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升和景言等人自然不敢窺視奏折的內容。可看皇上如此震怒,竟然連罵人的話都說了出來,就知道事情或許已經不在皇上的掌控範圍之內了。否則以韓肅素來沉穩的性情,如何會做出這等暴躁無章法的事,自己亂了不說,還要讓身邊的人跟著亂。
韓肅這會子只覺得頭疼無比,山高皇帝遠,他不在大梁城坐鎮,朝政自然交給四位輔政大臣把持。雖然他們現在已經不是輔政大臣的職位,但先前累積的聲望和人脈都在。他初登大寶,位置尚未曾坐穩,又有靖王府大火之事開罪了西武國,好容易才維持到將端親王世子與清歌郡主的婚事辦了,繡妍教和百草堂也退卻了,事情漸漸有轉機時,卻叫那四個老東西給他擺了一道。韓肅如何不急,如何不怒?若可以,他恨不能立即將這四人關進振國司,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現在,他們四個和離掌握著半壁力量,他只能智取,不能硬碰。
眼下,要緊的是賑災的糧草。
人不吃飯,一頓兩頓尚可以忍耐,一日兩日就受不住了。災民本就處在恐慌之中,重災區顆粒無收,全仰仗外界共計才能維持生命,才能想法子勞作生產。
韓肅深吸了口氣,冷靜下來。
提筆寫了聖旨,嚴斥田玉庚等四位輔政大臣的行為,又傳了口諭,命周邊城鎮速速調集糧草來。
可這個時候,重災區有多少災民等著吃飯?
緊急調集的糧草,支持的了一兩日,卻在無法多支撐。
皇上賑災的糧食也是要靠買的,沒有銀子,怎麼買?
才兩日功夫。韓肅就急的鼻腔和口中都是水泡。
青州縣府衙外,來詢問粥棚何時開放的百姓越來越多。飢餓的人們又開始挖野菜,老百姓中,卻有人怨恨韓肅。
皇帝不來賑災,他們有繡妍教和百草堂的幫助,尚且有粥吃。皇上一來。百草堂和繡妍教的人走了,他們又要自己挖野菜。
野菜填不飽肚子,又支持不了幾日,災民們的心情越來越差,怨氣也越來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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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舟,我們這樣沒關係嗎?」阮筠婷懷裡抱著小蓯,馬車太過顛簸,孩子睡的不踏實。
君蘭舟以為她問的是沒有易容上路的事,笑著道:「沒關係。這會子皇上應該已經焦頭爛額了。沒有空閒去顧及咱們。」
阮筠婷抱孩子抱的胳膊酸了,就將小蓯遞給君蘭舟抱,道:「我是說孩子,這樣被我們帶出來沒關係吧?」
君蘭舟恍然,隨即笑道:「怕什麼,沒大礙的。我的兒子才沒那麼嬌氣,再說現在天氣也暖和了。」
「可小蓯畢竟是早產的。」
「不怕,師尊給你補身子的藥可不是浪得虛名。你只管安心就是了。」
「那就好。」
阮筠婷將馬車的藍布窗簾撩起一個縫隙,往外頭看了看。此刻他們所在的是一片野地。小路兩側雜草叢生,蜿蜒的路彷彿如何也走不完。
撂下窗簾,回頭擔憂的道:「我怕我找不到我娘的墳。」她本就是後來而入的靈魂,又沒有繼承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哪裡記得清阮凌月的墓地在哪裡?
君蘭舟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擁著阮筠婷的肩。讓她靠著自己,憐惜的道:「那也怪不得你,你那時才五歲,如何去記得?你能和嵐哥兒大老遠的平平安安的到了都城找到徐家,我都已經無數次感激上蒼了。」
阮筠婷也有些感慨:「或許都是緣分吧。你知道當初在路上帶我們入都城的好心大叔是誰嗎?」
「誰?」君蘭舟挑眉。
「是裕王爺。你父王。」
「是嗎……」君蘭舟怔然。
父王這個稱呼,對於他來說還不曾熟悉,裕王爺就去了。雖然現在先皇已死,他也算報了仇,可是心理總彷彿缺失了某一個角落,如何都補不上。
是缺失了什麼?
當初父王被害,他曾經與韓肅那樣的齊心協力。雖然起初韓肅因為他生母的原因瞧不上他,可後來彼此瞭解了之後,他們的確相處的很好。
君蘭舟渴望親情,沒有了父王,還有兄長,在當時的他心裡,除了婷兒就是韓肅了。所以他擔心韓肅的安危,在他陳兵南方時,他毅然的離開阮筠婷身邊,去他身邊做了軍師。替他出謀劃策,為他躲過一次次刺殺,甚至不惜用身體為他擋刀子。
身上的疤痕還在。每到潮濕下雨的天氣,就有些刺癢的感覺。
可當時的人,已經完全變了。
為了搶走他的妻子,韓肅背信棄義,一意孤行……
君蘭舟閉上眼,輕輕歎息了一聲。
阮筠婷疑惑的仰頭:「蘭舟,怎麼了?」
君蘭舟搖搖頭,親阮筠婷的額頭,又俯身親親襁褓中的兒子。
他懷中此刻擁著的,就是他的全部,他必須振作起來。
思及此,君蘭舟又笑了,在阮筠婷耳邊低聲道:「你說,在馬車裡會是什麼滋味?」
「什麼?」阮筠婷一時間沒有聽懂,反映了片刻才知道他說的竟是那事。
她耳根子紅透,白了他一眼:「你這登徒子,從前怎麼不知道你滿腦子都是這些東西。」
「我滿腦子是你。」君蘭舟湊到她耳邊,含住她耳垂上小巧的珍珠耳釘,舌尖繞著珍珠打轉,卻也讓阮筠婷從背脊升騰起一股子酥麻之感。
她如被針紮了那般避開。
臨出門前,她小日子結束了,君蘭舟就彷彿一頭永遠不知道饜足的獅子,竟然要了她一夜,到現在她還有些疼。而且如今是在馬車上,怎麼可能做那種事。
阮筠婷縮進了角落裡,防備的瞪著君蘭舟。
君蘭舟無辜的抱著小蓯,低頭瞅瞅熟睡的兒子,隨即悶笑起來。
「你還笑!」
「沒辦法,婷兒,你的樣子太有趣。」君蘭舟湊到她跟前,與她並肩坐著,低聲在她耳邊道:「是不是那屍骨**的滋味兒,你現在還忘不掉?」
「你!」
阮筠婷咬著唇瞪著君蘭舟。如此俊美無儔在人前溫文有禮的神醫,竟然是個登徒子!是不是所有男人都如此表裡不一的?
可瞪了片刻,她又繃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君蘭舟也不再逗她,將她擁進懷裡:「乖,你睡一會兒,待會兒投宿我叫你。」
阮筠婷頷首,一想到這次給阮凌月上過墳,或許就要有很長一段時間離開大梁國,她心裡就有些不舒服。
君蘭舟好似瞭解她的惆悵,道:「你寫給喬舒亞的信我還沒有送出,只聽著你的一句話。」
「事情解決之前,我也沒有心情出去。」阮筠婷閉著眼睛,手伸進襁褓中,輕輕地握住小蓯的手。小蓯彷彿知道是阮筠婷在與他玩,小手下意識的握住了她的食指,握的阮筠婷的心都要融化了。
君蘭舟笑道:「罷了,你就放寬心,等去給娘上過墳,咱們就往青州縣去。估摸著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嗯。」
阮筠婷應了一聲,放心的靠在君蘭舟胸膛,握著兒子柔軟的小手,昨夜折騰的沒怎麼睡,到現在即便在顛簸的馬車上,她也很快入睡了。
趕了幾日,終於在六月初九約定之日來到了鹿城。
這是阮筠婷和阮筠嵐成長到五歲的地方。
阮筠婷和君蘭舟帶著小蓯去了鹿城的百草堂分號。大掌櫃見了君蘭舟,崇拜的眼神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他的臉,「少東家,屋子早就按著您的吩咐預備下了,我還安排了兩個乖巧聽話的丫頭伺候少奶奶和小少爺。」
君蘭舟笑道:「你做的很好。」回頭擁著帶著白沙帷帽的阮筠婷往後院走:「待會兒你先沐浴,鬆快鬆快,我叫人預備你愛吃的菜。」
「好。」
……
大掌櫃望著少東家和婦人的背影,半晌羨慕的笑著搖頭咂舌。少東家生成那個模樣,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子才配得起他。不過單聽那黃鶯出谷的一個「好」字,在看她苗條的身段和走路時裊娜的姿態,大掌櫃就不免猜測起來,回頭與下頭的小徒弟,他也有的說了。
阮筠婷沐浴更衣,又給小蓯洗了澡,和君蘭舟吃過午膳後還小睡了片刻,到了下午,外頭就有人來傳話:「少東家,外頭有位老爺帶著公子來求見。說是要與您談生意,事先約好了的。」
「請進來吧。」
君蘭舟拉著阮筠婷的手道:「父王和嵐哥兒來了。」
阮筠婷連連點頭,歡喜的微笑著。他們已經有太多日沒有見面了。
不多時,穿了茶金色員外服做商人打扮的端親王就與同樣做富家公子打扮的阮筠嵐進了屋。
待打發了下人,阮筠婷歡喜的迎了上去:「父王,嵐哥兒,你們好嗎?來的路上可還順利?」
端親王上下打量著阮筠婷,見她照比從前豐腴了,臉色也白裡透紅,透著一股子健康生機,心終於放下了,看來君蘭舟沒有虧待她。
「路上順利的很。大梁皇帝這會子自顧不暇,沒空再督促邊境的事。而且四位輔政大臣又給徐興邦去了信,大梁國與西武國的邊境如今也不那麼緊張了,我們稍微變裝一下就混進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