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錦鄉侯府,我跟在錦鄉侯身後走了一段,正琢磨著要說點什麼話題引起他的興趣,說天氣吧,有點俗,說江湖中事情吧,怕他再看低我,認為我總江湖氣。
而他也不給我機會,高大的身子筆直在前面走,頭微微地昂著,連一個側面都不露給我看。
「搞什麼啊……」心內嘀咕著,正在這時。
耳畔聽到一聲激動叫聲,我趕緊歪頭透過侯爺的身畔看過去,只見一個清瘦身影,直奔到大廳門口,連袍子都來不及撩,腳一邁,飛一樣跳出門檻向著我跑了過來。
「玉哥哥!」少年的臉上露出驚喜交加神情,小嘴裂開,潔白牙齒在陽光下顆顆燦爛。
而那雙眼彎彎,帶著無限笑意看住我。
我歪著頭,伸出手在耳畔向著他晃了晃,臉上露出大大微笑,回應叫著:「嗨!阿信!」
薛信迅速地撲過來,閃身掠過錦鄉侯身邊,跑到我身邊,雙臂張開,大聲嚷著:「玉哥哥,你終於回來啦!」
我身子一抖,臉上的笑還來不及僵硬,薛信雙臂一緊,把我緊緊抱住。
少年毛茸茸的頭低下來,在我的肩膀上蹭來蹭去。我生生嚥下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保持繼續保持,然後伸手撫摸薛信的頭:「乖!」
彷彿撫摸大型犬隻。
錦鄉侯修長身子一僵,停住,側身,斜著眼睛看我,十分不悅十分生冷的樣子。我心中一顫,趕緊收斂笑容:「阿信,嗨。阿信,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嗎?那個……阿諾呢?」
薛信總算鬆開了雙手:「阿諾啊。他來了啊!另外,還有……」
他回頭看。
「嗯?」我跟著他探頭向內看。
只聽一聲淡淡的咳嗽聲,在廳門口,並肩出現兩個身影。
有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有點眼花,如斯兩個美少年並肩站在一起。同樣的傲骨凜然,同樣地英姿勃發,同樣的眉目如畫,看得人目眩神迷心曠神馳。而細細觀察看來,略有不同的是,薛諾在溫婉裡不乏鐵骨錚錚,而站在他左邊地那個人,胸前垂著絲帶瓔珞,溫潤如玉的臉上。劍眉一振,黑白分明地眼珠一動,半冷然半熱切看過來。
他是柔中帶剛的那種。是的是的。我曾經說過。
薛諾是剛,薛信是水。而他……是玉。跟薛諾一同出現在錦鄉侯府大廳門口的。居然是鎮遠候楚真。
我驚了一下,瞇起眼睛看了一會。隨即看看錦鄉侯,後者鼻子裡竄出一聲冷哼,仍舊轉了身,向內走去,我看到他甩手負在背後地那只縮在大紅護手裡的手,手指驀地蜷縮,很用力的樣子,看得我心內不安隱隱地蔓延開來.站,微一怔之後,我再次揚手:「阿諾!楚真!」傷手揮起,這麼醒目,彷彿一面旗幟。可惜是白色的。
薛諾不知低聲嘀咕了些什麼,略略低頭,看了旁邊的楚真一眼,楚真衝著他冷冷一哼,邁步,走了出來。
印象裡,薛信薛諾加上楚真,這三個人真正和平的相處,這還是頭一遭。
雖然彼此之間暗流洶湧的,但維持表面的和平,我已經滿足。
我感覺其樂融融,看看坐在左邊的薛信薛諾,再看看右邊地楚真,三個如花般的少年圍在本統領身邊,讓本統領這疑似老地瓜般的人也重燃了幾分少年地活潑青春。
唉,青春真好。
錦鄉侯只跟我們略略坐了一會便起身離開了,離開之前說:「你們幾個,不許吵架,不許大鬧,誰先動手或者挑事的,以後不許踏入錦鄉侯府。」
三個小傢伙互相面面相覷,雖然仍舊是誰也不服誰地樣子,但好歹錦鄉侯這句話他們是毫無怨言地應承下來了。
我十分滿足,樂得咧嘴笑,不妨已經走了兩步地錦鄉侯忽然住下,轉過頭,特特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之中,意味深長,別有深意,似乎在說……——
高興什麼?別以為說的不是你。
我驚詫於自己居然能讀出錦鄉侯眼神之中地話,或者是因為也瞭解到自己本身就是個不安定分子……
於是,我心虛地低下頭。
錦鄉侯終於離開。
薛信即刻跳起來,跳到我身邊:「玉哥哥,你出去這幾天做什麼了?為什麼頭是這樣子?手又是這樣子,還有……你的脖子……好像……有點奇怪。」
他歪著頭,打量著我,若有所思。
我吐吐舌頭,連忙搖手:「沒事啦沒事啦,這都是小傷小傷。」
「嘻嘻,玉哥哥你不說我也知道。」薛信忽然笑瞇瞇的。
「你知道?」我愕然看著他。
這手是在寰櫻樓出來之後傷了的,這頭是……被秋震南那豬弄到的,至於脖子嗎……說起來更加丟人索性不說。
薛信點了點頭,我眼光一轉,看到旁邊的薛諾,那本來氣憤憤看著我的雙眼,眼神之中,似乎多了點什麼不同的東西。
楚真卻牢牢坐在我身邊右側,悠哉游哉的樣子,不時看一眼我。
我正在琢磨薛信到底知道了什麼?是手……是腦袋……亦或者……
這琢磨讓我心跳加快。
因為我想到我那個荒謬的幻覺……
我頓時感覺臉正在一點一點發燒。
「玉哥哥,你有沒有聽說,在西陵王最新公佈的公子榜榜單裡……」
「公子榜榜單?西陵王?」我心一動。
公子榜我聽說過,據說是無聊人士弄得,關於天下青年才俊後起之秀的榜單…榜上的人嗎……我隱約風聞。都是些了不得的,只可以仰視地人物呢…
想當年秋震南初下峨嵋的時候,據說就是連續做了幾件行俠仗義的大事。結果上了那個著名地什麼什麼榜,然後峨嵋派的眾人說起來都嘖嘖羨慕。一臉恨不能自己也爬到榜上去風光地德性。現在想想,說的難道就是這公子榜?
而西陵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始作俑者,聽起來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哦!
「是啊是啊,玉哥哥你可是熱門人選。」薛信笑得喜氣洋洋。眉間臉上全是意氣風發,與有榮焉的樣子。
「搞錯了吧…我何德何能…」我張口結舌,不明所以。
「怎麼會呢?」薛信笑得嘎嘎響,「玉哥哥,你入舜都不久,先後做了多少讓人驚歎地事,比如設計捉住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秋水長劍,——他可是公子榜上派第五的人啊!玉哥哥以你當時籍籍無名的身手,怎麼會捉到他呢?難道哥哥你深藏不露?嗯……」他很少見地皺起雙眉。思考。
我的心一跳,哭笑不得,這事兒怎麼會傳出去的?「另外還有……」薛信望著旁邊的楚真。忽然閉口不言。
「怎樣?」我的心有點發毛。
薛諾去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還有就是。將舜都內手眼通天不可一世的某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狠狠揍了一頓。偏偏沒有掉腦袋唄!這豈非更是奇事一件?」
這這……
這說地,豈非是……鎮、、鎮遠候楚真嗎?
我木立座位上。只剩下眼珠兒能動。
偷眼瞥旁邊的楚真,一張白淨的臉略微顯出淡紅顏色,隨即頭一昂,下巴撇到一邊,假裝沒聽見。
「可是……這也不是什麼值得讚揚地事情啊……」
我喃喃地。
「可還有後面一件啊!」薛信重新精神起來,「那就是……玉哥哥你居然單身大破寰櫻樓!」隨即又低聲,「我猜玉哥哥你這渾身的傷,就是在哪裡弄得吧?」
我毛骨悚然,琴知姑娘地傾國之容貌在眼前滴溜溜地飛了一個圈兒。
「誰……這是誰說地?」
「誰說的我可不知道,」薛信得意洋洋地說,「不過據說寰櫻樓本來是瀛洲間諜地盤踞地,這麼多年傲笑我舜都屹立不倒,不料玉哥哥你居然火眼金睛識破了,又單槍匹馬將整個兒寰櫻樓攪得翻天覆地,你還不知道嗎玉哥哥,唉唉,現在坊間說書之人,拉住任何一個,他們都會將玉哥哥的英雄事跡繪聲繪色講一遍。」
「怎麼可能……」我苦笑著,「明明不是……」
「武狀元大賽前夕,西陵王會在公告廳門口張貼新進公子榜的人選,到時候就知道了。」薛信雀躍欲試。
「這個……公子榜據說是武功不凡的人才能參與的,不是嗎?」我艱難地問。
旁邊,一直默默不語的楚真忽然柔聲說:「這倒不盡然,武功好只是一個方面,其他的譬如人品啦…功績啦,甚至容貌啦都有分數的……或者其他各方面,西陵王叔的品味很獨特,鑒賞角度往往與眾不同,但是偏生榜單放出之後,絕對會讓人信服,玉哥哥你放心,咳…」
他抬起袖子,遮住嘴角,低低咳嗽一聲不再說話。
我皺著眉,真是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心一動,我問:「你們說的這麼熱鬧,你們三個呢?有沒有在公子榜上?」
三個人不約而同愣了愣,過了一會,薛信說:「沒有。」
薛諾立刻補充:「那是因為我們還不夠年齡,能上公子榜的,只有超過十八歲才可以。」
他躊躇滿志地又說:「我相信過兩年的話,以我的實力,一定可以上榜。」
楚真不說話,神色之間卻露出了同樣的自信神色。
我想了想,又問:「那麼……錦鄉侯他……他呢?」薛信眉開眼笑地回答:「司哥哥在第四。」
我幾乎跳起來:「錦鄉侯才第四,秋震南第五……那麼誰是第三第二第一?」
這下子連薛諾也面露難色:「公子榜前三向來是不為外人公佈的,不過據西陵王身邊的可靠人士透露,據說傳說中的獨行大盜殺人狐狸似乎佔有一席之地…到底是第一第二或者第三就不可知了…不過也只是傳說而已……」
楚真不知不覺接口說:「是啊,我們認識的人之中,司哥哥排第四,龍少保第七,而第六的……似乎是丹寧國的一個世子……我沒見過他,無從談論。」
我悵然地歎了一聲。
三個小子立刻住嘴,齊刷刷看向我。
我伸出手,撓了撓頭,觸手碰到額頭的那塊繃帶。忍不住苦笑一聲:「西陵王搞錯了吧,要不然就你們搞錯,說起來這公子榜上個個都是非凡的人物,你們玉哥哥我,不過是碌碌塵世一個迷途小人物而已……怎麼有資格上榜呢?」
塵世中一個迷途小書僮…鏘鏘…大家莫忘記,有票要投哦。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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