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心生疑惑,將面前的余出天愣然地看了好一陣,心中只是覺得此人這般問話,實屬不敬之極。
余出天被這男子看得極為的尷尬,朝著他微微地一拱手,道:「閣下不要疑慮,在下只是心生好奇,故意這樣詢問罷了。」
那男子道:「既然二位不知道這事,那我就告辭了,請問,這路一直朝前,是不是可以通到順慶城中去了?」余出天點頭道:「可以的。」
那男子稱謝一番之後,就是大步朝著那前面的羊腸小道而去,這當中沒有絲毫的滯留。
待那人離去之後,曹管家立馬問道:「公子,你看這人會是什麼來頭?他好像就是來找你的。」
余出天點了點頭,道:「這人我不認識,可是他口中說到的朋友,或許我認識。他等會兒一定是會回來的,我們就在此等他吧。」
曹管家不解地問道:「公子,既然這人是來找你的,那公子方才為什麼不承認了呢?那人回來之後,可能會抱怨公子。」
余出天道:「我這是故意讓他多走一趟,讓他去街上打探清楚余劉二家確實是遭到大難,如果我們現在告訴了他,他恐怕還不會太相信。」
曹管家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道:「原來公子是這個意思。小的明白了。」
正是此時,突然又從他們的身後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曹管家最先轉過頭去,余出天並沒有理會,仍舊是朝前看著那一片光禿禿的山林。
這時,聽見曹管家道:「姑娘,你是誰?」那後面來的竟然是一名女子。
只聽到那女子聲音道:「天兄,我是來還債的。」余出天聽著這聲音,全身如是遭到電擊,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又是聽見曹管家一陣疑惑,問道:「姑娘,你欠我們家公子錢財嗎?」
那曹管家將面前的女子仔細的看了一個遍,看她一身纖腰,哪裡能夠帶上多少的銀兩了?
余出天口中喃喃地說了一句:「靜兒!」那女子沒有回答,這時聽見了曹管家的驚呼聲:「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余出天聽到這話,身子一顫,雙手一鬆,那手中正拿著的那本詩詞集一不小心就落出他的手中,放到在了地上,余出天立馬將座上輪椅掉轉回頭,看向了面前的這位梨花帶雨、一臉淒容的哀傷女子,此人正是他夢牽魂繞的連靜香、他心中癡愛深深的靜兒。
此時一見,二人更是百感交集,心思起伏。
可是,面前的女子,此時右手上緊緊地攥握著一把明晃晃地匕首,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看這樣子,是傷心到了極處。她今日穿上的竟是一件嶄新的綢緞,青澄蔚如藍天;那嬌美的容顏,施上薄薄的一層粉脂,紅彤彤的臉頰,艷如朝陽。
連靜香當初穿上農家女子的衣服的時候,就是那樣的美麗動人,今日,這稍微的一點淡妝,更是清美無比。只是,此時,她手中的那把匕首,太過不合時宜,太讓人心生驚怖了。
余出天當即就是喊道:「靜兒,你這是做什麼?快快將刀子放下。」連靜香淡淡地一笑,道:「天兄,今日我是來還債的,你還記得我欠你什麼嗎?」
余出天腦中立馬又是回到了昔日的山崖,當初二人的誓言,還是那樣的記憶猶新,揮之不忘。余出天心中焦急,使勁地站了起來,可他雙腳不聽使喚,他身子才是起來了一個小截,後心不穩,「噗通」一聲就是摔倒在了地面上。
只聽到他的口中仍舊是喊道:「靜兒,快放下刀子。」
曹管家本是好好地在余出天身後照看著余出天,可是眼見到這余出天與面前的這位陌生女子說話,自己心中頓時間就佈滿了疑雲,怔然地望著面前的這二人,一時間竟然是出神了,就連方才余出天手中書冊落地的時候都是沒有發覺。直到此時,聽見余出天摔倒在地的時候,才是驟然回過心思。
連忙上前扶起余出天,口中不停地責備著自己大意疏忽。幾乎就在同時,那連靜香也是心中一急,本能地朝前跨出了兩步,看見曹管家扶住了余出天,這才是停在了當口,嘴裡面喊道:「天兄,你」
曹管家將地上的余出天緩緩地扶了起來,雙目怔然地看著面前的連靜香,余出天吃力的一拍自己雙膝上面的塵土,訕訕地一笑,道:「靜兒,天兄現在沒用了,你不要見笑了。」
連靜香只是呆立在了那裡,默然出神,好半天才是回過神來,抬頭看向余出天,問道:「你的雙腳怎麼會這樣了?是誰害你的?是不是我大哥?」
曹管家更是心急,連忙問道:「你大哥是誰?」
余出天右手緊緊地抓了曹管家手腕一記,示意讓他住口。曹管家會意,轉過頭來看了看他,心中更是疑惑重重。連靜香道:「天兄,你你妻子呢?怎麼沒有和你一道了?」
連靜香說著這話的時候,一顆心如是那瓷土做的碗碟,已經被人狠狠地朝著地下摔跌粉碎,永難復原了。
余出天一陣茫然,道:「靜兒,你,你聽我說,那不是我的妻子,她只是我的表妹。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呀。」
連靜香微微的一聲苦笑,道:「天兄,你的表妹可是懷上了你的孩子!你們本來就是青梅竹馬的一對,看來更是適合你的了。我今天不想與你說這些,我今日來只是想將我欠下你的舊債還清。」
連靜香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那眼淚已經是順著她雪白的臉頰流了下來,只見到她使勁地眨了眨了眼睛,是想來將眼眶中的眼淚強自地忍耐住,但她的眼淚還是這樣不聽使喚地往下流出,又用手將雙眼微微地擦揉了一遍,口中卻是說著:「起風了,眼中進泥土了。」
曹管家此時忍耐不住,猛地一拍大腿,走上前去,道:「你到底是誰?我看你半天,怪可憐的。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告訴我家公子,不要在這裡婆婆媽媽地抽噎個不停。我大曹最不喜歡看見女人流淚了。」
余出天連忙道:「曹管家,這裡沒有你什麼事情了,你到前面的山墩上面等著我。我待會就過來。」
曹管家來到連靜香的跟前,又是轉頭看了看余出天,指著連靜香道:「公子,這個姑娘很可憐。我看她一定是需要什麼幫忙,不如我帶著她回綢莊去?」
余出天道:「沒事沒事。你還是到前面的石墩上去等我吧。」曹管家搔了搔後腦勺,一臉迷茫,看了看面前的余連二人,心中雖然疑惑,但是沒有辦法,只能聽從余出天的吩咐,上前去將那本落地的詩詞冊集拾了起來,自個兒怏怏然地朝著前面的大石墩走去了,他是前行兩步就回頭一看,心中即有擔憂又有疑惑。
余出天見曹管家離開之後,自己推動著輪椅,緩緩地靠近著連靜香而來,連靜香並沒有退卻,只是一臉關切的眼神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連靜香看見余出天來到自己的面前,再也忍耐不住,放聲哭出聲來。
余出天上前將連靜香的纖腰一攬入懷,道:「靜兒,你,你哭什麼?我們不是又見面了。」
連靜香抽噎了兩聲,將那把匕首交到了余出天的手中,道:「天兄,你拿好這把匕首,你動手將我殺死吧。死在你的手中,我最是開心了。」
余出天眉頭一皺,將那把匕首朝著外面就是使勁地一扔,道:「靜兒,你這段時間一定是受委屈了,別這樣想不開,好嗎?我現在還不想要你還債。你必須要好好地活下去。有什麼為難的事情,有我在你的身邊,你不用害怕。」
余出天說著這話的時候,心神俱是一搖:「我現在自己是殘廢人一個,哪裡還能夠來幫助靜兒了。」
余出天正是這樣想著的時候,連靜香已經從余出天的懷中掙脫了出來,用手攏了攏雙鬢的秀髮,道:「天兄,我一時倏忽了。我們不要再說這些的了,你還有嬌妻,過不了多久就當爹的了,恭喜你了。而我呢,也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今天來這裡,你既然是不願意要我來還債,那我也不要你還債,我們之間的事情就結束了,誰也不欠誰的債了。我的大哥,他會幫助我的,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
余出天聽著這話心中一愣,忙道:「靜兒,你這是怎麼了?」
連靜香道:「沒怎麼,我沒事的。你不用這樣。」連靜香說著這話的時候,雙眸中又是流下了滾燙的淚水。
余出天上前緊緊地握住了連靜香的雙手,連靜香使勁地想將雙手從中掙脫,可是余出天就是不放,雙眼緊緊地盯住著連靜香,追問道:「靜兒,你不會這樣對我冷淡的,我們之間的約定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你知道嗎,我遇見了你的父親,他答應我來照顧著你的。」
連靜香連忙抬頭看向了余出天,露出了一臉驚訝的神情,只聽到連靜香道:「你說你遇見我父親了?你在哪裡遇見他的?」
余出天道:「就在你們的連家祖墳邊。」
連靜香道:「你,你那日去了我連家的祖墳邊?」
余出天點頭道:「靜兒,那日你到底哪裡去了,我找你找了很久,可就是沒有蹤影。恰巧去了你連家的祖墳邊,看見了你娘的新墳」他說到這裡的時候,聽見了連靜香又是不停地抽噎著,哭哭啼啼道:「我娘,我娘她,死得太冤了。」
余出天忙道:「靜兒,你母親走就走了,你不要這樣傷心了。我,我還聽說一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余出天說著這話的時候,心中莫名狀一陣激動,欲言又止的樣子,這事是有關著她的家事,自己畢竟不敢順便聽信謠言而隨之大眾了。
連靜香抬頭看了一眼余出天,點了點頭,道:「你不說我也猜出了一點,你是想說我娘的事情吧?」
余出天實在不明白自己哪裡說漏了嘴,一臉好奇的反問道:「你,你怎麼知道我要說的話,你也聽說過這事的嗎?」
連靜香愣了一陣,微微地點了點頭,道:「不是聽說,而是我大哥親口給我說的。」余出天不知何故,聽到這話,心中立馬也是一陣驚慌,張大了嘴,愣了好半天,才是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大哥,他,他是承認了這事了?」
二人同時沉默了下去,這當中隔了好一陣,見到連靜香抬起頭來,看向了面前的余出天,微微地點了點頭,好像這一點頭頗為吃力。
余出天能夠看出來,這連靜香的心情是非常的沉重。他心裡何曾不明白,自己有一個弒母的大哥,攤在誰的頭上,都是不好受的。
連靜香道:「大哥他,他心裡也是很後悔的。可惜沒有辦法,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來說,母親她,她本來就是身患重疾,即便是那夜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只怕是只怕是,我又要害她病逝了。」
她說到這裡,哽咽著,說不下去的了。余出天聽著這話,連忙勸住道:「不是的,不是的,靜兒,那全是我的過錯,怎麼會是你的錯呢,你不要這樣地自責了。」
連靜香嘴中哼了一哼,沒有過多的說詞,抽噎了好一陣之後,才是轉頭看向面前的余出天,道:「我不是在自責。你是不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