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醒夢中人,武念卿聽著她的話,怔怔的呆了。心中想道:「我真是糊塗,師父他們下落不明,我怎能就如此輕生呢,假如他們有何不測,我應該找出兇手,為他們報仇才是,也不枉了我們的一場情誼。」武念卿回過神來,恍然大悟的樣子,給這婦人磕了個頭,道:「多謝姑姑點醒。」說著轉身便要走。這婦人說道:「你去哪裡?」武念卿道:「晚輩還有事情要做,如果命大不死,日後回來再謝過姑姑。」這婦人眼中閃出欣賞的光芒,道:「你就快死了,還能做什麼?」武念卿一愕,不知說什麼好了。
這時穆雪已奔過來,見武念卿沒走,高興地跑過來要拉他的手,可是突見他那佈滿膿血的胳膊,立馬嚇得花容失色,呆了一下,掏出手巾要給他擦拭。武念卿非常不好意思,哪裡能讓她這纖纖玉手碰這麼髒的東西呢。他忙躲了開去,抓了一把草,胡亂在胳膊上擦了幾下。一邊擦一邊道:「多謝雪妹好意,我自己來就行了。」
這婦人看了看他們的樣子,不由得搖頭輕歎,轉身離開,心想女兒和自己一樣也是一個癡情的種子,希望她不會重蹈自己的覆轍。原來穆雪見武念卿走了,哭著喊著要讓他回來,其實她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她真的把武念卿當成了自己的哥哥。平時母親很少和她說話,說也說一些男人很壞之類的話,她小小年紀又哪裡懂得這些。武念卿兩番相救自己和母親,她感覺這位大哥哥很好,她就是想找個人陪她玩。她母親本就因武念卿是燕飛的徒弟,就有了相救之心,此時又禁不住她的哀求,所以便追了過來,否則,再晚一會,武念卿就粉身碎骨了。
經過那婦人的幫助,祛除了武念卿體內的一些毒液,武念卿感覺身體輕鬆了許多。他同穆雪回到住處時,天已快黑了。武念卿直接衝到了瀑布裡,身子猛地打了個冷顫,口裡大叫著爽快。時值陽春三月,雖然天氣暖和了許多,但他洗完澡,嘴唇已凍得發紫。穆雪已經去吃飯去了,他也不餓,就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坐在瀑布邊的草地上,望著夜幕下的瀑布,呆呆的出神。
過了一會,有人輕拍他的肩膀,感覺耳邊吐氣如蘭。他一回頭,穆雪一臉神秘的樣子,道:「武哥,快過來。」聲音很輕,怕是被別人聽見一樣。武念卿見她鬼鬼祟祟的樣子,便起身跟著她走。
穆雪拉著武念卿,沿著小溪一直往下走,走了一會,來到一塊巨石後面。武念卿正想開口問她到底何事時,卻見她從袖口裡抽出一樣東西。這東西用布包的很好,外層是一塊錦布,內層則是一塊羊皮紙,羊皮紙顯然是用來防潮的。武念卿正納悶呢,見她一層層打開,出現在眼前的乃是一本書。他拿過來一看,書面上赫然寫著「彭祖分脈」四個大字。
武念卿一驚不小,他曾聽師父和射率伯伯說過,「彭祖分脈」功是一門奇功,但是早已失傳了,難道雪妹拿的真是它麼?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只不過寫了這個名字?他疑惑不解的看著穆雪緊張的小臉。穆雪壓低聲音道:「武哥哥,你練了它,就可以治好你中的毒了!」武念卿問道:「這是什麼東西?」穆雪道:「這是彭祖分脈功呀,你沒聽說過麼,練了它,什麼毒都不怕的。」
武念卿驚喜道:「原來這真是彭祖分脈功呀!」穆雪「嗯」了一聲,使勁點了點頭,似乎怕武念卿不相信。武念卿心想,她母親定是這功夫的傳人,只不過外人不知,就說它失傳了。
武念卿突地明白,原來穆雪鬼鬼祟祟的叫他來這裡,就是為了讓他練這武功。不由的又是一陣感動。但是,他想她定是趁她母親不注意偷了來。他感動的凝視著她那一張天真可愛的臉,月光撒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更增添了幾分美麗,真是虧得她對自己這麼好。武念卿一想,她越是對自己這麼好,這武功越是不能學,還是盡快的還回去,免得她母親發現了,少不得要責罵她,為了自己要她挨罵,可不是他的作風。於是,他拉著穆雪的手,道:「多謝雪妹一番好意,可是我不能練。你快拿回去吧,免得姑姑知道了罵你。」
穆雪一聽就急了,淚水在兩眼眶裡直打轉,道:「我好不容易偷來了,你怎麼不練呢?」武念卿正色道:「你當我武念卿是什麼人了。他人之物,不為我有。再說了,這東西非常的珍貴,不可輕易拿出來的。你快拿回去吧,免得姑姑生氣。」說著將秘笈塞回穆雪手中。隨即又道:「生死有命,我不會為了苟且活命去偷別人的東西,我會找其他的辦法解毒的。」
穆雪一聽這話,便急的說不出話來,其實她小小年紀哪裡知道,此等神功哪裡是一時半會就能練成的。她自己已經練了一年多,雖有她母親的精心指點,都還未達到十分之一呢。
「混賬東西!」一聲嚴厲的斥責從岩石後面傳來。二人一聽,立馬嚇呆了,都有些不知所措。「還不快出來!」又是一聲斥責,武念卿拉著穆雪從岩石後面走出來,見穆雪的母親正極其憤怒的瞪視著他們。穆雪低著頭不敢出聲,她母親道:「還不快過來!」穆雪低著頭,無奈的從武念卿背後走出。這婦人早發現她女兒心神不寧,於是暗中觀察,竟發現她偷了絕世秘笈去救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她看到女兒竟然也如自己一樣癡情,但她不希望女兒得到與自己一樣結果,於是她偷偷跟來,看看武念卿到底是什麼樣一個人。
其實她理解錯了,她一廂情願的認為女兒是喜歡上了武念卿。以穆雪的年紀根本就不懂男女之情,她只是很想和武念卿在一起玩罷了。
武念卿見穆雪走了過去,生怕她母親打她,忙衝上前,攔在她身前,對著她母親道:「不關她的事,請姑姑不要生氣,不要責怪她,我的毒解不了,我也不會練什麼彭祖分脈功的。」他堅定的望著那婦人。如果真是武念卿偷了武功秘笈,她定會殺了他,但是是自己心愛的女兒做的,她也無可奈何,只歎母女命苦,都是癡情人。
武念卿從穆雪手中拿過秘笈,雙手奉上。那婦人接過秘笈,拉著穆雪便走。武念卿心道:「自己還有何臉面再待下去!」他便對著她們母女道:「多謝姑姑及雪妹多日來的照顧,如若有緣,來日再報。」說著有些不捨的轉身離去,他還真不捨得這個可愛的穆雪,他不敢回頭,不敢看穆雪那張可愛純真的俏臉,只聽得穆雪又在哀求她母親。武念卿走得更快了,他不願再聽到她的聲音。
「站住!」那婦人突然喝住了武念卿的腳步,武念卿回過身來,穆雪早已嘻嘻笑著跑了過來。拉住他的手,附耳道:「不用走啦!」武念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時到不知如何是好,那婦人不理他們,繼續朝前走,穆雪則拉著武念卿跟在了後面,武念卿本欲待走,可是被穆雪拉著,他又不願撫了她的好意。
回到住所,那婦人領著他們來到了另一間屋子,打開一個暗格。武念卿一頭霧水的望著穆雪,希望從她那裡得到答案,穆雪卻只是甜美的笑著,並不說話。
這婦人打開了暗格,武念卿伸頭望去,但見格子內壁上掛著兩幅畫像。右邊那幅畫上,畫著的是一個虯髯大漢單手托著一個大盤子,盤子上站著一個美人,這美人正在翩翩起舞,體態優美至極。這幅畫栩栩如生,武念卿看得呆了,彷彿畫中女子舞著舞者便要躍到地上,躍到自己的面前,躍到自己的掌心裡。但武念卿似乎又不願她躍下來,似是怕泥土污了她的秀足。那托盤大漢本來十分的高大威猛,但是在盤中美女美貌與舞姿的反襯下,顯得是那麼的渺小,渺小到幾乎沒人會在意他。
「跪下!」一聲輕喝,武念卿不由得撲通一聲跪了下去,他被畫中女子的美貌與舞姿所折服,他早已把畫中仙子奉為天人,所以只聽到一聲輕喝,便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那婦人道:「想學此功,必須先拜過此二人!」說著她舉了舉手中的彭祖分脈秘笈。直到這時,武念卿聽她說起,才想起來看了看,左邊畫像中的人。左邊這幅畫中也是一個女子,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宮女,並無特別之處。
武念卿愣愣的望著那婦人凝重的面龐,心道:「原來她是要我投入她的門下!」他想也不想的,道:「姑姑,這不行,我已有了恩師,不可再投入別派門下。」
這婦人沒料到他會這麼說,便更加喜歡他,於是道:「我不收你為徒就是了!」武念卿還待再推辭,卻聽這婦人道:「我們也不算什麼門派,只是隨緣而已!」說著她抬起頭,似乎回憶起了往事,續道:「十三年前,我幸遇恩師,才保住了我們母女倆的性命。我拜她為師,她將武功全部傳授於我,不久便即駕鶴!我們母女便一直隱居於此。師父曾說我們沒有什麼門派之說,所以只拜此二人即可。」說著指了指畫中的兩個女子,又接著道:「你是幾百年來唯一一個學此功夫的男子。」
武念卿聽了大驚,心想,這就算破格傳授於我麼!這婦人繼續說道:「右邊這人是趙飛燕!」「啊!」武念卿驚疑的叫了一聲,道:「趙飛燕?」
這婦人道:「不錯,漢成帝的寵後趙飛燕!」武念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趙飛燕可是歷史上的名人,她是能排著號的美女。武念卿沒讀過多少書,但是關於她的傳說還是聽過的,她能歌善舞,怎麼難道還會武功麼?這婦人看著她疑惑的眼神,道:「她雖貴為皇后,但是卻身懷絕技,我們練的都是她的家傳絕學,所以我們已在心裡奉她為祖師。武念卿知道她說的「我們」指的是她和她師父,已及她師父的師父。她說著便極其虔誠的瞻仰著畫像。
回過神來,她又指了指左邊那幅畫像,道:「此人是趙飛燕的貼身侍婢,名字叫趙娥。」她低頭看了看正在傾聽的武念卿,繼續說道:「趙飛燕乃漢成帝的寵後,成帝死後,她扶持哀帝繼位,故哀帝尊封她為皇太后,但哀帝僅在位六年即駕崩。平帝即位,平帝素與她不和,所以把她打入了冷宮,她義憤之下自殺身亡。」她停頓了一下,歎息道:「自古紅顏多薄命!雖說是自殺,其實那也是被逼的。趙娥跟隨她多年,從她身上學了一身的武功,趙娥用了閉氣功被當做屍體扔出了皇宮,這才逃過一劫,也正是她將趙飛燕的武功發揚光大的。」
武念卿眨眨眼睛疑惑地道:「她武功這麼高,怎麼還能被人脅迫呢?她逃不出來麼?」這婦人回答道:「她武功是不錯,特別是她的內功,也就是這彭祖分脈非常厲害。」說著舉了舉手中的秘笈。又道:「趙娥聰明異常,逃得性命,為了在外面立足,才下功夫練武,從趙飛燕處學得的功夫為她打下了基礎,她以此為發展才創出了厲害的武功,但這彭祖分脈確是趙飛燕家傳的絕學。」說著,她停頓了一會兒,又意味深長的道:「也或許她身在宮闈,身不由己吧!皇宮裡的事情太過複雜,一般人是不會知道其中原委的。沒人知道她為何身懷絕技卻被選送入宮,可能是貪圖富貴,也可能是其他什麼原因。但是,不管什麼原因,她在武功上的造詣是不可磨滅的。」她說到此處又轉開話題道:「不管你武功多高,總有無能為力的事情。」
武念卿聽著她的話,又看了看兩幅畫像,看著趙飛燕起舞,呆呆的出神。
「還不行禮!」武念卿被一聲厲喝拉回現實,忙「咚咚」的磕起頭來,直至那婦人喊停。拜完祖師,天色已晚,圓圓的月亮高掛山巔,穆雪端出了早已做好的飯菜。高興地拉著武念卿坐在自己身邊,興高采烈的吃起飯來。武念卿看著清淡的飯菜,心道:「這母女二人隱居在此,也太過艱苦了。」吃完飯,各自休息,屋子太小,武念卿又不便與她們住在一個屋子,他便在溪邊一塊平整的大石上休息。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回想著近日來發生的事情,多虧這對母女救了自己,否則自己早已一命嗚呼了。他想著穆雪的單純、俏皮、可愛,不由得會心的笑了。有這麼一個好妹妹,折壽十年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