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剛剛降臨,京城的大街小巷裡便越的熱鬧起來,這種熱鬧還一直延續到郊外的那座人人皆知的月老廟。玉寧穿著靈書帶過來的白色衣裙,與眾女伴一道紮著的是漢族少女的髻,一眼望去,誰都不會知道這幾個女子便是勿返閣那勾欄裡出來的花魁,清純的模樣引起了許多在街道上走動的男人的側目。靈書與梵音她們對什麼都稀奇,東張西望,好不快樂。玉寧卻被那些眼光灼得有些渾身不自在了,她有些拘束地扯了扯靈書的衣角。
「靈書……這裡是不是人太多了?咱們在這裡不合適?」畢竟從小都是受的大家閨秀的教育,這些教條雖然已經淡化了許多,卻依然刻在了她的骨子裡。平常洽談生意的時候穿著男裝,讓玉寧並不覺得拋頭露面有什麼不妥,那身男子打扮就好比一個屏障,將玉寧的膽怯與顧慮通通隔絕了起來。可是現在回復了女兒身,總有些不習慣。
「啊?不多啊,你看那邊沒有?雙鳳樓的人才多呢。」靈書瞧著玉寧不安的模樣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沒有想明白為什麼她會這樣。
「但是……」玉寧剛還想說什麼,卻被靈書一把拉著打斷了她的說話。
「你看你看,那邊怎麼那麼多人往郊外去呢?」靈書指著前方,看著燈火璀璨的街道盡頭依然有著熙熙攘攘的人群。
「哦,那個方向好像是城內的月老廟?我聽文清姐姐說,在那裡求只姻緣簽可靈了。」玉寧踮著腳向前頭望了望,笑道。
「嗯!那咱們也去湊湊熱鬧!」靈書一聽,惡作劇地笑了笑,抓著梵音她們便往前跑,玉寧唯恐被丟下,只能緊緊跟著。在奔跑間,不自覺也忘記了之前的那些不安與羞澀。
既然來到了這裡,就如孩童一般,好好享受這樣的節日吧。
內城皇家內苑
禮樂徐徐響起,舞者們應著那莊嚴高雅的音樂翩翩起舞,那些舞步中規中距,不免讓玉風有些昏昏欲睡。突然間,他的腰部遭受到了重重的一擊,害得他一驚瞌睡也醒了。
「你若在這個時候睡著,我看你也不必出城了。」允鎏坐在他身邊,泰然自若地喝著水酒欣賞著那些舞者的舞蹈。好像剛才那一個動靜就不是他惹出來的一般。
「……允鎏,你不困?」玉風小聲嘟囔道。
「收聲,不要被聖上瞧見咱們在交頭接耳。」允鎏薄唇一開一合,說的話正好只是傳到玉風耳朵裡,旁邊的人並沒有聽見他說什麼。
玉風瞧見那樣子不禁大大地歎了一口氣,早知道,自己也去學功夫,就不會連說個悄悄話都提心吊膽了。
思量間,席間一片掌聲。玉風回過神來看到禮樂已完畢,也跟著大伙開心地鼓起掌來。
蒼天啊,大地啊,總算是完了。
玉風的掌聲最是響亮,但是只有東臣與允鎏知道他是在歡慶什麼。
作為主角的皇帝坐於高閣之上,與之相伴的是現今代已故皇后掌管後宮事務的德妃,幾位皇子則是按照長幼順序坐於皇帝的左側,格格們卻只能坐於高閣之後,遵守著女子不露面的教條。樓台下方就是坐著允鎏這些內城之內的支系公子們,那些支系的格格郡主也是坐於後方,一方簾子遮住了她們的面容與身影。坐於中央的這些貝勒貝子們瞬間就好像成了那些在暗地裡窺伺的女人們的欣賞對象。
皇帝含笑瞧著樓台下的這些青年才俊,於是舉杯道:「今年算來,是朕見過的最有喜氣的一年。自征戰草原之後,朕一直立志於休養生息,國泰平安。終究老天垂憐我大清子民,給了咱們一個五穀豐登的祥瑞之年,這杯美酒,應敬老天!」康熙說完,便仰頭將那杯酒飲下。樓台之下的青年們也趕忙跟著皇帝一道飲下了杯中酒,酒剛喝完,旁邊的宮女便又將他們的杯子給填滿了。
「這第二杯,是望諸位才俊,能繼承家族之衣缽,使我大清之國運日益興隆,生生不息。朕今日初見你們,早就已經不識得你們的模樣,歲月不饒人啊,大清的以後就靠諸位了。這杯酒,朕敬你們。」
「臣等惶恐,謝皇上。」台下的青年們都頗有禮數地雙手舉杯答謝之後,才將美酒喝下。
「呵呵,今天是七夕。牛郎織女鵲橋相會之日,朕一時性起,便弄了這個賞花會。牛郎織女在銀河兩岸,相望不得相見,終有這麼一日可以得償所願,朕便在這凡間來個爭奇鬥妍,讓這一對神仙眷侶看到了,也少些傷悲,多恩賜些福祿於下界吧。」
皇帝剛剛說完,音樂便再又響起。舞者們穿著有著幾分仙氣的舞衣徐徐上台。而各個年輕男子,上至阿哥下至普通臣子之子,均可以互相走動,活絡活絡感情了。玉風看到這陣勢,趕忙低頭道:「咱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允鎏搖搖頭,剛要說什麼。餘光卻現太子在與他的隨從耳語幾句之後,便默默退下了,留下一個顯眼的空位置。雖然坐在他身邊的阿哥們都沒有瞧見,與允鎏一起現這空位的還有排行第四的皇子,他若有所思地瞧了瞧空位,爾後並沒有再做什麼多餘的事情,突然他覺得有人盯著他看,轉過頭來現是允鎏,便微笑著拿著酒杯敬了他一下,允鎏抿了抿唇,出於禮節,也端著滿滿一杯酒回了禮。剛喝完不久,正當舞者聚集於台中央,擋在了四皇子與允鎏中央的時候,允鎏突然便離開了酒席,快得連玉風都沒有反映過來。
「哎!」玉風剛準備叫住允鎏,卻現舞者們已經散開了。雖然不知道允鎏是去做什麼,可是一直以來的默契讓玉風想當然地端起了酒杯在周圍的公子之間走動起來。端坐於高閣上的四皇子在人群中隱約瞧見玉風的身影,即便是沒有具體看到允鎏在哪裡,想也知道一定是在和玉風一道。於是他唇角微俏,與自己的兄弟們對著當空月色暢飲起來。
京城主街
隨著人群走了大半天,白鴻高挑的身影在眾人之中顯得異常顯眼。他望著那遠在大街盡頭的月老廟,實在是覺得有些乏了。於是便站定在原地,白楊也被迫停了下來。一下子,這兩個人成了人流中的兩個大障礙。弄得白楊都有些過意不去了。
「少主,咱們是回去還是?」白楊實在不明白,剛開始白鴻是不想來湊熱鬧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急著過去。到了半路上,又這樣子停下來了。
「去,當然去。我只是有些乏了。」白鴻笑笑:「母親不是把那七巧節都寄過來了麼?我這是遵從母命,聽說那個月老廟很靈,不去看看,母親是要責怪的。」
「……」白楊無奈地瞧著白鴻的背影,明明知道他心中在想著什麼,卻也不好反駁。他是個隨從,是從小便立誓要以生命為代價保護主子周全的下人,即便白鴻如何把他當兄弟,主僕的關係是不可以改變的。他要做的,便是忠誠。其他,已經不是他能管的了。想起前幾日他唐突說了那些話,弄得白鴻悶悶不樂,他心中也有些後悔。可是現今看到白鴻又像沒事的人一般,他又害怕是白鴻沒想通其中的道理,反而認清了那段不該有的情分準備一味地錯下去。
站在前面的白鴻,自然沒有瞧見白楊臉上神情的千變萬化。他只是瞧著遠方人頭攢動的月老廟,將手中他十分珍愛的扇子抓得緊緊的,心裡有些複雜。他想過白楊的話,可是思來想去,他並不覺得自己是喜歡凝心的。
什麼是喜歡?
自成年以來他便在那十里秦淮穿梭,如魚得水。曾經有過心動,他以為那就是喜歡。可是那樣的悸動與見到凝心的感覺太不一樣了,可是當他否認自己喜歡凝心的時候,心又會沒來由的疼。那種疼雖然輕微,卻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深入四肢百骸,讓他有種被無形的枷鎖牢牢困住一般。只有想到凝心,他的心才輕鬆起來。
他迷茫了,正如當初他碰到凝心的時候一般的迷茫。
凝心是友,凝心是知己,凝心是不可多得的夥伴。
他是如此肯定。
可是,凝心是情?
他卻無法肯定。
「這一切,交由天決定吧。」白鴻想到這裡,心情稍微好了些,正要轉頭讓白楊與自己一道再往前面走。白楊卻已經來到了他身邊。
「少主,我彷彿看到二少爺了。」白楊皺了皺眉頭,低聲道。
白鴻一驚,不可置信地瞧著白楊指著的陰影處,剛好看到一個人影閃身消失。
「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