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的山東縣令經過長時間的等待,終於盼來了「希望」的曙光,蘇克沙哈親自到大牢裡探望了他。要他重新寫一份更具針對性的本章,狀告鰲拜縱容黨羽,大肆圈地,魚肉百姓,陷朝廷於不義。那縣令當然答應,他想替朝廷根除圈地的惡習已經想了很久,現在有了這麼一個機會豈能放過?當夜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幾千字的長篇大論,最後還用「罄竹難書」來形容鰲拜和他的黨羽對人民犯下的罪行。
奏章到了蘇克沙哈手裡,自然是被視若珍寶,這些天他一直把支持者聚在一起,開會研討發動總攻的細節,發誓要一口咬死鰲拜。而鰲拜卻一點都不緊張,照樣該吃吃,該喝喝,日常生活絲毫不受影響。太皇太后秘密召見孝獻章皇后的弟弟費揚古,讓他開始想辦法收編原來由安親王掌控的部分軍隊。囑咐他慢慢蠶食安親王在軍中的勢力。
因為這次會面,她認識到費揚古和他的姐姐完全不一樣,青年有為,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將才,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從進入豐台大營開始,就已經注意聚集自己的小夥伴了,現在手當上能招呼起來的人還不少。這個孩子若真能對自己忠心不二,一定能成為未來軍務上能挑大樑的人物。現在就開始對他的鍛煉培養,對未來玄燁從議政王大臣會議手裡收復軍權,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
現在的朝廷上,玄燁之所以一直說不上話,一是因為內政抓在鰲拜和蘇克沙哈手中。二是因為軍權分散在議政王大臣會議裡的旗主親王們手中。他們仗著自己在軍中的威望。屯兵自重,妄圖用這種方式干預朝政並且已經成了除蘇鰲之爭以外。威脅到玄燁帝位的第二大毒瘤。
這一次玄燁要收拾蘇鰲兩家,議政王大臣會議也牽扯在裡面,而這些人中,誰最好收拾?當然是已經不再中立的安親王一系。蘇克沙哈失勢,對那些原先支持他的親王們卻不會有實質的影響。政治鬥爭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平時消遣的娛樂項目之一罷了。對付他們,分裂是沒有用的,只有各個擊破,慢慢來。慢慢消化,先吃掉小的。把自己養肥了,再對大的動手。
孫子對付蘇鰲之爭,自己這個做奶奶的,就勉為其難,幫他盯著這些軍界大佬吧!所以說,伴君如伴虎,不管你先前為這個國家做過多少貢獻,只要你對現任帝王起了一點點的異心。你就等著被一口口吃掉吧。
太皇太后沒有注意到。赫捨裡也不知道,索家的兩位少爺這個時候已經在軍中初露頭角。費揚古的視線也已經瞄到了他們身上。擁有良好的軍事素質,以及皇帝小舅子的外戚身份。他們已經是頭戴光環了。
但是,小妹的話被他們牢牢地記在心裡,他們現在所有的名利都是別人給的,只有本事是自己練出來永遠屬於自己的,自己最終還是要靠實力說話,光環什麼的都是浮雲。如果他們想要成為軍中精銳,實力才是王道。
所以,他們一直很低調。無論是與長官還是普通士兵相處,一直表現得中規中矩,不冒頭,不出挑,踏踏實實練自己的。太皇太后沒有注意到他們,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們兩個,加上法寶。沒有結成小團伙的傾向。甚至面對費揚古遞過來的橄欖枝他們也裝糊塗拒絕了。
開完笑,他們要的,是自己從普通士兵當中挑選可造之材,一個兩個慢慢地培養,未來自己為將帥,這才是他們的志向,也是噶布賴的處世哲學,不依附別人,低調地靠自己慢慢積蓄實力,遊走在各種勢力之中。低調卻透著若有似無的華麗。
索家能有今日的門庭,靠的就是這條金科玉律,無論什麼時候,都不站隊,不依附,保持自我獨立,自己只能被別人依附,絕不為別人左右。
赫捨裡成為皇后,已經違背了索家的初衷。有她這麼高調的存在,其他人再怎麼低調都會被打上外戚的標籤,讓習慣了做幕後推手的索家人一下子全都暴露在陽光下,實在是讓他們非常難受的事情。所以,陽光下的低調就成了噶布賴研究的課題,如今這已經成了索家人共同的特徵。
就在外面風聲鶴唳,蘇克沙哈籌備致命一擊,鰲拜準備守株待兔的時候,坤寧宮裡的赫捨裡卻是一陣心煩意亂,她煩躁的原因,是因為景陽宮裡的那個張氏,自從懷了龍胎之後,胎相一直不穩,太醫們用盡各種辦法給她安胎。赫捨裡也把玄燁勸過去安撫她,並且時不常地給一些物質獎勵。
可是孩子的情況依然不容樂觀。母體今年十五歲,來葵水的第二年就懷了頭胎,說實在的,赫捨裡覺得這很殘忍,簡直就是透支生命力。更何況小孩的父親才十三歲,這個質量能高到哪裡去。這未來小寶寶的質量,赫捨裡忽然想起,玄燁孩子的夭折比例高得嚇人,貌似皇長子胤褆的真實排行其實是第五還是第六來著,前面的孩子都生下來沒多久就掛了的。
她讓珍兒和玲兒代表她過去探視,得來的結果是張氏的孕吐非常強烈,並且臉色極差,身體極度消瘦什麼的。和太醫描述的那些美好的詞彙完全沒有關係。使得赫捨裡不免憂心忡忡,張氏的請安當然免了,一日三餐供奉,嬤嬤太監全程監控。即便是這樣,赫捨裡的心裡依然沒底,古代不比現代,古代孩子孩子的出生率比死亡率還高,而且很多根本就生不下來,母親生孩子結果一屍兩命的事情不勝枚舉。
張氏現在身體這麼差,萬一要是出了狀況,母親沒了,在太皇太后眼裡根本不是個事兒,要是孩子沒了,赫捨裡這個正宮皇后的責任可不輕啊!太皇太后這兩天沒事就愛詢問張氏的近況,大家都數著日子等著孩子降生呢!可現在這狀況,她心裡沒底。
她緊張,玄燁卻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他也根本不能理解赫捨裡的緊張:「張氏懷孩子,你整天坐立不安幹什麼?已經派了那麼多嬤嬤過去了,朕也答應抽空到她那裡去看看,你怎麼還這樣?赫捨裡,朕就不明白了,你怎麼老愛替別人操心?」
「臣妾怎麼是替別人操心呢?這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皇上似乎一點兒都不期待的樣子,您不想有個小小孩叫自己阿瑪嗎?皇祖母卻盼著有個曾孫叫她老人家烏庫媽媽(曾祖母)呢!」「你想聽真話?」玄燁走到赫捨裡面前,伸手勾住她的肩,然後半個身體靠上去。
自從兩人有過第一次之後,他和她之間連日常的距離也都快變成零了。他說話喜歡湊在她耳邊,像這樣半個身體貼著,他只要來了坤寧宮,赫捨裡就必須在他兩步範圍內站著或者坐著,要是超過兩步,他就會自己挪過來。赫捨裡對他這種牛皮糖的表現既無奈又同情。
就比如現在,他一邊說話,一邊又貼上來了。赫捨裡順勢往前湊一湊,讓他把腦袋擱在她肩上,順勢扶住他的身體:「皇上這幾日又要習武又要唸書,還要操心旁的瑣事,是不是累著了?臣妾扶您歇一會兒吧。真話假話什麼的,只要是皇上說的,臣妾都愛聽。」
「朕現在根本沒心思去想什麼孩子,張氏的孩子,無論男女都好,朕都沒有什麼感覺。這是真話,朕現在的情況,根本沒心情去關心這些。赫捨裡,朕擔心的,是即將到來的朝會。朕擔心會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狀況,如果事態變得朕都無法控制,朕不知道,皇祖母會不會再出來救朕。
你不知道,外面那些大臣們又多可怕,他們要是鬧起來,朕根本就拿他們沒辦法。如果,如果事情失控怎麼辦?朕該怎麼辦?」
「皇上您放鬆些,別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您已經做了所有您能做的事情,剩下的,就讓事態自行發展吧。您別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總想著最壞的結果。其實,眼下局面的形成,說明您已經勝利了。來日朝堂之上,您不需要做任何事,蘇克沙哈狀告鰲拜,您就讓他告,越慷慨激昂越好。他的氣焰上來的,鰲拜勢必不甘示弱地頂回去,您就讓他們吵,那天鰲拜的聲勢不會比蘇克沙哈弱,兩邊一抵消,剩下的那點餘波,根本傷不到您,您就放心吧!」
「我就是怕鰲拜的氣焰太過囂張,就算蘇克沙哈有這樣那樣的證據,依然奈何不了他,他是武將,而且朝堂禮法在他眼裡等同浮雲一般,朕怕他萬一發狂……」「皇上!您是皇上呀,哪兒有皇上怕臣子發瘋的,那天大姑父和佟國綱大人都在殿上,二叔也在您的背後,您怕什麼?只要您不離開龍椅,他鰲拜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動您一下。」
赫捨裡輕聲安撫他:「您要相信自己的計劃一定會成功,您是皇上,到了那天,您只要保持冷眼觀瞧,其他的都不用擔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