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影上前握住了空靈子的右手,微微地一笑,道:「那好,有師妹這句話,我就放心很多的了。只是」她將話說到這裡,而是轉頭看向了馬車,她話中意思,自然是指那馬車之中的余出天,只怕他會出什麼差錯。空靈子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當即又是微然笑道:「師姐,你是害怕我表哥嗎?放心,你不用擔心這些。我想他一個人的話,峨眉上下眾人也未必會相信他的了。」
陳月影眉頭緊蹙,心中雖然甚為擔憂,但是眼下也只能憋住,只見到她也是點了點頭,道:「師妹說得極是。那我們就起程回峨眉。」
陳月影正要將手中的那匹毛驢韁繩往那馬車前面的套具上安放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事,轉頭對空靈子道:「師妹,你還記得那名叫韓春嬌的老太婆嗎?」
空靈子道:「怎麼會不記得呢?怎麼了,她的屍首不見了嗎?」
陳月影點頭道:「算你說對了,我方才將其餘的屍首想要堆放在一起,一把火將他們全部送到陰曹地府。可是我上前細細地一看,卻是少了韓春嬌,還有她身邊的那兩個年輕人,不知道這三個人死了沒有。」
空靈子聽著這話,也是眉頭一皺,道:「那韓春嬌武藝並不是特別的高,難不成早就趁亂逃跑了。」
陳月影邊說已經將馬匹毛驢套在了馬車前面,轉頭道:「說不準。那老太婆好像是和你師父有一點交情的,我也不是明白這到底如何回事。」
空靈子點頭道:「你說的極是,那老太婆與我師父好像是有點舊怨,但是後來又好像是和好了。」空靈子口中句句說著師父二字的時候,心中不免一想:「這個師父還沒來得及傳授我一些武藝,就這樣快地匆匆撒手人寰了,實在是遺憾了。」所以說著師父二字的時候,心中總是有種怪怪的感覺,既不是傷心,也不是憐惜,倒是有幾分慶幸之樂:「畢竟這老太婆知道自己姻緣的傷心事。」
陳月影點頭道:「這樣說來,倒是奇怪的了。不過也罷,她並不知道峨眉派還有你我二人活了下來,她與我們沒有關係的。師妹,上車吧。」
空靈子答應了一聲,這才凳足上了驢車。陳月影坐在車門外邊,道:「坐好了嗎?現在我起程了。」
空靈子點頭答道:「坐好了,師姐,我們這是按照原先的路程回去的嗎?」陳月影手中揚起了馬韁,朝著那老驢就是一記鞭子,那毛驢吃痛,長嘶一聲,然後就是滴答滴答地朝著前方行去的了。
陳月影道:「我們還是先回那原先的客棧裡面再說。你身子不便,這些所有的都由我來安排就是了。」空靈子在車內答應了一聲後,轉頭看向身邊的余出天,自從她進入車內,她還沒有過多注意著他,現在轉頭看向著他,正見到余出天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
空靈子心中想起了方纔那白衣書生說著余出天雙腳疾患的事情時,心裡是一陣心虛,還沒有想到余出天聽到那話心中是如何想法。現在轉頭看見著余出天臉上的神情,心裡也是咯登地一跳,想著:「難道他是聽出了張王月話中的弦外之音嗎?」
余出天稍後又是轉過頭去,故意避開了空靈子的眼光。空靈子小聲問道:「表哥,你不用擔心。我想峨眉派是千年古剎,那裡一定有醫術超群的人,一定會為你解救雙腳的頑固痛疾。你就放心好了。」
余出天一聲苦笑,沒有說話,只道:「沒事的。你看你,這又多慮的了。我們這次是要去蜀南峨眉山的嗎?我能不能去我父母墳前告別一聲?」余出天話說到這裡,言語哽咽,心中似乎是藏著了無盡的心事,只是沒有開口朝著她說而已。
空靈子聽到他這話,微微地心中一陣驚訝,稍後就是見到她也一聲苦笑,道:「你說得很對。我們這一行之後,只怕是很久都不會回來的了,我就陪你一起去姨父姨媽的墳前看一看。唉,這說起來,我也是很久沒有去看他二位老人家的了。」余出天突然轉頭睜著憤怒的雙眼看向空靈子,心中那藏匿的恨事似乎是立馬就要發作,但是不知何故,他見到空靈子下垂著頭,一臉漠然,全然看不出她心中心事的表情時,余出天那口怨恨之氣總算是強自按捺下去的了。空靈子的滿腹心事,在余出天的眼中看來,似乎又在發生著不容覺察的變化。這個女子,好像是與那嘉陵江邊與自己玩耍做伴的表妹梁春秀判若兩人。
空靈子稍後沒有聽見余出天說話,這才抬起頭來看向了他,見到他側目望著外面,心中才是將那顆懸掛半空的驚慌之心安撫了下來。這時,那車門外的陳月影已經驅趕做驢車,緩緩地朝前趕著路。
陳月影在車簾外高聲問道:「師妹,你說我這頭毛驢是哪裡的,反正坐著這車也是無聊,我就給你說一說。這驢呀,就是我正是將那些身死之人全部用火來毀燒的時候,燃起的熊熊烈火,倒是迎來了一位牽著毛驢的農家百姓,他還以為這裡發生了火災,結果看見了這樣多的死人,你猜那農夫嚇成了怎樣?那農夫呀,當場還以為我是這裡的殺人兇手,還以為我大哥方才仰天一聲長嘯是我發出來的,結果他這驚慌之下,竟然是被現場給嚇暈了過去,我看是一個六十多歲的乾癟老頭,竟然像是來看熱鬧。你說這鄉下俗人愚是不愚?」
空靈子沒成想到這陳月影改扮成了這樣的尼姑樣貌,竟然還是這樣的言笑無禁,心中也是很好奇她倒是還有心情來講故事。反正自己面對著余出天亦是無話可講,眼下正好是有一個說話的,權當是為自己解悶,當即就是呵呵地一笑,道:「鄉下農家本來是沒有見過多少的大世面,這也就嚇傻了他呀。」
陳月影又是笑道:「師妹這話,師姐可是不敢全然苟同的了。師妹,你想,這人與動物,在佛祖的眼中,那全都是芸芸眾生,為何是人被嚇傻,而這頭毛驢卻是沒有事情的呢?所以我說,這人有時候就是趕不上一頭畜生的。」
空靈子沒有想到這陳月影竟然越說越是離譜,當即就是打住道:「師姐,人怎麼能夠與動物想比呢。動物那是沒有思想的,然而這人是有煩惱的。」
陳月影歎息道:「錯了,錯了。師妹,人本該是有心的,可是呀,這有的人,卻是好像沒有心呢。你看,這頭毛驢,雖然是沒有與我們相識多久,但是在我的手中也是極為的聽話,想必它是知道我不會虧待它,一定是勝過它在那農家的手中了。師妹,你方才說這動物沒心,那就錯了。不然怎麼還有家犬忠心主人?還有駿馬識得英雄?我們這頭毛驢這樣聽主人的話了呢?唉,為什麼偏偏就是有人沒有能夠懂得他人的一片真心呢?哈哈,師妹,你說這人是不是連我們這頭毛驢也就比不上了。」空靈子聽到這話,心中似有一悟:「難道她說這話是說給表哥聽的?」空靈子想到這裡,轉頭看向了身邊的余出天。這時余出天也是聽出了陳月影話中譏誚之意,當即就是抬頭看向了前面趕驢的陳月影,道:「聽陳夫人之話,好像是別有所指吧?」
陳月影突然在門外用力將那頭毛驢拉住,笑道:「貧尼只是耳染佛門幾十年了,聽慣了佛禪故事,順便也是借題說一說罷了。余公子為何這樣問呢?你難道以為貧尼是在說你嗎?余公子可是有嬌妻在旁,要說到你待你表妹不好的話,也該是她來親口數說你的不是,何勞我一個女尼在此嚼舌呢!豈不是讓外人見笑了。」她說完這話,又是開口呵呵地一笑,鞭打著破驢,又是繼續朝前前行的了。
余出天聽到這話,不由得胸中一窒,當場竟是沒有反駁的話說出來了。空靈子心中反而一陣悵然,想著:「這個師姐,原來早就覺察到了表哥與我這種尷尬的處境,她是在為我打抱不平嗎?」
那陳月影又是在車簾門外笑道:「余公子,你知道你表妹肚中孩子的已懷有多久了嗎?恭喜恭喜,余公子要不了多久就要當爹的了。可喜可賀呀。」
余出天沒好氣道:「陳夫人,你還是專心趕驢吧,這些話還是留在肚子中舒服些。」
陳月影道:「余公子是在嫌貧尼多話的嗎?唉,我呀,以前本來也是很活潑好動的,可是自從進了峨眉的尼姑庵後,天天見到那些死板著面孔的女尼,沒有半分樂趣,這一憋之下,竟然是這麼許年。而今,我們好不容易遠離那青燈古佛,你也是不要貧尼說話,豈不是太過沒趣了。」
她稍後又是道:「師妹,你以後進了峨眉派,先由我來傳授你幾招功夫,我這功夫,雖然沒有我大哥的了得」她說到這裡,突然聲音漸漸低微,竟然沒有將話說全,而就停了下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
空靈子心中一陣好奇,問道:「師姐,你怎麼了?」
陳月影竟然是沒有聽見她的問話,沒有回答,而這驢車,也是沒有絲毫停留下來的跡象,仍舊是在朝前緩緩的進行著。空靈子轉頭看向了同樣是一臉驚愕的余出天,二人正是面面相覷,都是想不明白陳月影在車簾門外發生了什麼事情。
空靈子急忙地掀開了前面的車簾門,朝外一看,見到那陳月影愣坐在前面,手中正是搖晃著馬韁,巍然不動的樣子,看她的背影,好像也沒有遇上什麼麻煩事。空靈子上前輕輕地拍了一拍陳月影的肩膀,小聲問道:「師姐,你這是怎麼了?」
陳月影身子如是被電擊了一般,急忙驚慌地回過神思來,轉頭看了看空靈子,道:「哦,原來是你。你說了什麼話嗎?」空靈子看著這陳月影臉上的神情,見到她一臉驚慌不迭的樣子,不過,在她那驚慌的神情背後,似乎還透露著一絲意外的驚喜之樣,正是見到她稍後又是臉露微笑,上前稍稍地推了推空靈子,道:「你身懷有孕,還是進去,外面小心著涼了。」
空靈子睜著大大的雙眼,眨著晶瑩的眉睫,道:「師姐,你方才想什麼事情想得這樣入神?」陳月影急忙又是用手摸了摸臉頰,故意裝成沒有事情的樣子,道:「哪裡有什麼事情,你別多心了。快進去吧。」空靈子明顯感應到陳月影心中揣著歡喜的心事,只是苦於她不開口說明,看來也只有作罷,不再追問她的了。
空靈子回到車內,突然又是微微地聽見那車簾門外的陳月影淺聲一笑,陳月影雖然是強自壓抑住了心中的喜悅,但是還是能夠明顯聽到她的聲音。
余出天心中也是很好奇,轉頭看向了空靈子,空靈子朝他微微地搖頭,示意說自己也不知道。余出天這是才作罷,心中只道:「這個陳月影,年紀也是不小的,心中想起了開心的事情,也是與那些小女孩一個樣子嗎。」索性也不再緊緊的追問,裝作自己不曾聽見一樣。驢車三人各自都是沒有再開口說話,齊然是朝著那川蜀的方向返回而去。
余梁二人哪裡知道,陳月影就在方纔的時間間歇內想到了溫道見與張王月二人故意來稱頌著自己,是避嫌著旁邊的石克明,並非是有意來不理睬自己的,一下想通之後,說不出的快意受用,一掃方纔的沉鬱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