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誓,我從來都不知道像秋震南那樣的人居然也會使詐。
雖然他在我的心目之中——驕縱,蠻橫,粗暴,無知,輕狂,好色,奢侈浮誇,死要面子,蠢笨呆傻,諸如此類的詞語隨便拉出來就是一長串。
但是我還是小覷了他,因為我從來沒有一次將他跟「奸詐」這個詞聯繫在一起。
而他偏偏跟我實實在在地「奸詐」了一次。
這個血淚的教訓告訴我們——永遠不要低估你的敵人的危險性,任何一個死角都可能送你走上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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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我只知道秋震南少俠出身峨嵋跟武當,功夫犀利,沒得說。但我沒料到這傢伙居然連少林派的看家本領「鐵頭功」也會。
難道丫還在少林派無間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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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好不容易從昏迷之中醒過來的時候,我迅速地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然後我感覺我渾身的汗毛好像得到了不詳指令一樣,刷刷地豎立起來。
但這還不是最壞的。
最壞的是當我睜開眼睛,發覺渾身刺痛,然後,我發現——自己正被捆住雙手,有一根粗粗的繩子綁在我的腰間。
這當然無傷大雅,捆綁嘛,我也會,而且爐火純青小意思。直到我順著繩子的延續看過去,慢慢地追尋到繩子的那一端。
我忽然感覺魂飛魄散。
繩子的盡頭有一匹馬,那匹馬,正懶散地踏著四蹄,在原地跺腳,不時地伸嘴去吃旁邊青黃纖纖的雜草。
而馬的旁邊,斜倚著一個劍眉星眸的少年,長身,玉立。
他的手中正玩著一條繩子。
是秋震南。
我倒在地上覺得渾身發冷。
「大師兄,原來是你!你為什麼綁住我?」我大聲叫,同時迅速調整面部表情,找出純潔又無辜的那種。
「難道你要說你失憶了?」冷冷的聲音,毫不留情響起。
我呆住。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抽死你。」他面無表情地。
「……怎麼可能!……」我終於明白了,謙恭地笑。把還沒來得及說出的一句「這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嚥下去。
——這廝真的聰明不少,看來失戀有助於促使男人智商的提高。
「大師兄,你要捉我回峨嵋嗎?」
「本來是。」
「那麼現在呢……」
「玉鳳清,你猜我現在正在想什麼?」他忽然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心頭一陣冷顫,這還用問嗎,設身處地的想想看:如果被綁著的是他,站著的是我,我一定在想怎麼整他才開心。
難道他也是這樣?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太可怕了。
我倒吸一口冷氣。
但是轉念一想……不不不,堂堂的武當派少俠一向以俠義之士自舉的某人怎麼會像我一樣總想著報仇報仇那些無聊的事呢?
我寬慰自己,於是笑:「大師兄心思萬千,宛若天邊雲海之浩瀚無邊,小妹怎能窺測其萬一?」
「是嗎?」他照舊不動聲色,「奇怪,我還以為你會知道。」
「知道什麼?」我強笑。
「知道我會……」耳邊忽然聽到「鏗」地一聲,秋水長劍出鞘。
秋震南手腕一抖,長劍當空挽了三個劍花,寒氣四溢,他橫劍在胸,斜睨著我,紅紅的嘴唇吐出生冷的三個字:「殺了你。」
雞皮疙瘩嗖嗖地跳了起來。
「大師兄,你千萬不能衝動啊,衝動是魔鬼。」我強迫自己不要慌張。
「但是我覺得這種事情速戰速決的好,若留下你,始終如鋒芒在背,弄得我十分不舒服。」他淡淡地,「你也知道,我是個討厭麻煩的人。」
「不麻煩!」我衝口而出,「一點也不麻煩!我很乖,而且聰明伶俐善解人意。」
「你說得是詭計多端小人之心吧?」
「絕對沒有!」我嚴肅地說。
「廢話少說。」秋震南身形一晃,那張終年一種冷峻表情的臉放大般出現在我的眼前:「玉鳳清,不知道為什麼,一旦看到你這張臉,我就會覺得很憎惡,很不舒服。」
——其實我跟你的感覺是一樣的。我心中想。
但是口上不能這麼說。
「小妹一看到大師兄你便心曠神怡,彷彿喝了蜜糖水那麼甜。」我面不改色說道。
「是嗎?心曠神怡到想要殺了我?」
「那是形勢所逼呀大師兄。」
「甜蜜到想要我當某個妖人的……」他咬牙切齒,臉變得無比猙獰。
「冤枉!我又怎麼捨得?那不過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大師兄你原諒我吧!」
「哦?」他挑眉。
「我不過是一時鬼迷心竅……而且侯爺他對我威逼利誘,我不得不從……大師兄,其實我立刻就後悔了,我將他們趕走之後就是想要偷偷放走你的……」我哭著說。
「但是你不是說那個人對你很好嗎?」
「我怕有人偷聽,故意放的煙幕好讓他們放鬆警惕,大師兄你萬萬要相信我!」我信誓旦旦。
他細細地打量著我。
我純潔,我正義,我心底無私天地寬。——我讓自己盡量露出那種表情。
半晌,他忽然笑了,雖然是冷颼颼的笑,但畢竟是笑,聊勝於無。
「大師兄?」我懷著一絲僥倖。
「我方才真的下定決心,想要一劍殺了你。」他昂起頭,說道。
「那麼現在呢?」我喜出望外。
「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嗚嗚!大師兄聖明!」我心潮澎湃,幾乎山呼秋震南蠢材萬歲。
但是——「你根本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我一劍殺了你,太便宜你了。玉鳳清,正像通天道長所說:你真是一株生長在懸崖邊的樹,石縫裡發芽,歪歪扭扭,很不容易,但是……也很危險。」他瞇起雙眼,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神,我看不清。
他踏步轉身走。
「大師兄,你要幹嘛?」我顧不上思考他沒頭沒腦的話,大聲叫。
「什麼時候你真心悔過,什麼時候再求我吧。」他冷冷地回答。走到馬身邊,一把拉住韁繩,白衣紛飛,已經翻身上馬,順手拍了一下馬屁股:「駕。」
馬開始向前走。
呀?扔下我就走了?我心頭一陣狂喜。
但是這陣狂喜還正在滾滾沸騰之時,已經盡數化成了滾滾恐懼跟憤怒。
我忽然發現,我的身體居然在緩緩向前移動。
是的,綁在我腰間的繩子,還牢牢地牽在秋震南手中。
而秋震南在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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