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震南你這個混蛋!」
當我發現自己正被一匹馬拖著前進,像一匹破麻袋或者爛白菜一樣待遇的時候,我真的出離憤怒了。
他怎麼能這樣?他怎麼可以這樣?他還有沒有當我是個人?
這頭豬!
馬上的人對此置若罔聞,雖然騎馬,身子依舊挺得筆直,這荒郊野外,又沒有美女,這麼矯情,做給誰看?
我咬咬牙:「你這麼折磨一個女子,你沒良心!」
「哦?女子?」聲音清清淡淡地傳過來,「可是我眼裡只有一個穿著男裝的小人而已。」
「我呸!」我惱羞成怒,「我愛穿什麼穿什麼,總比你終年一身死人白那麼刻意來的舒服!」
「隨便你怎麼說,我只想問一句:地上舒服嗎?」
偽裝的溫文,真讓我不寒而慄。
「舒服,怎麼不舒服,有朝一日我會讓大師兄你也嘗嘗這種舒服的滋味。」我呸一口,瞥見唾沫裡竟帶著血絲。
心頭一陣悲涼:才少年而已,就咳嗽帶血,可見要命不長久了。
「好的,這句話我記下了,有本事你就來好了,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
「就怕你看得眼花繚亂看花了眼。」我冷笑著,「到時候可別哀求我。」
「你有命做的時候再嘴硬也不遲。」
「你也說過,我是懸崖邊的樹,生在石縫裡,天生命硬!」
「你好像忘了我擅用寶劍,秋水寶劍,削鐵如泥,如果砍在一棵樹身上,不知會否流血。」他微微轉頭看我,側面,垂下一縷長髮,似笑非笑的嘴唇挑起。
我驚了一跳:這個人的表情也會有這種類似邪魅的神情出現?
心頭浮起某個人的影子,飄渺飛舞,滴溜溜地打轉。
他舉杯喝酒,他雙眉微蹙,他談笑春生,他神情抑鬱,他大袖揮舞,他身影躑躅。
只,怕是今生今世,都見不到了吧。
我心頭酸楚難當,死就死。又不是沒死過。既然哀求無用,索性撕破臉,於是我冷笑:「有種你就試試看!只怕會砍到你手軟。」
「玉鳳清,你真的那麼恨我?」
「恨你?」我哈哈大笑,「我怎麼敢恨你,我是峨嵋最沒出息的弟子,好吃懶做,異想天開,頑劣如石,而你是武當跟峨嵋共同看好的人才,對你而言,我只能被踩在腳下不是麼?所以你討厭我也罷,針對我也罷,踩我教訓我也罷,我都該認了吞了,我恨你做什麼?要恨也是先恨我自己!」
一滴眼淚悄無聲息落下來,我趕緊搖搖頭,別讓淚留在臉上。
「我教訓你,不過是為了你好!」他的聲音有種憤怒的冷。
「那是當然,難道會為了英明神武的大師兄你自己好?不然那些鞭子的疼,那些跪等長夜的冷,那些三日關柴房的孤獨,都該是大師兄你來承受了。哈哈哈!你又怎麼會捨得對自己這樣的『好』?」我乾笑三聲。
「你不必這麼諷刺我!那麼你呢?」他的聲音驀地提高,「你捫心自問,你沒有做錯什麼?我做那些事全部都是因為自己喜好而來?」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忿忿道。
「你偷了通天道長的珍藏經書孤本賣掉算是我的欲加之罪嗎?」秋震南振振有詞,如數家珍地說起來,「你半夜拉著師兄弟翻牆出外行那荒唐之事也是我欲加之罪嗎?你一把火燒了峨嵋最引以為傲的正殿也是我欲加之罪嗎?」
「夠了夠了!」我張口結舌,惱羞成怒,「你愛怎麼想怎麼想,我懶得跟你這榆木腦袋辯解。」
「你根本是毫無理由,我秋震南做事向來是不偏不倚,武當峨嵋並沒有第二人提我的不是,除了你!」
「是的是的,你是天之驕子,眾望所歸。」我不屑一顧地說。
「總比那些不自愛的人好些罷了。」他淡淡地,將我的誇獎從容消化。
「不自愛?」我冷笑一聲,「某些人大概自我感覺過於良好了吧?不知道武當跟峨嵋允許不允許男女徒之間『眉來眼去勾勾搭搭』呢。」
「你說什麼?」
「你跟金小小的醜事,總不會以為大家都是聾子瞎子,看不到吧,其實大家都想留給你這天之驕子一點面子不說破而已。」我得意洋洋地看到他肩頭微微一抖,很好,戳中他痛處了。
「你給我閉嘴。」他冷冷地。
「掩耳盜鈴啊,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那沒用!正蠢材!有種你殺了所有人滅口!」我怒罵。
馬匹仍舊在不緊不慢地走著。
衣服偶爾會發出「撕拉」地破碎聲音。
秋震南不說話。
※※※
「#¥%&……」
我罵的口乾舌頭焦,到最後聲音嘶啞。
而馬上的背影,仍舊沉寂而筆直。秋震南他真忍得住,我花樣百出的辱罵他都泰然處之的全盤接受,而自始至終不動聲色,很有忍者神龜的潛質。
很好很強大。
我頗覺挫敗地斜睨著他,忽然之間心頭一動——如果現在處境掉換,也許我會做的比他更狠。
若是我被人這麼一陣狗血淋頭的痛罵,我一定不會放馬匹這麼慢悠悠的走,我百分百會策馬急速飛奔,把身後的人拖成渣。
而秋震南沒有。嗯,不愧是武當派首座弟子,新一代忍者神龜典範。
想到這一點,我的氣忽然平了。
既然他不殺我,那麼我得趕緊找辦法脫身,搞那些口舌之爭沒大用,虎口脫險這才是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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