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誰會在皇長女身上獲得最大的利益?這是個問題。這個問題切實得利的人不會去想,那些外圍看熱鬧實際半點關係也沒有的人卻非常積極地揣摩起來。小到大理寺監牢的典獄官,大到安親王。蘇克沙哈這條繩上的螞蚱全部都被長公主牽動了。
小公主的洗三禮上,照例是有外命婦朝賀的環節,自家額娘知道分寸,只說了一會兒話就告辭離去,但安親王妃卻一副許久不見賴著不走的樣子。讓赫捨裡垂下了嘴角。之前爺爺想得太周全,導致赫捨裡氏一族的觸角伸得太長了,宮裡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首當其衝遭殃的就是赫捨裡家。
一想到爺爺在家裝病,不能見天日,每天都被人監視,應付各種檢查和湯藥的騷擾。赫捨裡對小姑父就各種怨念。你說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會犯這種錯誤?眼下鷸蚌相爭的局面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不是一直保持中立的嗎?怎麼眼看勝利在望,你反而把自己坑進去了呢?
赫捨裡是各種想把安親王揪過來責問一番,她實在是沒想到玄燁突發奇想的一招釜底抽薪,居然讓安親王這職場老狐狸和蘇克沙哈一起栽了。這實在是無妄之災啊!現在小姑姑像牛皮糖一樣粘著不肯走了,自己能怎麼辦?只能說抱歉了,不好意思小姑父,我是站在我老公這一邊的,他的日子才是我的日子。至於你的日子我就顧不上了!
你害的爺爺在家做縮頭烏龜,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替你背黑鍋,就沖這一點。你就該自生自滅!不過,有小姑姑這層姻親在,小姑父你死是肯定死不掉的,但是小皇帝會不會戴有色眼鏡看你。這我就沒把握了。越往下想,赫捨裡就莫名的火大,這麼大個人了。做事情還這麼不靠譜,真是沒事兒找抽!
於是,臉上雖然還帶著笑容,說出來的話卻已經是逐客令了:「天色不早,小姑姑一定惦記家中的兒子了,左右都是自家人,以後想要敘舊只管進宮便是。珍兒,替本宮送送王妃。哦對了,本宮讓人制備了許多百合香露,比以前在家中做的那些更好,知道今天小姑姑會來。本宮早就給你備下了。」
安親王妃無奈轉身:「奴才謝皇后娘娘賞賜。」赫捨裡手一抬:「這值得什麼,方才柔嘉公主已經將制備的法兒討了去,姑姑若是用得喜歡,取用也方便些。」「奴才不敢!」安親王妃連忙躬身後退:「奴才告退!」
赫捨裡閉了閉眼,等她的身影在視線裡消失,這才一抬手:「一會兒讓小廚房準備一些糕餅點心給和順公主送去,另外從庫裡選兩支上等山參,給柔嘉公主,建寧姑姑那裡……把去年備下未曾用的那兩張狐皮拿出來。當是給兩位公子做圍脖使。」
如此吩咐了一通,剛想回寢宮歇一會兒,會了一天的客,笑得臉都有點兒抽筋了。沒曾想這個時候外面來了一嗓子:「皇上駕到!」赫捨裡連忙起身迎出去:「給皇上請安。」「赫捨裡,你怎麼把朕賞你的狐皮給了建寧姑姑?」
「上個月皇上不是差人送來了白狐皮麼?臣妾尋思著去年的還沒用,今年新的又送來了。放著不用也可惜,正好想起建寧姑姑家裡兩位小公子。於是就想送了他們,就借花獻佛,替皇上表示一下。」「你總是有理,以後朕賞的東西,不准你送別人,就算是姑姑也不許!」玄燁哼了一聲:」柔嘉姐姐來,說什麼了沒有?」
「只是一些家常的話,問候皇上,稱讚公主。」赫捨裡低聲道。「真的嗎?」玄燁有點不相信:「安王叔最近很是積極,朕去探望蘇克沙哈之前,他就已經去過了。朕一去,倒是合了他的心意。」「皇上放心,耿大人一直在皇上近前伺候著,柔嘉公主又是最知皇上心意的。」
「最知道朕心意的,只有你!」玄燁笑了一下:「朕都還沒說什麼,你就明白了。赫捨裡,你說,朕要怎麼對待安王叔,他讓朕失望了。」
「王叔是臣妾的姑姑,臣妾不好說什麼,恐怕這會兒小姑父已經被市井的口水煩得自顧不暇了,朝臣們對於這種事情,都是自來熟的。」赫捨裡淺笑了一下:「皇上,您知道麼,今天臣妾抱了一會兒小公主,她可乖了,還對臣妾笑了一下呢!見過的人都說等小公主長大一點兒,一定是美人胚子。」
「恭維的話誰不會說?只不過皇祖母為什麼指名要你來辦這洗三儀式?即便她是長公主,也不過是個庶出。等將來我們有了孩子,那才應該風光大辦!」玄燁忽然湊到赫捨裡面前:「赫捨裡,你給朕生一個孩子吧?男孩女孩都可以,只要是你生的,一定比張氏生的好看!」
赫捨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皇上又拿臣妾開玩笑了,這事兒哪能說來就來的,那要靠老天爺的眷顧,老天爺眷顧了張氏,給了皇上一個女兒,這說明小公主是有福的。皇上可不能太貪心啊!」「朕怎麼能是貪心呢!朕就想你給朕生一個,這怎麼能是貪心呢!再說了,眼下的情況,即便是張氏生了公主,蘇克沙哈也已經沒救了。所以,這個公主的意義,僅僅只是一個庶出的公主而已。」
「皇上!」赫捨裡震驚地看著玄燁,這是什麼狗屁的道理?這孩子是你的女兒,你居然說得出「只是一個庶出的公主而已」的話。她是你的骨肉啊!合著是我積極過頭了,是我太聖母了嗎?沒錯,基於蘇克沙哈不可能被救贖,對這個孩子的態度就應該有克制。不能讓鰲拜起猶豫之心。
等到試探活動結束,確定了朝臣的心意,這個公主就「只是一個公主而已」了。是啊,理論上的確是這樣沒錯。可是感情上怎麼可能真的這麼冷漠呢?還是說在封建時代,嫡庶之分大如天的背景下,庶出的孩子就真的這麼悲催?
赫捨裡回憶起家裡阿瑪的小妾們,她的頭低下來了。自己那些同父異母的姐妹兄弟,平時似乎連面都沒怎麼見過啊!玄燁,是你適應得太好,還是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小公主降生那天,你的口諭這麼犀利。我還以為六皇子的死讓你開始注意到不管嫡庶都是兄弟姐妹了。
沒想到是我想錯了,是我的思想沒有統一到你的高度。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我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認為嫡庶有別是好事情。然而實際上,嫡庶有別這件事,對於嫡出的我,以及未來我的孩子,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事情!
我必須端正這種思想,不然,不但吃力不討好,也許還會有大麻煩。玄燁在這一點上看得比我透,沒錯,蘇克沙哈遲遲不死,玄燁的收網工作就不能進行,雖然小公主的一時風光無限,會讓牆頭草們搖擺得更明顯一點。但是過猶不及。該動手的時候不動手,戰機稍縱即逝。
經過玄燁的提醒,赫捨裡一下子冷靜下來。一冷靜她就想到自己有可能又被太皇太后給坑了。連玄燁都對自己太重視小公主提出了不滿,她堂堂太皇太后,難道沒想到這個問題嗎?不,她肯定想到了,為什麼明知道自己表現過度了,不但沒有指出來,反而還要自己更進一步呢?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想到這裡,赫捨裡完全冷靜下來了:「皇上聖明,臣妾一切都聽皇上的!」玄燁聞言高興了:「你當然一切都得聽朕的,早早給朕生個孩子,到時候朕一定會很喜歡這個孩子的!」赫捨裡撇嘴: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怎麼還惦記著這個事兒呢?「皇上,小公主洗三禮已經過去了,接下來要說節慶的話,就是長至節了,皇上是不是該恭請皇祖母回宮了?」
「皇瑪嬤要回來,自己會回來,朕請了也沒有用!」玄燁聽到赫捨裡提起皇祖母,臉色又垮了下去:「不要提皇瑪嬤了,朕和你說個事兒,朕想給朕的兩個小舅子謀個差事,你說,讓他們拜入莊王叔手下可好?」莊親王?和順公主生父?皇帝想幹什麼?
「皇上覺得好,便是好了,臣妾哪裡懂得那些,哥哥們在軍中日久,本就是時候替皇上辦差了,莊親王是鐵帽子王,又是打過仗的,臣妾的哥哥能跟著王爺,再好不過了。」「那就這麼定了,不過,有句話朕要說在前面,王叔這陣子在密雲督軍,他們也要過去的。」玄燁似乎是在給赫捨裡打預防針。
赫捨裡這才明白他為什麼之前做那麼多鋪墊了:「哥哥們從軍入伍,自然就得聽從將領的安排,該去哪兒去哪兒。臣妾別的不懂,這些道理還能不懂了?換上您也太小看臣妾了吧!」半真半假地一撇嘴:「莫不是皇上是故意試探臣妾的?那臣妾的表現,能讓皇上滿意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