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支箭矢自白辰頭頂飛擦而過卻無一支箭中他!驚愕之餘白辰頓時明白自己是
躺於車內的而暗襲者估計車內之人是坐著的故所取高度可以射中劉明廣而無法射中自
己。
正因為這一點小草也才倖免於難她此刻雖然坐著卻是坐在比車底板更低的夾層上
只有雙肩以上部位露出。
在劉明廣倒下的同時前面的車伕也慘叫一聲滾落車轅。
一聲馬嘶馬車車倏然加快也不知是馬匹受驚還是受了傷。
此時白辰穴道被制根本無法動彈而小草突遇驚變更是震駭至極只覺全身僵硬
哪裡還動彈得了分毫?
只聽得風聲呼呼馬蹄聲急如驟雨兩人只能任憑馬車將他們拉往不可知的前方。
不知過了多久小草方略略定神顫聲道:「白……公子現在該……如何是好?」
白辰道:「你能爬到前面將驚馬勒住嗎?」他的聲音與小草相比則鎮定了許多。
小草平時自葉飛飛那兒學得了一些武功但卻從未有臨陣對敵的經驗加上劉明廣突如
其來的斃命早已讓她六神無主心生怯意所學的武功對她而言此刻也是毫無用處只
聽她顫聲道:「我不……不敢…
…」話未了車身猛地高高顛簸而起小草失聲驚叫臉色立時煞白如紙。
白辰暗歎一聲趕緊道:「萬萬不可出聲否則我們必死無疑!唉其實讓你去勒止
驚馬也是不明智之舉一旦伏擊者知道車內還有人活著他們是絕不會放過我們的現在只
能盼望馬匹已受重傷跑出伏擊圈後血盡力竭而亡!」
話音未落「砰」地一聲巨響伴隨著骨骼碎裂聲馬車突然頓止車身出可怕的爆
裂斷碎聲白辰尚未明白過來他的身軀已因度慣性疾射而出穿破車頂篷如斷線風
箏般疾飛出去。
身在空中白辰看到拉車的馬匹前半身赫然衝入了一處圍牆早已腦漿迸裂。
他穴道被制無法動彈只能任憑自己的身軀飛出。
「砰」地一聲白辰重重撞於一處硬物上眼前一黑立時暈迷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白辰悠悠醒來。
他在睜開眼睛之前全身一動也未動——這是他多年在風宮中養成的高度警惕性常人
永遠無法想像身處仇敵之中一言一行需要何等的謹慎與警惕。
白辰吃力地睜開眼睛一時間卻什麼也看不見。
待他聞到了草木所特有的青澀氣息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視線原來已被草木所阻擋。
靜默片刻視覺、嗅覺、觸覺、聽覺等諸般感覺器官方漸漸完全恢復如常他這才意識
到此刻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四周有不知名的夜蟲在此起彼伏地嗚叫著。
讓白辰感到吃驚不已的是他竟然聽到了身下有豬的哼哼嘰嘰之聲一—難道自己從馬
車中飛跌出來後竟然落在了豬圈上?
他的面前是一叢竹子竹枝斜斜伸出茂密的竹葉恰好將他的大半個身子遮了個嚴嚴實
實其實他所聞到的草木氣息就是由這些竹葉中傳出的。
白辰記起自己是因為馬車掛在院牆後被拋飛出來的想到這一點他不由心中一緊記
起了小草!
不知小草現在安危如何?
白辰頓時焦慮不安他曲起右腿——這麼一曲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穴道已被解開想來
劉明廣只是要他保持暫時的安靜所以點穴並不重時辰一到自然解開。
白辰正待直起身時忽聽得下方有一個聲音道:「各路口、大街的行人是否清理乾淨
了?」聲音渾厚。
白辰一驚忙又悄悄伏下身子暗忖自己所乘的馬車遭到伏擊是否就是說話者所為?
只聽得另一個聲音道:「回稟宗主街上的行人已清理完畢鎮民披殺了三十餘人後
再無一人敢踏足街上各條通向鎮子的要道也已由弟兄們嚴加看守可疑人車一律狙殺半
個時辰前有一輛馬車受到狙擊後車內的人已被射殺惟有驚馬卻一路疾馳至此終也撞
牆而亡!」
「車內有沒有查看過?」那渾厚的聲音道。
「查看過了車內只有一具屍體並無活人!」
「嗯很好!」那人顯然已放下心來。
而白辰也放下心來既然車內只有一具屍體那麼屍體就必是劉明廣的如此說來小
草已經離開了馬車只是不知去向。
「宗主還有何訓示?」
「今夜我已定下萬全之計必可一舉擒殺幽求奪下風宮神器你們只需要對鎮子外圍
嚴加看守即可我要親自對付幽求!」
白辰的眉頭越皺越緊他身在風宮自然知道幽求是誰也知道幽求手中有一管骨笛
對風宮來說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
這個被稱作「宗主」的人究竟是什麼來頭?他為何要奪幽求手中的骨笛?幽求劍法已
臻通神之境要從他手中奪取骨笛無異於虎口拔牙看來這被稱作「宗主」的人絕不簡
單!
白辰心知在絕世高手身邊即使是一呼一吸也可能會被對方輕易捕捉故竭力壓抑自
己的呼吸所幸他的身下不時有豬的哼哼之聲。
白辰很想看一看下邊的情景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忽又聽得一人道:「宗主這幾頭肥豬是否殺了免得大煞風景?」
「宗主」道:「也好不過不可見血只能用毒以免血腥之氣讓幽求老兒有所驚覺
街上的屍體亦要處理得乾淨徹底!」
「是!」
隨後一人的腳步聲走近白辰身下白辰將呼吸完全屏住只聽得細微的暗器破空聲過後
豬圈內的豬哼了幾聲就再無聲息。
這時遠處遙遙傳來了幾聲貓頭鷹的啼聲兩長一短。
很快這邊也有了回音也是貓頭鷹的夜鳴聲一長兩短。在常人聽來其聲與夜鳥聲
毫無不同但白辰已知有人要在此伏擊幽求自然能猜知這是他們的暗號!
「撤!」一聲低沉的命令後衣袂掠空聲響起很快白辰只覺四週一片死寂。
身處殺局之中白辰惟有靜伏不動豬圈左近自然蚊蟲甚多輪番向白辰動攻擊
白辰只能咬牙苦撐。
正自心煩意亂身癢難捺之時白辰忽覺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寒意升起隨即便感到一股
無形的壓迫感瀰漫於四周空氣似乎已突然稀薄了許多。
他心中一凜暗忖道:「莫非是幽求來了?」
惟有獨自一人斃殺洛陽劍會百餘名劍客的幽求才會有如此驚人的肅殺之氣!
白辰的心莫名狂跳不止!
這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女子的聲音:「你果然如從前一樣守信!」
白辰一怔一時不明白怎會突然有女子出現。
這時恰好一陣晚風吹過竹葉翻捲竟使白辰的視線終於可以穿過竹葉竹枝的重重阻
擋。
他的目光立即被一個身著白色長衫、高大偉岸的人所吸引——彷彿此人身上有一種奇異
的力量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都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靜靜而立白飄揚——果然是無指劍客幽求!
幽求正背向白辰縱然無法看清他的容貌卻仍能清晰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傲然萬物之
氣。
此刻他站在一個大院中這是一處普通的農家大院靠院牆的地方堆滿了物什。
但他給白辰的感覺卻不像是靜立於普通農家院落中而是站在皇宮後園他就是一位王
者!
與幽求相距丈許的地方靜立著一位女子背向著他從身後仍可看出她是蒙著面紗的
方才開口說話的女子顯然就是她。
只聽得幽求道:「因為你亦從未對我失信過。」
「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當然——不是。」頓了一頓幽求接著道:「不知你將我約到此地是為了什麼?」
那女子道:「這麼多年來我從未以真面目示你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
幽求道:「我很想知道不過數十年來一直如此我也習慣了。是否知道真相也許並
無太大的區別。」
隱在暗處的白辰感到幽求的話語中並無肅殺之氣相反卻有著與他在江湖中的名聲不甚
協調的柔情白辰不由大為奇怪。
那女子輕歎一聲道:「我這麼做自有不得已的苦衷現在想來這對你也許有些不
公平何況我們都已不再年輕許多年輕時顧忌的東西如今也完全不必顧慮了。所以今
天我想讓你看到我的真正容顏!」
略作沉默她又道:「當你看清我的容顏時也許你會很吃驚很難接受事實。」
幽求靜默了好一陣子方緩聲道:「這事一直是我心中解不開的一個謎我隱隱感覺到
你與我之間必定有著一種非比尋常的東西存在但又始終無法想明白究竟是什麼東西。我
十七歲劍掃洛陽劍會被武林中入視為十惡不赦的大魔頭——當然他們這麼看我也不無
道理所以我與世人之間似乎只剩仇恨或是被我恨的人或是恨我的人甚至連我親
手調教出來的弟子范離憎也是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斷。這世間惟一與我沒有仇恨的人
只有你一個了!」
白辰竟從幽求的話中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愴和淒涼心中竟不期然地隱隱泛起一
絲莫名的同情這讓白辰暗自自心驚他告誡自己道:「幽求乃殺人如麻的惡魔人人得而
誅之怎可因為些許小事而忘記了他的可恨?」
雖是如此白辰對幽求的印象卻仍是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改變。
是否世間並不存在純粹的人?並不存在絕對的善或是絕對的惡?
那女子低聲道:「是麼?但據我所知你的一生中還有一個女人她叫阿七是嗎?」
良久幽求方以異樣的聲音道:「是……的這一生中她是我……最珍視的人也是
我最痛恨的人。
甚至我之所以變成如今的大魔頭可以說都是由對她的恨衍生而來的。」
說到這兒他長長歎了口氣。
白辰呆住了。
有誰會想到讓江湖中人畏懼不已的幽求竟也會如此歎息?
那女子輕聲道:「我理解你的心情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為瞭解你與她之間的恩恩怨怨
我才會出現在你的生活中。」
幽求身子微微一震臉上有了驚疑之色思忖道:「怎會如此?我與她之間的事本應
惟有我與她兩人知道呀。」
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面對幽求柔聲道:「是該讓你知道我真面目的時候了。」說完
伸出右手低聲道:「我不知道你在看清我的容貌後是否還會如從前那般看待我所以我
想在除去面紗時能握著你的手一一也許這將是最後一次與你牽手幽郎你能答應我
嗎?」
幽求道:「好我答應你。」
言罷他邁步走近那女子白辰目睹這一幕不由暗忖道:「被稱作『宗主』的人說他
已設下萬全之計莫非這女子就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這麼一想他不由緊張起來目不瞬轉地望著那女子的手。
女子的右手握住了幽求的手。
——什麼也沒有生!
那女子的手伸向了自己臉上的面紗輕輕揭起一角。
白辰的心倏然提起如同任何人在面對一個即將揭曉的秘密時的反應一樣。
右手輕輕一帶面紗飄落。
面紗後面現出一張成熟而美麗的臉龐一張美麗至讓人完全忽視她年齡的臉。
有一種女人歲月的流逝非但無法減其風韻反而會添上一絲更為深邃的美麗。
眼前的女子就是這種女人。
白辰聽到了幽求低低的驚呼聲聲音並不響亮卻充滿了極度的驚愕!
白辰清晰地感覺到了這一點。
幽求失聲道:「是你……」
就在他出聲的一瞬間那女子的右手食指指甲以驚人之劃過幽求的手背鋒利的指甲
劃開了他的肌膚。
與此同時那女子左手一揚一道寒光倏然由她的衣袖中如電射出直取幽求腹部。
動作極快快得讓人無法相信她不是身經百戰的殺手!
惟有殺手才有如此乾脆利落的身手而且不會計較手段是否光明磊落!
白辰目瞪口呆!
讓他驚愕至極的不是那女子的突然出手因為在此之前白辰早已知道突襲遲早會生。
讓他吃驚的是那女子之攻擊完全得手!
在那女子出手的那一瞬間幽求便如同一個全然不會武功的常人般面對突如其來的攻
擊怔立不動任憑那抹寒光沒入自己的體內。
他的驚世身手何在?以他的絕世武功面對任何突如其來的攻擊都應有足夠的時間作
出反應!
那女子攻擊得手後立即反身倒掠飄出兩丈開外。
顯然她是擔心幽求的反擊以幽求的修為只要他有一息尚存就足以出致命一擊!
但幽求並沒有如她想像中那樣出悍然一擊那女子安然落地後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
自己竟如此輕易得手!
幽求單手捂著自己的腹部怔怔地站在原地神情茫然。
此刻茫然之情漸漸轉為痛苦——但這種痛苦並非來自他的體內!
幽求嘶聲道:「怎……會如此?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有那麼多機會殺我卻偏偏
等到今日?」
幽求所看到的面紗後的女人赫然是讓他愛了一生恨了一生的阿七!
他無論如何也不曾料到不時在自己身邊出現自稱柳風的女子竟然就是讓他夢牽魂
縈的阿七!
他更不曾想到阿七會突然向他出手!
極度的震愕讓他所有的思緒都集中於兩點:為什麼柳風與阿七是同一個人?為什麼她
要在數十年後才殺我?
他的腦中已容不下別的東西——包括對死亡的畏懼!
一聲長笑一個同樣高大偉岸的身形緩步踱入院子中央在淡淡夜色中依稀可以看出
此人的服飾甚為華貴。
只聽得此人道:「幽求你一定想知道她怎麼會突然反目向你出手對嗎?我現在可以
告訴你真相因為她並不是真正的阿七!」
此人聲音渾厚正是被人稱作「宗主」的人。
那女子一聲嬌笑伸手一摸已除去了臉上的易容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