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鎮遠候楚真整整衣服,以一種慷慨就義的神情風蕭蕭兮易水寒地走出鐵血將軍府大門的時候,隨侍身畔的千葉似乎聽到了小侯爺的慘烈決絕心聲:
從此之後,打死也不再踏入鐵血將軍府一步。
是啊……
生活是多麼奇怪的啊……現在許下的誓言,很容易就會被打破呢,就好像脆弱的琉璃盞一樣,裂紋出現,心碎聲響,然後化成片片嘩啦摔落,無可挽回的凋零模樣。
手一攤,真可憐。
所以所以……
此刻的楚真,此刻的薛信薛諾,連同此刻的千葉,他們在命運的圈子裡走著走著,一概懵懂,恍然不覺。
他們甚至彼此仇視,看著對方的雙眸通紅,那是少年意氣,縱橫激烈,衝動血液無法控制,恨不得揮起拳頭,將對方狠狠痛毆一頓才痛快才甘心。
所以……
沒有人能夠預感得到,在若干年後,那個義無反顧,重重一腳,踏步進入盛極無雙的鐵血將軍府後,為了薛諾而猛地跪倒在地泣不成聲的人,就是發誓此生此世再也不入鐵血將軍府一步的,鎮遠候——
楚真。
我恍惚記得,當時我酩酊醉倒,身不由己倒身下去,是一雙很有力的手臂,將我攔腰抱住,他依稀還說了一句:「如果不是因為怕驚世駭俗,我一定會拖著你走。」
我閉著眼睛,嘴角一動,卻無力說出任何話。
接著,身子騰空而起。胸口一陣鬱悶。
顛顛簸簸,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終於躺在某個安穩的地方。我滿意地掙扎了一陣,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總像是有無數的東西在飛舞,轉悠,無數的人,熟悉又陌生的臉,一一掠過眼前。他們地嘴巴不停開闔,不知道說些什麼,亂糟糟的,講的太多,我反而聽不清。
我睡得極其沉重,極其不安。
有時候甚至覺得手會狠狠一抖,然後身子掉到某個不知名地深淵去.1-6-k,站,
騙人……不是說一酒解千愁的嗎?為什麼我會……
我咂了咂嘴,覺得很口渴。
「水……水……」在夢裡,我暴跳如雷。急著找水喝。
有個人冷冷地站在遠處,看著我,不動。似乎在看我地笑話。
「你有沒有水?我好渴,好渴!」我跑過去。拉住他袖管。問。
他冷冷一甩:「渴死也跟我沒關係!」
我向後退了兩步,胸口異常的憋悶。好像有什麼在那裡湧動,我彎下腰,捧著胸,張嘴,一口氣吐了出去。
隱約在耳畔聽到一聲惱怒的叫。
我伸出手,抹抹嘴。
「髒死了!你這個混蛋!」那個聲音越發大,而且清晰。
我模模糊糊中想:這個人的聲音……怎麼那麼像……像……
秋震南嗎?
我拚命地想要睜開眼睛看,但是潛意識裡卻又告訴我不能睜開眼。
「我真的不應該心軟,你……你……你……」他兀自在發狠,聲音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好清晰……不像是做夢……我的心頭一震,天啊,真的好像是秋震南耶。
腦子頓時清醒了一半,這對頭,他怎麼會在我身邊?
急速回想往事,終於給我想到了……我在酒館裡喝酒的時候……他……他好像……
我好像還記得有人非常不知死活地叫他「秋豬頭……」而且還有人相當解恨地叫了一句:「有種你現在就打死我……」
阿彌陀佛,神啊,請告訴我那個人不是我吧……
閉著眼睛,眼珠卻在骨碌碌亂轉。
而身邊衣袂聲響,那個人,似乎離開了我。
我心懷鬼胎,慢慢地,一點一點輕輕睜開眼睛,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偷偷瞥。
一襲白衣,背影對我,孑然獨立,肩頭微抖,雙手似乎正在擦著什麼,又彷彿無從下手似的,而旁邊的桌子上,秋水長劍,銘然有光,簡直堪稱江湖中最鼎鼎大名不言不語的招牌。
不是秋震南還是誰?
我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一時之間太驚悚,居然忘記了控制,當那恐怖的聲音傳到耳畔地時候,我下意識地想要把自己埋進被子裡,亦或者床底下。
白色人影一動,那個人慢慢回過頭來我嚇得半死,趕緊閉上眼睛,索性繼續呻吟。
他腳步聲動,似乎正向前走來。
接著,他站住,不說話,我卻覺得冷嗖嗖的殺氣,就在身畔。
於是皺緊了眉頭,斷斷續續說:「水……好渴……」
一副昏迷不醒的樣子,並且希望自己演技到家,成功將身前這冷男騙過。「剛才喝過了!還喝!」他氣憤憤地說,「喝酒喝得還不夠多嗎?你看你吐得我!」
我地眉尖一動。
卻仍舊不動聲色,嘴裡惟妙惟肖地繼續:「啊……好難受啊……啊……啊啊啊
「難受就對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喝!」
他繼續說,聲音之中的憤怒卻減少了不少,稍微覺得緩和了。接著聽到衣裳蹭動地聲音,彷彿不解恨似地他又說:「下次絕對不會再管你,看你會怎麼樣!」
我心中暗喜。
是的老大,下次我絕對不敢了,您走吧,走吧走吧,我是自作自受,您就行行好讓小地我自生自滅吧!腳步聲動。
我驚喜的手腳抽搐,時刻準備當腳步聲完全消失的時候我好趕緊來個鯉魚打挺,然後毫不猶豫的逃之夭夭。
忽然之間我毛骨悚然,聽到那該死的腳步聲忽然又回來了?!
一隻手忽然抱住我的肩。
一想到那是秋震南的魔爪,我難受的整顆心都揪起來。
他用力,將我的身子扳起來。
我暗暗咬著牙,無聲地抗拒,盡量讓自己向著被子裡縮動。
可是他的力氣好大,我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隻螞蟻,在跟一頭老鷹對抗。
於是我白旗放棄。
我把自己偽裝成一隻死豬,木乃伊,植物人,任憑他的擺佈。
事實上,在那一瞬間我的確希望我是個沒有任何感覺跟反應的人啊。
「真重!」耳畔的冷男喃喃地嘀咕了一聲,「好像更重了呃!」不重就怪了,方纔我那麼用力,差點用出千斤墜啊老大。
我裝模作樣地又呻吟了一聲。
「快點喝!這次再給我吐出來試試看,——我一定會讓你把地上剛剛你吐出來的東西全部的一口一口都吃回去,連個殘渣都不帶剩下的!」
那個惡狠狠的聲音還在執著地說著。
我的思維微微呆了一呆,處於完全空白狀態,這是被嚇住了。
我好好地想了想那個過程,然後得出結論:那個過程好像實在是太過不堪了點。
從而我在心內特別地崇拜秋震南大人,他長著那麼一張正義無辜純潔又少俠的臉,這張臉只要在每個青樓外出現,一准引發女性高分貝的尖叫,無數的青蔥番茄伴隨玫瑰花帶著女性們的愛慕準確地落在他白色的衣裳上,但他居然能從這麼無辜純潔的臉上的無辜純潔的嘴裡,冒出這麼一句噁心死人不償命的話。
所以我又想起了一句江湖之中的名言:
騎白馬的不一定都是王子,還有可能是唐僧。
有翅膀的不一定都是天使,還有可能是鳥人。
我壓抑著自己如波濤般起伏的心情,把那碗水一口一口吞下,沒有發生嗆死的小插曲真是一個奇跡。
從而我又發現自己真的很有忍者神龜的潛質。
第二更,奉上。望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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