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沒有多餘表情的臉,忽然笑得很明媚。
而他笑著笑著,睫毛一動,嘴角一扯,閉上眼睛。
一滴晶瑩淚滴,在空中驀地晃一晃,陽光穿透過,發出璀璨之光。
而他笑著笑著,唇紅齒白的樣子多愉快,嘴角卻慢慢地開始微微抽搐,那臉上,緊閉著的眼皮,連同因為用力控制而皺著的眉頭,一併開始輕輕顫抖,苦苦的。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只有那滴淚,從透明的空氣之中,寂寥地,直直地,鏗然,落地。
我跟秋震南並肩大步走在大街上,陽光好的出奇。
春節將近,店舖門戶上均高掛大紅燈籠,隨風搖擺,紅彤彤十分喜氣洋洋,舜都人物出眾,物產豐美,來往之人花團錦簇,笑語喧喧,各有看頭。
而本統領的造型卻是如此獨特,鶴立雞群魅力不可擋,男女老幼通殺,回頭率百分百,每個見到我的人都會在經過的時候目不轉睛驚為天人,在過去了之後還戀戀不捨回頭看,有人甚至因此而沒有觀察路況,一頭撞到了電線桿的慘劇。看得我心情大好,一路走來,傻笑連連。
難得難得,難得我跟秋震南走在一起的時候,這幫俗人第一眼看得不是這玉樹臨風的翩翩少俠,而是區區在下我。
造型很重要啊看樣子。
我伸出手摸了摸頭頂那白色的繃帶,顧盼甚美。
秋震南時不時地輕蔑掃我一眼,似乎很不理解為什麼本統領用這麼丟人的造型上街居然還能保持這麼愉快的心情。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懶得跟他解釋。
我咳嗽一聲。笑瞇瞇地叫:「大師兄?」
「嗯?」
「是你幫我包紮的啊?」
「嗯。」
「你真好人。」
秋震南的肩頭一陣顫抖,隨即仍舊回答:「嗯。」多說一個字你會死啊?」
毫不猶豫地回答:「嗯。」
「那麼……你覺得以我跟你的關係我會不會偶然有那種想要親你地幻覺呢你說?」
他臉色變得很奇異望著我,很警惕的樣子.,.
我無語。望天:「天氣不錯,哈哈哈!」
他冷冷哼了一聲。終於轉頭,繼續向前走。
過了一段路,我心中亂糟糟的,竟然沒注意走了多久走到哪裡,鬼使神差地望著他的樣子。蠢蠢欲動。
「大師兄?」我又叫。
「嗯?」
「你不想去皇宮偷赤靈珠?」
「嗯。」
「你寧可參加武狀元大賽?」
「嗯。」
「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個愛慕虛名的人呢。「嗯。」
「那麼你感覺你有沒有突然想要親我地衝動呢你說?」
沉默。
秋震南站住腳,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我。
一滴汗從我的額頭慢慢地滑落。
我立刻抬頭看天,驚呼一聲:「大雁!一會排成一個b字,一會排成一個t字,耶耶
「玉鳳清?」耳畔傳來他的聲音。
我只好若無其事地看著他,幸虧我臉皮厚。
「幹嘛大師兄?」
「你是不是當我是白癡?」
「絕對沒有!」我把頭搖成一面撥浪鼓。
「既然不是,那麼就不要反覆的問那些低級的問題然後想要我順口承認那回事!走這一路,你起碼問了十遍不止了我耳朵都起繭了。心都麻木了你還這樣!是不是想我踢你啊!」他吼道,忍無可忍的樣子。
「我不過是想要做個試驗嘛看看你會不會失口不小心說出真相嘛。」我無辜地撓撓頭。
他眨著眼睛看我,有點鬱悶的樣子:「去你的。別在我身上做。」
「你是靠我最近的一個人了。」我討好地說。他一愣。忽然不說話,只看著我。
「幹嘛?」我皺著眉。瞪大眼。警惕看著他,「君子動口不動手。」
「很快。就不是了。」他忽然說。轉身而走。
不知是光影轉動還是怎地,我發現他地明媚臉色在瞬間黯然一沉。
「你說什麼?」
我不解,追上去追著問。
「很快,我就不會是靠你最近的一個人了。」他沉沉重複。
我的心一震。
他卻忽然又抬起頭來,看著我冷冷地說:「這樣最好,省得你煩得我要命!」下巴微微揚起,幾乎鼻孔朝天,在剎那間又恢復了那種高傲冷酷地樣子。
氣得我想要毆打他的臉,但是心頭卻一窒,我有點無措地垂下眼睛四處亂看。
「我不明白你地意思……」我悶悶地說。
「那沒關係。」
我皺著眉看看他地臉,然後再抬眼看看周圍,忽然覺得有什麼很熟悉。
我眨了眨眼睛:「這條街……這……」
我有點毛骨悚然。
我咬了咬唇,本能向後退了一步。
我轉過身,撒腿就跑。
脖子上一緊。
白色衣裳閃爍,那手臂緊緊地勒住了我的脖子,將我不由分說地向後倒退著拉過去。
雙腳在地上,發出撕拉撕拉地聲音。
「放開我,混蛋!我不回去!放開我啦!咳咳我要死了!!」我一邊掙扎著一邊大聲叫。渾身的血液正在向著臉上集中,如果有鏡子可以看的話,我猜我的臉一定成了一個熟透的大蘋果,由內到外散發著赤紅的喜人光澤。
一半原因,是因為秋震南勒的我太緊,我真的上氣不接下氣了。
而另一半,則是因為我發現了我們要去的地方,秋震南這傢伙要帶我去的地方是哪裡。
我羞得無言以對無法面對。
好丟人,我很想開始挖地洞然後勇敢跳進去。
我的確深深地感覺我這個姿態跟這個嗓音也同樣都丟人,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於是一直叫一直叫,非常執著。
當眼光一閃觸到那熟悉的門頭的時候,牌匾上四個字把我唯一一點理智打得稀里嘩啦,碎成片片落地,甚至還能發出清脆響聲。
「錦鄉侯府……」
一顆心慢慢地沉底沉底。
「秋震南!」我聲嘶力竭地吼了一聲,聲音帶著一絲哭腔。
「你不是很喜歡這裡嗎?」耳畔他雲淡風輕的說。
「你又不是我你又怎麼知道我的感受了?」我欲哭無淚,只想趕緊逃,在錦鄉侯府內的人出來看見我這幅樣子之前。
「……我的確不知道。」他歎了一聲。
「那麼放我走!」我的心中燃起一絲生機。
「抱歉,那是不可能。」他冷冷地。
「放屁!」
「那好,除非你跟我回峨嵋,你說怎樣?你願意的話,我們立刻走。」秋震南的聲音,忽然斬釘截鐵說,似乎,還帶有一絲緊張。
我更緊張,我感覺身子都忽然一抖我好不容易離開了那裡,現在讓我再回去?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不想自己倒退。
可是……對上那門上的匾額,心頭浮現那一襲紅衣寂寥站在那裡的樣子。
他說:從現在起,不把這手養好了,不許出門。
你敢抗命就踢出去,全城通緝,見一次打一次。
他反反覆覆對我說了很多次,他反反覆覆也幫了我很多次容忍我很多次,我甚至很懷疑他為什麼會對我那麼的好,自從認識開始,毫沒理由的站在我這邊。
我卻輕易地就違背了他叫我做的事,下意識的,我很怕見到他。
所以說我記得江湖裡有這麼一句很牛的話:在這個世界上,你最不想見到的人,不是你的仇人,而是你的恩人。「我……」內心激烈掙扎,最終我張嘴,正要說「我跟你回峨嵋」
耳畔秋震南惆悵地歎了一聲。
我正心頭火起:你歎什麼歎,你是正義凜然的正牌少俠,不是惺惺作態的猥瑣詩人!
而且——現在左右為難的是我!
就在這時候,錦鄉侯府內輕輕的足音響起,一聲一聲,踩在我心頭上似的,我耷拉著雙眼,心內莫名很緊張,而眼前,黑色的官靴一挑,穩穩踏出門檻,赤金滾邊的大紅袍子下擺閃動,向著旁邊利落一抖,殷紅的袍角紛飛,隨即翩然落下,那個人,洒然地走了出來。
終於要回來啦,摸摸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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