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外有一處院落,是幾年前開始動工,近幾個月才建成的。這個院落小巧而又別緻,極具江南水鄉之風。亭台樓閣,水榭華亭,一汪綠油油的湖水佔了院落的一大部分。輕風拂過水面,引來陣陣漣漪。清澈的湖面倒映出湖心那一座小亭。亭中擺有一小桌,正好能放下一香爐與一方琴。有一佳人,坐於琴前。卻遲遲未撥弦。她瞧著香爐中的香膏被焚燒,爾後化作縷縷青煙隨著輕風扶搖而上於空中,漠然的眼神讓人猜不透她心裡在想什麼。
直到香已燃盡,她才將注意力轉回到琴上。她默默地撫著琴弦,一遍一遍用手輕輕撫過。突然,便彈奏起來。
曲子一起,旁邊的丫鬟很是緊張地瞧著,彷彿在等著什麼。終於,佳人隨著曲調唱了起來。初唱的幾個音符很是悅耳,珠圓玉潤,只不過越到後頭,聲音就越失了水準,但是佳人還是繼續唱著,她眉頭緊皺,彷彿承受著巨大痛苦。最後,終究是停下來了。
又是一曲未完的曲調。
站在一邊的丫鬟臉上露出了不捨,她輕輕走到佳人身邊,按住了佳人扶於琴上的手:「出塵小姐,還是別唱了吧。」
這一幕,讓出塵有些恍惚。
曾幾何時,彷彿有人也對她這麼說過。
她緩緩地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巧兒,這次,出塵死的真是乾淨。」她波瀾不驚的一句話,逗得一邊的丫鬟眉頭堆如山,再也難以打開。
醒來的出塵,恍如隔世。
不言不語了幾天,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這般的自嘲之言。
「巧兒,你先下去吧,讓我靜一靜。」出塵平靜的語調已經隱藏了她太多的心思。巧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悄然退下了。
坐於湖中心的出塵看著水裡自由自在的鯉魚追鬧嬉戲,卻現自己早就已經忘記如何去笑了。
那一碗可口的粥,是毒藥。
其實她早有預感會這樣,卻沒想到自己死不了,還拖著一幅殘破的軀殼又一次漂泊在了這塵世上。
沒了心,沒了情,想要高歌一曲,卻現自己也沒了聲音。
以後自己要如何活下去?
出塵問自己,平靜的眼神包含了太多湧動的*****。
她想過死,每當看著這一汪綠如貓眼的湖水,她就有著與之融為一體,長眠於此的衝動。
可是,她卻不能死。
因為自己這命,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
是巧兒的,雲姐的,婉夫人的,是那些不惜一切也要救她回來的人們的。
可惜,卻不再是自己的。
出塵歎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向後院走去。
後院即是別院裡頭的人休憩的地方,臥房前而今花團錦簇。現在正值深秋,花圃內開滿了各種各樣的菊花,淡雅而又清香撲鼻。
聽巧兒說,這些菊花都是雲姐不惜重金從四面八方購來的。因為出塵喜歡菊花,所以想讓她在醒來之後能看到這些美麗的花朵佔滿了園子。
出塵坐於花間,心下平靜了許多。
她叫自己不要去想那個人,可是又有誰知道她喜歡菊花卻是因為那個人。
命運呵,於她便是一個天大的玩笑。
她要放手的時候,偏偏卻提醒她有多不捨得;她要離去的時候,偏偏揪著她的裙角魂魄,折騰了別人大半年,終究沒讓她離開。
「老天……你到底要我如何?」出塵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幾滴小雨砸在了她的面龐上,落入了她的眼睛裡,順著她的臉頰流下。鬧不清是天流的淚,還是她流的淚了。
「……小姐,回房吧。」巧兒此時撐傘默默站於一邊,瞧著坐於大石上,仰頭無語的出塵。
出塵搖搖頭,垂下了眸子。
淅瀝瀝的小雨潤濕了她的,她的衣裙,卻讓那些菊花顯得更加嬌艷欲滴。她不自覺地伸手去觸摸那朵離她離得最近的淡菊,神色卻與平常一樣,沒有改變。
「小姐,回房吧。」巧兒輕步上前,扶住了出塵,並將紙傘移到了她頭上:「雲姐正在房內等著您呢。」
本在用指尖小心觸碰菊瓣的出塵聽到這話手不禁一抖,回過神來才現自己打亂了露水在花瓣上的分佈,那些露水倉皇逃竄後凝結在一起,又從花瓣上滾落。三三兩兩新的露珠再一次地在花瓣上形成了新的格局。
「……走吧。」出塵瞧著剛才那簡短的一幕,看了好久,突然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