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玄燁的話,赫捨裡沒有高興,而是深深地擔憂,上回跟著他去蓮花寺,見了吳良輔,回來之後他有段時間非常迷茫,難道是吳良輔跟他說了什麼?赫捨裡想來想去,作為佟佳氏的兒子,怎麼會認同父親和董鄂氏的愛情?並且希望自己也擁有一個和董鄂氏一樣,能讓他全心全意去愛的人。天哪!玄燁的這種論調要是被太皇太后知道了,自己沒準會被活埋或者投井的。
愛新覺羅家從皇太極到福臨都是為了女人要死要活的,這孩子怎麼也遺傳到了呢?不妙啊!這是要走上不歸路啊!赫捨裡越想越怕,要是自己真的被獨寵了,絕對是天理難容的:「皇上,要不然,瞧您說的,臣妾是您的妻子,自然會永遠陪著您的。好了,就快到午膳時間了,您的那個好消息還沒說呢!」
「啊,對了,朕告訴你啊,大舅舅已經同意讓朕跟他學武了!明年開始,朕要恢復去南書房上課,朕還要跟大舅舅學武。」玄燁很興奮地跟赫捨裡匯報。赫捨裡一聽,笑容爬上了嘴角:「怪不得皇上今天這麼高興,不過臣妾倒是想起了一個事兒,皇阿瑪大葬的那一天,所有的皇子都到了,唯獨少了六弟,臣妾聽嬤嬤說,七弟和八弟的身子也不好,太皇太后常常為之掛心,皇上您是不是……」
「是皇祖母這麼說的?朕的弟弟們都是病秧子,除了二哥,其他的你都沒見過。怎麼突然想起他們來了?」玄燁從榻上坐起來很認真地看著赫捨裡。赫捨裡被他看毛了:「臣妾是想,與其指望那些世家子弟。總不如手足間的親密無間,再說皇上若能愛護幼弟尊敬兄長,天下人會競相倣傚,口口傳頌您的美德。」
「你不知道的,除了二哥和我之外,其他的弟弟們身體都不好,整天泡在藥罐子裡,根本就指望不上,六弟尤其是這樣。平時連路都走不過一百步,朕也不是沒有關心過他。前幾日聽說他又受涼了,太醫至今未上折子陳述病情,估計又是急症!
七弟稍微要一點兒,能出個遠門什麼的,但也是個片刻離不了藥罐子的主,朕也想身邊能有幾個兄弟幫襯,可是總是事與願違。」玄燁歎了一聲:「罷了,你說起這個事兒。朕倒是想起來了。明天讓二哥去看看他們,七弟若是能行,就讓他搬出來跟五弟住一起。省得一個人呆在院兒裡受奴才的閒氣。六弟是沒得指望了,八弟走路還不穩當呢!」
「皇上能想著兄弟,就足以顯示您的仁愛之心了,一會兒晚膳的時候跟皇祖母好好說說,有幾位小叔叔陪著,皇祖母應當就能放心了。」赫捨裡如是說。「對啊!朕帶著二哥五弟還有七弟一起練,皇祖母就不會反對了,朕要給他們做榜樣的!」「臣妾就是這個意思,一個人練沒意思,大家一起練才能出成嘛。還有您的那些伴讀他們可以保護您,皇祖母會同意的。」
「對,就照你說的辦,朕還可以考校考校奴才們的功夫,哎,赫捨裡,你說為什麼你總能說到朕的心坎兒裡去呢?」玄燁一邊說著一邊嬉皮笑臉地又倒回來,想要蹭上赫捨裡的肩,被赫捨裡一下子扶住:「臣妾哪兒有那個本事,妄自揣測聖意這可是重罪,臣妾可沒這個膽子。好了,皇上您在這讓歇著,臣妾給皇上瞧瞧今兒的膳單。」赫捨裡說著就要彎腰找鞋子。
沒料想玄燁一下子攬住了她的腰:「赫捨裡,今天晚上,朕真的不能留在坤寧宮嗎?」「臣妾可沒這麼說……」「那朕就留下了!就這麼定了!」赫捨裡黑線,我這兒和別人宮裡有什麼不同嗎?你這樣粘著我,太皇太后又要找我了。你以為她是真心想請我吃晚飯啊?
午膳依然是這麼豐富,御膳房給帝后準備的菜品完全一樣,赫捨裡由坤寧宮的宮人們伺候著,玄燁由一群小太監們伺候著。吃飯的時候,赫捨裡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乾清宮似乎沒有總管大太監,也就是說,玄燁身邊沒有固定跟隨的人。是他不選嗎?還是太皇太后有意為之,為了避免出現第二個吳良輔?算了,想太多沒意思,還是吃飯吧。
然而,這飯還沒吃完,出事兒了。外面小太監喘吁吁地奔進來:「皇上!啟稟皇上,皇后娘娘,六阿哥,六阿哥剛剛……歿了……」赫捨裡一驚,玄燁更是連筷子都驚得掉到了地上:「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六弟他……他怎麼會……」赫捨裡見勢不妙連忙走過來扶住他,順便吩咐:「把這些都撤了,皇祖母那邊去匯報了嗎?」「已經去了,這會兒估計太皇太后已經得到消息了。」小太監顫顫巍巍地說。
「誰讓你們那麼積極的?這種事情也想著討賞嗎?」赫捨裡忽然嚴厲地呵斥對方,把對方嚇得跪在地上連著磕頭:「奴才不敢不報啊!六阿哥病重這些天,太皇太后每天都派人來問情況,奴才哪兒敢知情不報啊?」「行了,你先下去吧,朕要親自到六弟院子裡看看。」玄燁撩起袍子就想往外面沖,赫捨裡峨?懱一把拉住他:「皇上留步!您現在去不得!」
「朕怎麼去不得?他是朕的弟弟!」玄燁用急促地語速說:「你剛才提到他,可誰知到轉眼竟出了這做事情,朕等不著急上火嗎?」赫捨裡無奈了,合著這事兒還是我烏鴉嘴了?我也就隨意這麼一說,誰知到他連熬過這個年的福氣都沒有,眼看著除夕就在眼前了,偏偏鬧出這種事情,真是有夠戳心筋的。
「皇上,您聽臣妾一言,眼下六弟新喪,他院子裡一定是一片忙亂,什麼都沒準備好,您過去,諸多不便,再加上……皇祖母已經得到了消息。她老人家再次白髮人送黑髮人,她該有多心疼啊!您這個時候最該去的地方是慈寧宮啊!您得去陪著皇祖母!」「你說的有道理,但六弟那邊……這樣,傳旨,讓讓二哥先去那兒守著。朕先去慈寧宮,完了再去看六弟。」
說著話,人就已經衝出去了。赫捨裡回頭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宮人:「行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含煙,把那些蟹爪蘭都撤了,讓花房送些梅梅花和雛菊來,要素色。今晚恐怕皇上真的要留守乾清宮了。」「那主子還要梅花做什麼?」連璧忍不住多了一句嘴,被赫捨裡一個白眼翻過去,沒奈何,她只能應諾:「是,奴婢遵命,這就給您傳話去。」
不出赫捨裡所料,太皇太后在得知皇六子沒了之後,立刻下旨取消了晚膳,並且一頭扎進了佛堂,怎麼勸都不肯出來。蘇嘛拉姑擔心她受不起這個打擊又勸不動她,只能在邊上乾著急。沒有人知道,太皇太后其實只是在試探玄燁的辦事能力。看他在面對這種突發事件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哪頭。
得知孫兒讓福全去六阿哥的院子,自己卻往慈寧宮來,太皇太后滿意地瞇起眼,不錯,無論是作為皇帝還是作為晚輩,首先想起她這個太皇太后才是最正確的選擇。遇事留三分之二的理智,能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玄燁又長大了。
於是,當太皇太后提出要親自去給六皇子上香的時候,玄燁的拒絕讓她覺得很窩心,白髮人送黑髮人不吉利,她只要在佛前多念幾卷經書,多敲一會兒木魚就足夠了。而玄燁本人也只是到了到場,上了香之後就被一群人勸離了。他也的確是回了乾清宮,一個人獨居了。
夜漸漸深了,冬天的夜晚尤其漫長,赫捨裡坐在榻上轉動著手裡的花瓶:「慈寧宮的燈熄了嗎?」「回娘娘的話,還沒有。」乾清宮的呢?「」也還沒有。「邊上站著的珍兒一板一眼地回答。「那麼坤寧宮的燈火也不能熄啊?看看,這瓶梅花剪得怎麼樣啊?」赫捨裡歎了口氣之後,半真半假地問她。
「回娘娘的話,娘娘的手藝越發的好了,就連花房的師傅也比不上。」珍兒的讚美讓赫捨裡反而皺起了眉:「哎,外面的雪又大了,好好的年,怎麼就過成這樣了!」「娘娘,您也別難過了,六阿哥的身體一直不好,如今去了,對六阿哥來說,也許是好的。」珍兒勸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我擔心的是皇上,剛剛還聽他說著六阿哥七阿哥還有八阿哥這三個弟弟,皇上的言語裡對他們是十分牽掛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有平常心。」這個時候,含煙端了羊奶進來:「娘娘,夜已經深了,您還是早點兒歇了吧,明天一早還要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呢!」
「不,現在還不能歇下來,你們去準備一下,我要去乾清宮!」赫捨裡望著桌上的梅瓶。「娘娘,外面的雪這麼大,夜又這麼深了,您……」含煙和珍兒一起勸道。「吩咐下去,讓他們準備一下,含煙,連璧,你們替我更衣。珍兒,你去一趟慈寧宮,去跟皇祖母求救,就說皇上夜不能寐,晚膳都不肯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