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龍,你這麼看著我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是我陷害了你二叔嗎?」王舒雅一臉氣憤地看著面無表情的朱清龍,心裡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難受。從婆婆那裡回來,朱清龍便只是呆呆地坐著,用一種陌生和冷冽的眼光看她,那樣寂滅的神情,讓王舒雅心裡很不是滋味。夫妻這麼多年,他們還從來沒有吵架過,清龍凡事都忍讓著她,她也在他的寵溺之中變得越來越驕橫和脆弱。
「不是,我沒有懷疑你!我只是在想玉容說的那些話,平白無故的,二叔怎麼會和胡人有勾結的!我真是想不通!」朱清龍喟然一聲長歎,目光蕭索地看向窗戶外邊。「那你的意思就是懷疑我娘家人了,懷疑我弟弟在暗中做手腳,陷害你們朱家了!朱清龍,你摸摸良心問一下,嫁給你這麼多年,我王舒雅有哪一點對不起你,當初我不顧爹的反對非要嫁給你,是為了什麼啊!可如今,你居然這樣懷疑我,懷疑我要害你們。你的良心真是給狗吃了,嫁給你這麼多年,我有沒有過過好日子啊,天天陪著你在外頭忙生意,回來還要受你們一家老小的閒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這個朱家二少奶奶當得很風光,其實連個下人都不如!」王舒雅氣得一臉蒼紫,蒼白的骨節發出脆脆的聲響。清瘦的身子在寒夜中瑟瑟發抖。
「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你幹嘛這麼大火氣!我只是覺得二叔出事實在是太蹊蹺了!」朱清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無力地吁了口氣。「我看有蹊蹺的是你妹妹才是,好好的皇宮不呆,突然跑回來,還自以為是的主持什麼正義。她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都已經是皇上身邊的女人了,心裡還念著以前的情,只會對自己沒有好處,弄不好,還要把我們全家都牽連進來!你看看她今天對我的那個態度,那是一個做小姑的對嫂子說的話嗎?虧得你還和她是龍鳳胎,她可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留!」王舒雅甩了甩衣袖,一臉的憤憤之色,想起今日朱玉蓉的那一番冷嘲熱諷,她的心裡便不是滋味。有生以來,她還是頭一遭被人這麼看扁,說她是個愛嚼舌根的婦人。
「你說夠了沒有?玉容也不過是說出事實而已,有什麼不對。你弟弟是什麼樣的人,在京城可是花名在外的。當年他和金國女奴的事情,可是人人都知道的。玉容也不會信口雌黃,隨便亂說的。玉容能夠回家一趟,你為什麼要無風起浪,嫌家裡的事情還不夠多嗎?」朱清龍騰起身來,一臉寒氣地看著王舒雅,聲音也如雷霆一般響亮。王舒雅懵懵地看著他,心裡忽然一陣壓抑般的難受,向來疼她寵她的丈夫今天第一次這麼粗聲大氣地和自己說話,第一次給她臉色看。
「是啊是啊,你們朱家發生這麼多事情全都是我一個人造成的,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嫁進你們朱家,我們王家,沒有一個是好人,全都是十惡不赦的大奸人,你滿意了吧!」王舒雅悲天一聲痛呼,啊地一聲尖叫,提起桌子上的一隻古玉花瓶向地上摔了下去,啪地脆響,和著悲天的痛呼,劃過清寂的夜,給人一種撕心裂肺的刺骨荒涼。朱清龍看著跑進內房的王舒雅,嘴裡想說些什麼,卻猶豫著低下了頭。夫妻四年,他覺得自己離王舒雅越來越遠,有時候他都沒有辦法去瞭解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當初的一見鍾情,海枯石爛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和生活的瑣碎,一點一點失去了精緻的細膩柔情。
朱家蟄伏已久的風波隨著小喬身份的揭穿,一波接一波地蕩漾開來。這一場風暴,又將會給這個家庭帶來什麼樣的震盪了?長街的夜,越發的冗長。徹夜的風,吹落在永巷的每一個角落,呼呼如美人的哀怨啼哭。
連著兩日,朱家都沉浸在一片死氣沉沉的氛圍裡。布場的生意一直都是朱清龍和朱清朗兄弟二人在打理,王舒雅負責生意的洽談和雇工的管理,和清龍鬧了矛盾之後,索性便一直呆在房間裡,懶得去管事了。這兩天下來,卻是損失了幾筆生意,而山城那邊的染料也開始出現了問題,卻是將兄弟二人忙了個半死不活,中午都沒有功夫回來吃飯了。下午的時候,朱清寒辭別了小喬,去了榮灣的開源鋪業收賬。
洛映紅那日受了朱鴻烈的刺激之後,一直在床上養病,日常飯食也都由古媽端到房間裡來吃了。偌大的一家子,卻是冷清了不少。唯有在那清秋別院裡,才聽得見幾聲活潑灑脫的歡笑,驅趕著深秋的倦怠與肅冷。
「好高啊,好高啊,我不要玩了,不要玩了……啊,啊……小喬,你饒了我吧,不要推了,不要推了,我快不行了,太高了,太高了!讓我下來吧!你換流雲上吧!」遠遠的便聽見小蝶一陣呼呼急喊,粉色的雲裳隨著蕩漾的鞦韆在風中招搖擺動,翩躚如花中曼舞的粉蝶。小喬興奮地在後面叫嚷著,一邊用力地推著坐在鞦韆上的小蝶。
小蝶俏臉通紅,每每向高處一蕩,她都會尖叫出聲。這個死小喬,仗著自己有點力氣,就這樣捉弄人家,早知道就不該答應這事情了,這下可好,倒真是上架容易下架難了。流雲聽得小蝶在高空中尖叫不止,卻是在一旁看熱鬧,咧嘴笑個不停。一聽小蝶居然慫恿小喬把自己拉進來,唾了一聲道:「死小蝶,你就知道打我的鬼主意。你明明知道我怕高的,還讓小喬送我上去。你這黑心的小妮子,小喬,你用力地推,使勁地推,我給你無限的支持!千萬不要讓小蝶下來,讓她呆在上面好了!」
小喬呵呵一笑,看了看小蝶道:「小蝶,這可不是我的意思哦,是流雲不讓你下來的,所以,你就多在上面呆一會吧!」說著又是奮力一推,呼呼地將小蝶送了上去,嚇得小蝶連聲驚叫。
「走了大半個院子,還是你這兒熱鬧!」驀地裡,一陣悠悠的女聲飄了過來。流雲和小喬轉頭望去,卻見得一身華服的朱玉蓉站在進院子大門的葡萄架下,言笑晏晏,雍容華貴,燦然生輝。兩名婢女跟在身後,面若皎月,眸如星辰。
「叩見玉妃娘娘!」流雲臉色一白,福福地向著朱玉蓉拜了下去。「玉妃娘娘,叩……叩見玉妃娘娘!」小喬見得流雲跪了下去,吱吱唔唔地跟著說了起來,彎腰向她行了一禮。玉妃莞爾一笑,明目流轉,看向了在高空中蕩漾不停的小蝶。小蝶見得身下的二人全都跪了下去,心裡一個慌神,唯恐壞了禮數,連連喚道:「玉妃娘娘吉祥!」話還未完,整個人身子一偏,已經從高高的鞦韆架上直直地向下面墜落下來。小喬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身子一轉,一個迴旋舞步錯開,凌空跳起,右手一環,已經捉住了向下墜的小蝶,摟著她的纖腰款款地落了地。
「奴婢不知娘娘駕到,壞了禮數,請娘娘恕罪!」小蝶還沒有站穩,已經向朱玉蓉跪了下去,一臉的驚慌之色。朱玉蓉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甩了甩手帕道:「快起來吧,我既回到了家裡,宮中的那些規矩就免了!你們不必如此誠惶誠恐!我可不想回了家,還要受那些宮廷禮儀的束縛!」
「是,謝娘娘!」小蝶點了點頭,驚魂未定地吁了口氣,一邊看了流雲和小喬一眼,嘀咕道:「都是你們兩個,差點就給你們害死了!以後再也不陪你們鬧了!」「你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嗎?小蝶不氣,大不了明天讓流雲在上面,你來推她,算是報仇了!怎麼樣?」小喬衝她吐了吐舌頭,一邊握住了小蝶的手。「什麼啊,你打死我都不會幹的,我才不陪你瘋!」流雲聽得小喬又要將她拖下水,想起要在那單薄的鞦韆上飄來蕩去,一點踏實安全感都沒有,一時急了起來,大聲地嚷了嚷,一臉的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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