤其清軍入關已經到了第二代君主的時代了,新的君王在施政方面還頗有建樹,國家正呈現出一種不同以往的新氣象。對於讀書人來說,沒有比這更振奮人心的消息了。
雖然皇帝還是滿人,但是他看上去比較有希望讓自己施展抱負。這麼一來愛國的情緒就沖淡了種族矛盾。
現在這個國家正如新生的嬰兒一般需要呵護,自己怎麼能不去愛護它而去壯大可能使它不穩定的因素呢?
尤其是這一次,三藩王居然下令,不准士子參加科舉考試。這一舉動已經超出了他們的心理預期,這三藩,遲早要生變啊!
玄燁當然是不知道這些小插曲的,他只看到了三藩的態度。冷哼了一聲:「這算是示威嗎?為什麼不乾脆來個更猛烈點兒的呢?要不然,朕給你們添一把火吧!
這麼想著,提筆剛想寫批示,就聽外面宮人喊皇后吉祥的聲音,老婆來了。玄燁擱下筆,一聲吩咐:「請她進來。」自己站起身迎了出去。
抱著孩子出現在玄燁面前的赫捨裡讓玄燁大感吃驚,吃驚的同時還很失望,終究是被他料準了,老婆這種吃軟不吃硬的性格有時候還挺討厭的。才沒幾天的功夫,她就把人家的孩子抱在懷裡了。
「你怎麼把他抱來了?嬤嬤呢?」玄燁不耐煩地問。赫捨裡卻有些心急:「皇上,臣妾有要事稟告!這孩子,這孩子他……」想說這孩子可能天生殘疾,但話到嘴邊卻是說不出口。
穿來之前,沒聽說康熙朝出現過聾啞的皇子。也就是說,這個孩子要麼是她蝴蝶出來的,要麼就是自己判斷失誤,他只是很安靜,還沒長開之前這樣,長大了就好。
「他怎麼?」玄燁狐疑地看著老婆:「我暫時還沒想好誰來帶他,就先安排在阿哥所了。你身邊四個小的,怎麼還惦記上他了?」
「臣妾……臣妾是說,這孩子看著有些不妥。」赫捨裡一急,顧不得尚未查證,直接就說了。玄燁一驚,直覺地倒退一步,望向孩子:「什麼不妥?哪裡不妥?」
這個時代小孩的疾病,主要有三種,受涼後的痢疾,天花以及改名傷寒的肺結核。大多數新生兒都死在這三種毛病上,玄燁那些死去的兒子,一個死於傷寒,剩下的,全死於痢疾。
現在,聽見赫捨裡說孩子有些不妥,他直覺地想到了這三種病。但赫捨裡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震驚莫名:「你說什麼?他可能永遠都聽不見聲音,也不會說話?」
「皇上,他已經足月了,卻從來沒發出一點聲音,臣妾在他耳邊搖鈴鐺,他也沒反應。」赫捨裡著急地看著他:「怎麼辦?」
怎麼辦?宣太醫啊!玄燁一聲令下,太醫火速出現在乾清宮。要試探孩子是不是啞巴,其實很容易,用金針在孩子的手指指甲縫裡刺進去,很疼,一般孩子稍微碰一下就哭了。
可是,這孩子只是死命地掙扎,眼淚嘩嘩的,卻沒聲音出來。赫捨裡和玄燁同時傻了,真的就是啞巴!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陣之後,自然是嚴令太醫院不准將此事外傳,並且銷毀診療檔案。可這孩子怎麼辦,一時間就連玄燁也沒了主意。(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