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端睿他說不離開我,但是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屋子內除了我,鬼影子都無。
這就是男人的承諾。
我恨起來,無處發洩,出腳將面前的紙門踹倒兩扇。
「李端睿!李端睿!混蛋!出來!」踩在那破爛的紙門上,我大吼了兩聲,覺得心頭卻更沉重。
沒有聲音。
「再不出來我就把你這房子拆了!」我更恨,火冒三丈,再踢多一面紙門。
喊得喉嚨沙啞,瘋也發夠了,卻都無人應答。
最後反倒是我覺得無趣,彷彿這是一幕屬於自己的詭異的劇。從頭到尾,我自己欣賞自己導演自己落幕,連個旁白的都無。
愣愣跌倒在地,望著滿室寂寥,默默出神良久。直到屋外有動靜響起。
我心頭一喜,第一反應就是衝出去看,是否是李端睿回來。
但就在我踉蹌爬起來瞬間,我聽到一個聲音,他沉聲說:「四處看看,有無營首蹤跡。」
我十分驚悚,立刻停步。
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這身裝束,怔了片刻鎮定一下心神,才提一口氣,叫:「外面是不是史英標?」
「啊……」史英標低叫一聲,「營首的聲音!營首大人!」
腳步聲雜亂響起。
「站住,」我揚聲,「你們都守在外面,不許進來,我方醒來。等我穿衣再出去。」
「是!」史英標一聲令下,「找到營首大人了,大家肅立等候。不許擅自行動。」
「是!」幾個兵士一同答應。
我定了定心神,抬眼向著房間內看。一眼看到矮桌上放著的小小包袱,我撲過去,揭開來看,果然是我的官袍,疊得整齊。卷在一起。
立刻抖出來,將身上的衣服胡亂扯下,扔在地上,然後將那身黑色官袍換上。
紅裙白衣並系發的絲帶,凌亂委地。
我伸手整理好袍子,再將頭髮全部挽起來,眼光一轉,看到那落地地一列女裝。
目光有那麼一瞬間的呆滯。
想了想,我還是彎腰.,站把那些女裝抓起來,包入包裹,繫好帶子。本來提起來,走了兩步。還是返回。放在矮桌上。
那株紅梅仍舊綻放的妖嬈,可惜……
紅梅依舊笑春風。人面不知何處去。
我輕輕一笑,揮手拍打了一陣身上地袍子,又轉身看了看,覺得一切無恙,這才大搖大擺走出去。
拉開門的瞬間,看到十幾個飛揚營兵士整齊站成一排,低著頭守在那裡,史英標當前,一看到我出現門口,雙眼閃過一道幸福之光。
「營首大人!」他眼睛一眨,隨即大聲喝道:「屬下參見營首大人!」
蔚為壯觀,全部跪倒下去。
「起身!」不過幾日離別而已,久違地感覺卻浮上心頭。我笑笑,一甩手,下了木台階。史英標上前來,手上一抖,竟展開一面黑色披風,替我披上肩頭,動作輕盈。
我一怔,自己伸手繫好帶子,這才奇怪問:「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史英標低眉:「是皇上吩咐屬下等向著這個方向來找,另外還有幾百禁軍兄弟在周圍尋找營首。」
「哦……」我皺了皺眉,頗為疑惑:少玄怎麼知道要向著這邊來找?
難道……是二師兄對他所說?
「嗯,傳令下去,告知眾人不用再找下去了,我們即刻回城。」我淡淡吩咐。
「遵命!」史英標答應一聲,一揮手,手下一個兵士上前,手中一揚,一件物事向著天空直衝而上,發出清脆聲音,末了啪地一聲,散發淡淡白煙。
我望著天際那縷正在慢慢散去的白煙,心頭疑惑卻在加濃:直覺覺得這件事情,好像頗為蹊蹺。
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早日回城再說。
隨著史英標信號打出,散落周圍尋找我的飛揚營士兵以及禁軍們四處聚集過來。百多號人齊集一起,幾十匹馬匹隱隱躁動。
史英標牽過一匹高頭駿馬,遞韁繩給我手上,我歎一口氣,靜立片刻,翻身上馬,打馬上前兩步,竟覺得不捨,再回頭看這屋子。
木屋靜靜矗立,白色的紙門被木條架成格子,好像無言凝視著地眼睛。
他有心躲我,是不會見我的。就算此時,也是同樣。
我隱約知道。
「二師兄,我……走了。」心中輕輕一聲,「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
歎一口氣,一擰眉,扭身斷喝:「駕!」下定決心打馬直奔前去。
寒風颯颯,急匆匆趕路,風吹得人的臉都麻木僵硬,身後一群人馬蹄聲呼啦啦響,風捲殘雲般掠過山野平地,正急急忙忙打馬越過了山道,眼看皇城在望。但就在轉過彎道的時候,對面不遠,一朵紅雲冉冉而來,忽地映入人的眼簾,剎那之間就燒得我的雙目刺痛。
那雲朵飄的很急,那人長大身子在馬背上隨著馬蹄起伏而微微抖動,他雙眸深藍,雙眉微蹙,臉上帶著若喜若憂的表情,正向前方,當忽然之間眼光流轉,對上我地雙眼之時,他的臉色驀地變了。
而在那雙藍眼睛籠罩之下,我的眼前,一剎那天地萬物化為烏有,只見一個他。
他趕得著急,我催馬而行,四目相投,恍恍惚惚忘卻所有,就在剎那之間雙雙就要擦身而過,我渾身一抖,這才下意識地緊緊拉住馬韁繩。
他亦反應過來,用力一拉馬韁,雙方地坐騎齊齊發出了不滿的嘶鳴。
我地白馬向前踱步,被我拽地太狠,扭著不舒服的脖子打了個圈兒,他地黑馬斜斜地向著旁邊進進退退,他用力拉住僵硬,手的指骨勒的節節如竹,似乎發出細微聲響。
雙馬靠的很近,而馬上的我望緊了他,他亦看定了我。目光糾纏一起,水跟火的纏綿,頃刻之間再也扯不開分毫。
兩兩無語,連風都好像停了吹過。
身後似一陣低低喧嘩,我不在意。
正在心神凌亂,忘乎所以不知所措,耳畔傳來一聲咳嗽,有個聲音清越響起:「這不是錦鄉侯爺嗎?侯爺這是去哪裡?」
我腦中忽地一個激靈,速速收斂心神,急急忙忙垂下眼皮。
而錦鄉侯亦如夢初醒般,終慢慢開口:「呃……本侯,是……有……一點事出城。沒想到、能在此遇上玉營首……真是……」
他咬著嘴裡的詞,眼睛卻望向我。
陰差陽錯……晚了一步嗎?
他似乎在問。
嗯……
我心頭微微一酸。他的眼神,我竟能懂得。
而望著這熟悉的樣子,我忽然怔住。
腦中好像想到什麼緊要的事情,一道光速度而過,我捉不住。
當下只好調整語調,平靜地開口接話:「下官亦沒想到會遇到侯爺,嗯……真是好巧。」嘴角一扯,露出笑容,極平淡說,「既然如此,下官就不打擾侯爺行程了,下官即刻要趕回皇城。」
現在彼此都有了「身份」,必須有「擔待」的說話,是吧,少司。
他隱約咬了咬唇,雙眸卻看定我,末了眉頭輕輕一皺,好像春風吹縐的湖水,才也淡淡說一個:「好……」
我刻意避開他的目光,不能再對上了,就好像他的眸子有吸力一樣,對上的話,連話都說不出。方才幸虧史英標出言,否則的話,這身後的百多人,眾目睽睽之下,便要欣賞我跟他無言兜圈子的壯烈景象。
真是……叫人窘迫的狀況啊。
我望著手上挽著的韁繩,眼睛一眨,說道:「下官、改天……再去拜會侯爺。」
「嗯……」他的聲音終於也慢慢地穩下來,嘴角緩緩地露出了笑,明朗聲音清晰地響起,神清氣爽地,「本侯……等著。」
「嗯……再會了,侯爺。」我心一跳,吶吶答應,雙手握拳做一個揖,順勢鼓足勇氣飛快再看他一眼,將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印在心底,這才重新挽住馬韁繩,「駕!」大喝一聲,再次縱馬向前。
他駐馬停在那裡,凝眸靜靜的,似乎是送別的樣子,動也不動。
擦身而過的瞬間,打馬前行的動作激起空中的風動,吹起他肩頭的長髮,他的飄搖長袖,隱隱地向著我的方向招搖過來,似乎溫柔的手,無聲地觸摸。
我心頭一窒,咬住嘴唇,不敢回頭多看一眼,帶領那一群人,嘈雜聲中,浩浩蕩蕩地已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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