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己是如何跑到歸來的站隊中,僵硬的手腳雖不聽話,可是身體和大腦卻統一的發出一個指令,我要去日旭的身邊,我要守在他的身邊。原本聚攏在日旭身邊的士兵,瞧我撞入他們的隊中,都自覺地為我讓開了道。
呆呆的站在原地,瞧見日旭安靜地側握在沙地上,寬闊的背脊正對著我。原本完好的鎧甲此刻早已滿目倉夷,翻馬而下的日照正掙扎著想扶起日旭的身子,受傷不輕的他哪有力氣,發到牽扯了肩膀上的重創,滴滴血水自手上淌落。
「日照,讓大嫂來。」我衝到日照的身旁伸手接過日旭的身子,仔細端詳,閉著雙眼的日旭臉上漾著淡然的笑容,沒有了往日的滿臉肅然,亦不見了剛才在戰場上的果斷,只是那個在常常膩在北閣,霸佔我的位子硬把我拉在腿上的日旭。
我也努力地笑著,日旭一定用心看著我,掏出懷中的帕子小心的抹著日旭臉上的血污,自他的眉角滑過,撫平他雙眉間的憂思,小心地擦掉他臉頰和嘴角清晰的血滴。
「大嫂,我們趕快送大哥回軍營,趕快讓軍醫醫治才是。」日照搖了搖我的身子。
我點了點頭,緩緩抬頭望向隊伍,緩緩行來的士兵不下數千人,心中盤思清楚後,對著日照吩咐道:「你下令讓隊伍全速入營,如果此刻南朝軍隊來襲,我們豈不是措手不及?」
日照看著我沉思片刻後,對著兵隊揮手下令,武朝的士兵列著整齊劃一的橫隊自我們的身邊繞過,也許他們也擔心自己的元帥,可是全軍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日照,你扶我一把。」我一邊說著,一邊蹲下身子輕輕拉著日旭的兩條臂膀,掛在我的身上,小心地讓他的頭擱在我的肩上,屏足一口氣想背著日旭起身。
日照慌忙地扶著已然在我背上的日旭,脫口而出:「大嫂,你不要逞強。大哥的身子那麼沉,你一個女子怎能背得動?」日照的雙手明顯地在用力幫我
我一腿跪地,勉強抬起自己的另一條腿支著身子,喘著氣說道:「這些士兵都是剛剛從生死場上回來,誰人的身上沒有一些傷痛?日照,你肩頭的傷也不會輕,我是這裡身體狀況最好的,難道不能馱你大哥上馬?」
「上馬?」日照顯然一愣,轉而哈哈大笑的說道:「扶大哥上馬?好,我幫你。」答允後,一張臉上笑容更甚,顯然是有什麼好笑的。
我一時不解,但不及多想,雙手反絞箍在日旭的腰上,再吸一口氣支起另一條腿,果然好重,但想到身上傷重的日旭,我雖然雙腿哆嗦,卻強咬著一口氣不肯示弱,頓時渾身上下冒出汗來,日照在一旁看著兀自發呆,我挪動一步後,衝著他大吼:「是不是還在想我怎麼不把你大哥背回營地?還不來幫忙?」日照又是撲哧一笑,顯然我是猜中了。這小子又恢復了往日的精神,如果我可以成為他的忘憂水,何樂不為呢?
日照的步伐也輕鬆了許多,跑到我的身邊扶著日旭的身子,原本舉步維艱的我已經能慢慢地挪著步子向戰馬走去。
「大嫂,看不出你那麼瘦弱的一個人盡有那麼大的氣力。」日照走在前頭,手上牽著兩匹戰馬,是不是回頭看著趴在馬背上的日旭和神色焦慮又不再多言的我。
「日照,也許你不會明白,失而復得的那種珍惜;又或者說,是心中的力量。」我穩著日旭的身子,不在意地說道:「人是一種有著無窮**的動物,只要心中有**,就能把自身的潛能發揮到最大。那一刻,我全身上下都只有一個念頭,救你大哥,所以哪怕有更大的困難,我一樣可以達成。這就是人,可怕的人。」
「無窮的**,帶給了人無窮的力量和智慧。」日照接著我的話說道,只是瞧他的神色似乎想到別的,「只是這**也帶給了我們無窮的背叛、殺戮和掠奪。」所有的力量都是雙刃劍,人從來都以為自己是正義,卻不知揮動手中劍的那一刻,自己早已不是正義。
「日照,很多事情是無法避免的。戰爭和殺戮,有時候也是推動我們向前的一種極端,而所謂的背叛也不過是所在的立場不同,天地萬物多變,也就是說可以有千萬個角度去看待一件事情。」我緩緩地說道,瞧日照神色平穩,接著提道:「南朝的沐蘇公主,背叛梁家的梅蘭,都已經死在許都城外了。此刻躺在武朝軍營中,泰然安睡的,只是你梁日照的妻子。」總要面對梅蘭已死的真相,不如與日照攤開說清楚。
「大嫂,多謝你的照顧。」日照的語氣未有波動,只是一字一句地說道:「原以為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可是當梅蘭出現在戰場上時,我真的挪不動腳步了。一切的動作不過是下意識,只在長槍穿過梅蘭身子的那一刻,我所有的痛苦彷彿都爆發開來。」我不知道說什麼去安慰日照,也許讓他說出來便是最好的方式。
「大嫂,你知道梅蘭最後說了什麼?」日照的嗓音慢慢低沉下去,連我的心也不由得往下沉,哽塞的喉嚨中發出絕望的聲音:「趴在我身上的梅蘭,歎了一句好累,用盡最後的氣力只說了一句,日照,你千萬不要原諒我。」通往營帳的那條路並不長,我和日照兩個人卻似乎走了很久,梅蘭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至死都沒有請求愛人的原諒。
嚴丹瞧見我和日照到了大門口,匆匆迎了上來:「快讓元帥入賬治傷。」數個士兵圍在我們身旁,小心地用架子抬著日旭入了一頂大帳。嚴丹瞧了瞧我和日照,隨在身後入了營帳。
「大嫂,你怎麼不陪進去?」日照催促著我,似乎逃避著什麼。
「我自然回去陪著將軍。」我歎了一口氣,抬手指了指遠處營帳,規勸道:「梅蘭就躺在那裡。你處理了身上的刀傷後,就去看看梅蘭,她的屍首不能放太久,你心裡自然明白。」抬頭看了看日照漠然哀痛的神色,轉念對著一旁的士兵說道:「這位大哥,你扶著梁將軍去治傷。如果他有些微的抵抗,你便到元帥的帳中來找我。多謝。」
轉身步入日旭身處的大帳,兩個軍醫正圍在日旭的身旁,嚴丹也神色緊張地瞧著躺在床上沒有動靜的日旭。破損的鎧甲此刻已經卸下,我捂著自己的嘴不敢相信的往床前衝去,日旭身上的藍色衣衫全然發黑,早已被鮮血浸透。
「夫人,不要妨礙軍醫治傷。」嚴丹拉住我的手臂,「元帥曾經為了嚴某受過更重的傷,但是一樣可以挺過來,夫人要相信元帥的不敗毅力。」
「夫人莫要擔憂。」一個軍醫此刻抬頭說道,「元帥的傷都在背上和手臂上,傷口雖多,但並不深,此時的昏迷,是因為連日來操勞過度,舊傷未癒,新傷又失血過多。只要我們仔細照顧,傷口不要發炎惡化,元帥的傷勢很快就會好起來。」
我和嚴丹都舒了一口氣,但是心中難免鬱結,連日的操勞和舊傷,都是因為我曾經的不堅定,而這身上的新傷,又是因為我的識人不清。
「夫人,你來托著元帥的身子。」軍醫客氣地對我說道,我不再多想,趕上幾步坐在床邊,面對面托起日旭的身子,讓他靠在我的身上,方便兩位軍醫止血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