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念卿來到百合谷中,先給他師父師娘磕了頭。他又想到了葉笑和黃炎嗣,心道:「五年了,不知他們兩位老人家和莫大哥怎麼樣了?他們也應該掛念我了吧?」於是,他便一刻不停地朝黃山幽谷進發。
行到晚間,他覺得肚子很餓,心想,此處要是有人家就好了,可以借點吃的,還可以借宿一宿。他正在尋思著,突見前方不遠處隱約似有火光。他朝著光亮處走去,卻發現並不是什麼人家,而是一堆篝火,隱約的似乎有四五個人圍坐在火堆旁。
他慢慢地靠近,卻聞到一陣陣的香氣,不免引得他的肚子又是咕咕叫。他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所以,他也不敢貿然現身。他向四處一望,但見此處樹木參天,枝葉茂盛。他微微一笑,大著膽子,運起輕功,只一縱之間,便即縱上了這夥人頭頂上的一棵大樹。他一縱上大樹,只聽「咕」的一聲,眼前一個黑物撲撲楞楞的飛過。武念卿一驚不小,差一點從樹上掉下來。
地下這夥人也以為來了什麼敵人,當他們看到是一隻大鳥之後,也就都笑呵呵的又坐下了。武念卿內功厲害,縱起輕功來悄無聲息,若不是有這隻大鳥,地下這夥人是什麼都不會察覺到的。武念卿站定之後,心道:「可惡的貓頭鷹,差一點害了我!」武念卿看到地下這火人不在留意上方,他也就放了心。
武念卿俯瞰這些人,雖然看不清他們的樣貌,但是,看他的穿著打扮,就可知道他們都是武林中人。聽他們的口音,也並非中原人士,他們都是閩浙一帶的人。武念卿細聽他們的談話,想從他們的口中探聽一些江湖的信息。便聽坐在右首的一個漢子說道:「我們弟兄兩個能在這裡遇到二當家的,真是三生有幸!」
這時,與他對面而坐的人,忙道:「方兄言重了,我們粵東五虎的賤命怎麼能和閩南三雄相提並論呢!」他此話一出,方才說話之人也是忙道:「岳賢弟不可如此說。」他說著話,便即站起來道:「不說你們五虎在粵東聲名赫赫,但說你們的俠義之舉,我們便是比不上了!」那位「岳賢弟」聽了此言,站起來,拉著這位「方兄」的手道:「什麼行俠仗義呀,我們只不過不是偷運私鹽,混口飯吃,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是若說我們遇到不平之事,我兄弟五人那是定要管上一管的!」
這位「方兄」聽得這位「岳賢弟」如此的誠懇,竟然將自己的營生說出來,可說是非常豪爽的漢子。這時,其他的人聽到姓岳的說了這番話,眾人都道:「不錯,這乃是俠義之舉!」這個時候,坐在「方兄」下首的一個人說道:「我們大哥久慕虎首的威名,早就想結交結交了,今日我們兩家遇到一起,不是緣分是什麼!」他說完這話,眾人同聲歡笑。
這姓岳的又道:「呵呵,我大哥來不走也是很仰慕『震海雄』鄔大俠的威名呀!」這「方兄」又接口道:「我們三兄弟雖然聚集了百十號勇猛的兄弟,卻也是從來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的。我們大哥常教導我們,行事要狹義為先。」眾人聽此,不免點頭稱是。武念卿在樹頂上也是在心中「嗯」了一聲,心道:「看來這夥人也並非惡人!」
武念卿看他們不是什麼惡人,心想,自己如此聆秘,未免有**份,於是,他便想下來結交結交這些人!
可是,這時卻突聽姓方的歎了口氣,說道:「我們雖不算什麼好人,但也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可是如今卻要受人牽制。」說著不禁咬牙切齒,用拳頭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接著道:「我方外天徒有這『震山雄』的名號,卻也救不得手下這百十號兄弟!」這「震山雄」方外天一語未了,坐在他下首的人說道:「二哥,你也不必自責,我關廣川不能分大哥、二哥之憂,更是不配這『震川雄』稱號,更不配做咱們三當家的了!」
武念卿聽到此,他便不急於下來,聽他們此言,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他就不能貿然下去了。大不了,他聽懂什麼秘密之後,不在別人面前提起,也就對的起他們了!他聽著他們的談話,這時便猜出了他們兩方的來頭,一方是閩南三雄——震海雄、震山雄、震川雄,另一方是粵東五虎。此時,他只知道他們外號,卻不是全知道他們的名字。但是,只聽他們的名號,武念卿卻不免心想,這些人的名號是很響亮,可是就是不知是不是徒有虛名!他們若是很厲害,又為何歎息無奈呢?
這時,卻聽著姓岳的又道:「二位兄長所言之事,也是我等心憂之事呀!」這時,他下首之人接過來說道:「不錯,我今日與二哥、三哥同來,便是為了這件事!」說到此處,頓了一頓,看了看他二哥的臉色,然後又道:「小弟賈鵬不才,同二哥、三哥同行,大哥和四哥留守山寨。二位兄長如是不嫌棄,我們便一路同行如何?」
這邊方外天與關廣川聽了此言,忙即拱手,方外天道:「賈賢弟言重了!」岳同輝看到方外天說完這話,歎了口氣,知道他是不好意思說出口。於是,岳同輝便道:「我們與貴寨所面對的乃是同一個對頭,方兄又何必見外呢!」他這一語倒是提醒了方外天,只聽方外天,道:「慚愧,慚愧!」
方外天道了聲慚愧,然後接著道:「他這廝欺人太甚,他想要做武林盟主,卻非要讓我們聽從他的指揮,這不是明擺著要讓我們尊他為盟主麼!」他正說著這句話,卻突然仰面倒地,不住的呻吟哀嚎。而且,他的雙手也是在身上不住的亂抓亂撓著,痛苦之狀,一見便知。另外幾個人見狀,忙即衝過去,點穴的點穴,輸真氣的輸真氣,都在忙著幫他抵擋痛苦!這幾人施救半天卻是不見任何的效果。
這夥人正在發愁之際,賈鵬也突然的倒地,症狀和方外天一模一樣。這個岳同輝卻是沒有什麼毅力,他看到這兩個人毒性發作,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毫無辦法。突地仰天大叫一聲,道:「救又救不了,打又打不過,還去求什麼救兵呀!大哥,兄弟對不起你了!」他說著,揮掌便要拍向自己的腦袋,竟是不想活了。
武念卿見狀,心道:「他堂堂一個男子漢,若不是遇到了萬般無奈之事,又怎麼會輕言生死呢!」武念卿見他如此,雖然有些氣憤,卻還是要出手阻止他自殺。
可是,突然間,白影一閃,一個白衣婦人已然飄至,她迅捷的點住了岳同輝的穴道。然後,就見她伸手在地上的人的口中各放了一粒藥丸,這幾人的痛苦之狀立消。慢慢的都坐了起來。
武念卿一看之下,不免握緊了拳頭,這個白衣婦人不是別人,就是害得他受盡折磨的花貓夫人。氣憤之餘,他也不免慚愧,她是何時過來的,自己竟然沒有發現她!幸好她也沒有發現自己,否則自己肯定要吃虧了!其實,武念卿先前是專注於地下幾人的談話,所以,他才沒有發現花貓夫人。他這時又怕花貓夫人發現他,所以,他凝心屏氣,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麼事!
這幾人見了花貓夫人顯得甚是害怕的樣子,誰都不敢多說一句話。但見,花貓夫人又給剩下的人一人一粒藥丸,然後她瞪視了他們一會兒。突然開口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此毒只有姑奶奶能解,你們想去找徐義天求救,真是太天真了!」說著一甩手,拿著手絹擦了擦嘴角,續道:「如今,他自身都難保了,你們去找他,只不過是想早死一點罷了!如果你們順從了我們,待大事一成,你們不但可以得到解藥,而且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何樂而不為呢!」
她說到這裡,便一甩手,扔下一個瓷瓶,道:「這些藥,夠你們幾個緩解痛苦的。要死要活,你們自己掂量掂量吧!」說到這,她目光掃視著這幾個人,這幾人卻沒有一個敢和她目光相觸的。然後,她又道:「如果你們還想我下次再來這裡,那麼你們最好就先準備好棺材!」說到這兒,她便縱身而去,不再理會這幾個人!
武念卿看著這幾個人害怕的樣子,不免覺得他們太沒有出息了!但是,他才不管他們有沒有出息,他關心的是他們所遇到的事情。他疑惑著,心道:「為何花貓夫人讓這兩伙人要服從他們呢?除了她,還有誰是和她一夥的呢?他們為什麼要脅迫人家呢?又是誰想當武林盟主呢?」
這時,便見方外天過來給岳同輝解開了穴道。然後他又拾起地上的瓷瓶,將藥丸兩家分了。這時,他們這幾個人再沒有了先前的氣勢,個個垂頭喪氣,誰都不再說話。他們心中都還同一個想法,都要回去和他們的大哥商量行事。於是,他們各自抱拳相別。
武念卿見他們走了,他便躍下樹來。他想著剛才那幾個人毒發時的樣子,和他自己當年似乎一樣。又想到當年馬步芳抓他之時,花貓夫人也曾出現,而且聽他二人的談話,他們都是聽命於一個人的。還有,他們和「雙福兄弟」等人一同圍攻師祖,他斷定這些人都是一夥的,都聽從一個人的差遣!
但是,這個人是誰?他一時還猜不到。從剛才那幾個人的言語判斷,似乎這個人想要做武林盟主。他想到此,突然想起花貓夫人的話,她說徐義天就快自身難保了。他細細一想,也是很對,如果這個人想要做武林盟主,他要除去的絆腳石就是徐義天和少林寺,再有就是鬼刀門!武念卿想到此處,心頭一顫,莫非這個幕後主使就是郭泰!以他的為人,這種事情是能做的出來的!
他沒想到自己一入江湖,就會碰上這麼大的一件事情,他不免擔心起香兒來!心道:「不知此時莫邪派會有什麼樣的災難,我得趕快去看看香兒才是,誰若是對她不利,我就殺了誰!」但是,他又不免躊躇起來,五年過去了,香兒是不是已經與她的大師哥成親了呢?想到這,他又不免懷疑自己先前的猜測,心道:「他爹爹是何等樣人,以他莫邪派的聲望與實力,誰能對他不利呢!莫非是花貓夫人只想嚇一嚇那幾個人?」他想著那幾個人聽到了花貓夫人的話,卻是嚇得不敢再違抗了!
武念卿不免自我安慰道:「是了,香兒的父親劍法天下第一,誰能傷得了他呢!再說了,香兒還有她的大師兄保護她,我又何必多操心呢!」他想著香兒可能已經與卞吉成親,不免心痛落淚。他苦笑一聲,搖搖頭,忍住了淚水,狠狠心,便又朝黃山幽谷而去!
武念卿一直走到清晨,他並不覺得累,卻是餓的慌了。於是,他便在山谷裡採了些野果充飢。然後,他又一直走了好一會,這才來到一條大路上。他正沿著大路一直向北行之際,卻聽身後馬蹄聲響。他回頭看去,三騎馬便從他身邊飛馳而過。但見,馬上乘客個個背著兵刃,凶神惡煞的樣子,似是有什麼急事。
武念卿不認得他們,他們也沒有在意他。於是,他便想,江湖人士行走江湖,似他們這種火急火燎,也是常事。所以,他也沒放在心上。可是,這三騎馬過去不久,又有兩騎馬同樣的飛馳而過。過不多時,同樣的五騎馬又是飛馳而來。
這樣一來,武念卿便不免疑惑,他仔細看著奔來這五騎,當先一人乃是竹葉青。武念卿一見之下,忙即轉過了頭,他生怕被竹葉青認出來。五年來,武念卿已經高大了許多,所以竹葉青也沒有理會他,便即一閃而過。武念卿看著他們遠去,突然叫一聲「不好!」,心道:「這竹葉青也是與馬步芳、花貓夫人他們是一夥的,當年他也曾公然與莫邪派為敵。莫非他是在這裡調兵遣將,要去對付莫邪派麼?」
想到此,武念卿再也按耐不住了,心道:「就算香兒已經嫁給了卞吉,我也要保護她周全!」於是,他便快步疾行,逕朝杭州而去。他一路風餐露宿的來到杭州,卻發現這裡一片平靜,並沒有什麼異常。
他走在街上,心情激動,回想著當初他帶香兒偷偷出來玩耍時的情景,似乎歷歷在目。他胡思亂想著,他想,如果自己見到香兒,該怎麼和她一道別情呢?她見到自己會是高興還是難過呢?還是,如先前一般對自己恨之入骨?
他搖了搖頭,不去想這些。他關心香兒的安危,便想,莫邪劍法天下第一,誰若是想對莫邪派不利,那就是要稱霸武林,做武林盟主呀!這時,他也不禁聯想到五年前莫笑狂所說的話,心道:「莫兄所說的關乎天下黎民安危的大事,是否就是這件事呢?當今武林,能與莫邪劍派爭鋒的,只有山西鬼刀了。」想到這,他突地一拍大腿,看看四周幸好沒人注意到他,心道:「是了,定是郭泰要做武林盟主,所以就要滅掉莫邪劍派!」
可是,還有一事令他疑惑不解,那就是小泉郎為何要與黑衣人合謀害死郭振,他可是鬼刀門的大弟子呀,為何要害自己的師弟——而且這師弟還是他師父的愛子?他們既然是同門,就應該齊心合力才對,莫非小泉郎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麼?
這時,他來到了西湖邊上,他在一株柳樹下坐下了。他想著那個神秘的黑衣人,似乎就是張夏。他這時,便不由得想到了當初「雙福兄弟」抓住自己時,張夏出來鎮服了他們,而且張夏還提到了河北福俠客棧。他突地想到,師祖臨終前也說過,河北福俠客棧有重大陰謀!這時,張夏的種種舉動,種種言語,都在武念卿的腦海裡浮現了出來。他不由得一拍大腿,他斷定,殺害郭振的黑衣人就是張夏!便道:「看來,這中間還有許多秘密。張夏這人也是神秘莫測,我此番一定要查個清楚才是!看看他為何要害師父?又是何人傷了師祖?」
他站了起來,又朝莫邪山莊進發。不一時,他便來到了莫邪山莊的大門前。只見,大門緊閉,只開著便門,不時的有下人進進出出,也並無異狀。他正看著大門發呆,突見大門開啟,他忙即轉過了身子。突聽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咯咯」嬌笑。
武念卿一顆心砰砰的亂跳,五年來,他雖然心灰意懶,可是還是盼望著能聽到這美麗的聲音。這時,他的眼眶早已濕潤了!他慢慢回過身,但見,一大幫人簇擁著一個少女,正從大門內湧出!五年過去了,武念卿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這個少女就是香兒,武念卿見她比五年前更加的美麗動人,便即不由自主的朝她走去。
朱秀這人眼尖,一眼便認出了武念卿。他看到武念卿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先是一呆。似乎是,看到武念卿比較的驚訝。但是,他隨即也就恢復正常。他發現香兒此時並沒有注意到武念卿。他便急忙迎上武念卿,擋住了香兒的視線,也攔住了武念卿的去路。這時,眾人早已將香兒擁入了花轎裡。
朱秀沒有理會武念卿,轉而拉了拉卞吉的衣袖,附耳低言幾句,然後指了指武念卿。卞吉隨著朱秀的手指望去,也是一驚,然後他便打發轎子先走。他便與朱秀笑吟吟的朝武念卿走來。武念卿不去理會他們,他看到香兒上了轎子要走,他便要去追她。可是,卞吉卻攔住了他的去路。
武念卿瞪眼看著他們二人,但聽朱秀先開口,說道:「五年不見,你還沒有死呀!」卞吉笑道:「可不是麼,不但沒有死,而且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哈哈哈!」朱秀也逢迎卞吉,說道:「可不是,還有誰能有大師哥的這種本事,五年來在江湖上做了不少大事,早已聞名遐邇,威名赫赫了!」這朱秀最會拍馬溜須,所以在眾師弟當中,卞吉最喜歡的就是他,卞吉也經常偷偷地指點朱秀的劍法,所以,這朱秀的劍法也比其他師兄弟們強的多了。也因此,他很受徐義天的青睞,這樣一來,朱秀便更加的對卞吉阿諛奉承起來。
他知道大師兄深戀小師妹,所以,他也想盡辦法討好卞吉。所以,當他第一眼看到武念卿時,便急忙告知了卞吉。此時,卞吉聽到他如此的誇讚自己,他便笑了笑,道:「師弟,師父教導我們要謙虛一點,以後這種話千萬不要說了!」
朱秀聽得此言,便陪笑道:「是,是,大師哥教訓的是!」卞吉卻又道:「以小師妹的品貌地位,想娶她為妻,若不混出個響噹噹的名頭,怎麼能夠高攀的起呢!我這也是為了小師妹,才拼了命的要在江湖上闖出個名頭呀!」他說到此處,突然抽出長劍,劍花一舞,竟然削去了武念卿的一角頭髮。
卞吉經過這五年的苦練,早已經進入了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但是,他剛剛這一劍,在武念卿眼裡,卻是太普通不過。這一劍,武念卿雖然可以輕鬆躲過,可是他卻並不閃躲。他聽了卞吉和朱秀的話,心中便似被人用刀紮了一下,根本就沒有理會卞吉這一劍。
卞吉今日在武林中的地位,早已經不再怕武念卿和他爭奪香兒了。因為,他自認為以他的武功、地位、名聲,小師妹一定會喜歡他。他既然已經羞辱了武念卿,那他便不再理會武念卿了。於是,他便急急忙忙的追趕香兒的轎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