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重入獄的那天晚上,對他的審訊也開始了。
蕭重吃過飯不久,就被獄警帶進審訊室。
審訊室離囚室不遠,在走廊門的旁邊,大小和囚室差不多,屋裡只有桌椅和電子設備。蕭重坐下後發現,屋裡的桌椅都固定在地面上,是不能動的。
審訊蕭重的是兩個瘦削的中年人,穿著蕭重不認識的制服。他們的態度尚好,只是勸說蕭重說出得到胞衣的經過、接觸宇宙生命的過程和得到異能的情況。
這些問題是不能說的,所以蕭重沒有回答。
審訊官見蕭重不肯說,便問起他的朋友和他的社會活動。蕭重怕他們掌握多了對朋友們不利,也不說。於是兩位審訊官便針對蕭重的態度、竊密事件的危害等等問題做起蕭重的思想工作,把蕭重不配合調查的後果說得十分可怕。
蕭重只是聽著,並不言語,不願意聽了就默念星語,神遊天外。
兩位審訊官一直說了兩個多小時才走了。
之後,又來了兩位穿便衣的科學家。科學家自然不像審訊官那麼冷肅和居高臨下,而是像拉起家常一般,拉起宇宙生命的生長、形態、功能等話題,並和蕭重探討起生命能否在太空生存等問題。
蕭重對他們沒有惡感,就針對他們的提問,把自己知道的說了一些。但蕭重拒絕他們想要獲得宇宙生命本體加以研究的要求。
科學家走後,又來了兩個年輕的審訊官,他們對待蕭重就像對待通常的犯人一樣,態度強硬地要蕭重交待與胞衣、宇宙生命和竊密事件有關的所有的事,並且逼迫蕭重說出和奴兒聯繫的方法。
蕭重心裡煩躁,閉目不談。他們就用手銬把蕭重銬在椅子上,用幾百瓦的高亮度燈泡照他的眼睛,烤他的腦門,一會兒工夫就把蕭重烤得大汗淋漓。
蕭重口渴不過,討要水喝,而他們則以交待問題為條件,要蕭重先交待。蕭重只好閉上嘴強自忍耐。
這兩個人將蕭重折騰了一夜。他們走後,那兩個瘦削的審訊官又來了。他們倒是給蕭重喝了點水,卻一直喋喋不休地給他講政治課。蕭重瞌睡時,他們就用一種聲波刺激他,使他醒來。這兩人也折騰了四個小時,蕭重被刺激醒了十幾次。
蕭重又餓又渴又困又煩,忍不住踢著椅子要吃的喝的。那兩人才停下嘴。可他們給蕭重吃一碗飯之後,那兩個年輕的審訊官又來了。
蕭重猜到他們的手法是要搞疲勞戰術,不讓他休息,使他逐漸失去自制能力而不得不開口說話。而且他們把幾個問題反覆問,令他在頭昏腦脹時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以尋找回答不一致處進行突破。因此,蕭重對所有問題一概不答,只閉著眼睛打盹兒,想激怒對方。
果然,一個年輕人見蕭重對他們不理不睬,只顧打瞌睡,連用聲波刺激都不能使他睜眼,一怒之下,用電棍電了他一下。誰知蕭重竟然昏了過去,無論怎麼刺激都不醒。他們這才慌了,把醫生叫來。
可是,醫生也無法把蕭重叫醒,兩個審訊官只得中止了審訊,將他抬回囚室。並且怕他得病,連被褥枕頭都叫獄警送來鋪上了。蕭重得以睡了個安穩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蕭重被飢渴喚醒。醒來只見眼前漆黑一片,頭頂的燈不知什麼時候熄滅了。他覺得有個東西在身上蠕動,伸手一摸,一股嫩滑酥軟的感覺直衝腦際,他差一點大叫出聲。奴兒!奴兒回來了!
一時間,他心裡充滿了久別重逢的欣喜和激動,想要責備她的念頭煙消雲散。他一把將奴兒抱住,貼著她耳朵小聲說:「好奴兒!想死我了!快進來吧!這裡說話做事都有人看著!」
奴兒格格一笑說:「人家早把那些討厭的東西短路掉了,相公不要擔心!」
蕭重心裡升起無盡的愛意,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貪婪地親吻愛撫。
「奴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怎麼找到我的?」
「人家回來幾個小時了!這個地方封閉不嚴,相公能感應到你的女人,人家也能感應到相公的!」
「能找到我就好!奴兒,你再回來,不要把胞衣掛到我脖子上,掛腳踝上吧!我不想讓人看到。」
他抱緊了奴兒,憂慮地說:「奴兒,你消瘦不少。相公一直擔心,怕你能量不足走遠了回不來。還怕你找不到這裡,我再也見不到你。我好擔心!」
「相公啊!」奴兒柔軟的小手撫摸著他的臉,柔聲說:「人家讀了你的記憶。你為奴兒承受這麼重的痛苦,奴兒很感動,也很難過。相公帶奴兒去教訓那些壞蛋吧!」
「不要!奴兒,你聽著,他們不是壞蛋!他們是在盡自己的職責!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不要主動傷害他們!奴兒,相公明白,你是一定要完成使命的,他們是一定要盡自己職責的,無法調和,所以我承擔責任也是必然的。」
「可是,他們會給相公判很重的刑罰呀!」
「有了你,判不判都沒有什麼。即便判了死刑也殺不死我,怕什麼?還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何況等你收集完我國的信息,再去收集外國的時候,可能我就沒有事了!」
「相公真好!奴兒好感激!」
「既然說相公好,就讓相公好好愛你一次。」
「啊!不!相公等一等!相公餓著肚子會傷身體的!」
「已經晚了!等會兒,我們出去偷東西吃!」
等奴兒回到蕭重的身體裡,已經是一個小時後。蕭重力竭,睡了一會兒,不久又被飢餓喚醒,這才爬起來。
他用軟晶撥開門鎖,輕輕推開門,來到走廊裡,用軟晶到兩邊的房間察看。只有值班室裡有人,是一個獄警趴在桌子上打盹兒。看值班室裡的鐘錶,已是凌晨兩點,而且值班室裡沒有吃的。蕭重點住獄警的僵穴,打開走廊門。
蕭重繼續前行,又過了兩道門。在過第三道門前,又將監獄辦公室的獄警點住。
制住獄警不為別的,只為在他進出的時候不出現麻煩。反正他出去的事他們都知道。
之後,蕭重從電梯檢修口進入電梯井,用軟晶牽拉著直飛而上,從最頂端的電梯房出來。
外面是個很大的院子。附近有幾排矮樓,囚禁他的地下監獄入口也在矮樓裡。矮樓外是操場,停著十幾輛軍車,遠處有圍牆和哨兵。看來這地方是一座特殊兵營。
蕭重對自己所在的地方沒有興趣,只想找吃的喝的。他放出軟晶在幾座樓裡搜索,結果發現在廚房邊的儲藏室裡有火腿和雞魚肉等罐頭,還有瓶裝水。
蕭重十分高興,跳下樓飛奔而去,撥開儲藏室門,找了兩個空紙箱,裝滿食品和水,兩臂挾著,順原路返回。
回到囚室,看看只不過用了十幾分鐘時間。此時值勤獄警的僵穴未解,在他們報警之前,他還能幹些事。
蕭重將紙箱放下,琢磨著如何藏匿這些食品。這些東西一旦被獄警發現,肯定是要沒收的,必須藏在他們找不到的地方。
他撕開一個圓火腿包裝,一邊吃,一邊蹲在床邊瞅著床底。
他發現床底地面的水泥是後來抹的,覺得有些奇怪,用軟晶一探,只有十公分厚的一層,下面是空的。他好奇地割開一個面盆大的圓,掀開一看,底下很大很深,一股噁心的臭味撲面而來。原來下面是這個監獄的化糞池。
蕭重連呸數口,懊惱地將蓋子蓋上,做了幾下深呼吸,感覺臭味消去才繼續端詳其他地方。
他發現盥洗盆旁邊的牆面可以利用。那裡貼著瓷磚,還有一個搭毛巾用的u型金屬架。
他用軟晶探了探,發現牆體很厚,可以做成儲物箱,而且有金屬架做把手,取下恢復也方便。於是,用軟晶沿著幾塊瓷磚的縫隙,連同後面的水泥層一起割下。
他提著金屬架,小心地將牆面取下,又用軟晶將牆裡掏出一個足以放開箱子裡東西的空間。用軟晶將掏出的土石塊兜著,拋進化糞池。
東西藏好後,他痛快地大吃一頓。吃完了,倒頭就睡。
第二天,蕭重又被提審。這一次審訊官換成了兩個女人。女審訊官溫言軟語,苦心相勸,但反覆勸告四個小時卻沒有一點效果。最後,沮喪的女審訊官警告蕭重,如果他不配合調查、不阻止竊密、不能交出宇宙生命的話,將面臨嚴厲的判決。對此,蕭重淡然一笑,說了聲「隨便!」
回到囚室,發現屋裡被搜查整理過,原來壞掉的監視系統和燈泡也更換了,天花板上有一塊地方動過,由板材變成了白紗網。
蕭重先用軟晶探查藏起來的食品,看到沒有丟失,再將軟晶探進白紗網,一看,裡面藏著一台紅外攝像機。
蕭重暗自發笑,用這些東西就能監視宇宙生命?他讓奴兒將那些儀器直接短路掉,再挖下門上窺鏡的前半截,從鞋跟底扣下一小塊黑膠塞進去,按原樣裝回。然後打開一盒魚罐頭津津有味吃起來。
正吃著,忽然門上嘩啦一響,嚇了他一跳,他急忙把罐頭藏到身後。只見一位獄警在橫拉窗口向他張望,喝道:「你在鏡頭上弄了什麼?」
蕭重嘻嘻笑道:「私人空間,禁止打擾!」用軟晶抓住窗扇「嘩啦」一下關上,把那獄警嚇了一跳。
蕭重一想,要是自己和奴兒辦事的時候被他們看到,豈不是掃興?不能讓他們打擾!於是,又「嘩啦」一下把窗拉開,對獄警說:「以後有事請敲門。」說完,又「嘩啦」一下關上。
蕭重用軟晶在橫拉窗的滑道上鑽了一個孔,從門上割下一根鐵條,從孔裡塞進,將橫拉窗別住。
那獄警在外面喊:「快開窗!不開不給你飯吃!」
蕭重則向外喊:「你自己留著吃吧!」
那獄警恨恨地罵了句「臭小子!還嘴硬!你等著!」急急地走了。
蕭重猜測他去找開門鑰匙了,覺得不能讓他們控制門,就用軟晶鑽進門裡,將控制鎖舌的裝置全都割斷。想想自己還要開門出去,尤其奴兒不在的時候,還要有手控制開關,便在鎖舌位置的門板上割開一條橫著的長孔,將割下的鐵條勾住鎖舌。這樣,他就可以撥動鎖舌控制門的開關了。
做好這些,他放心地拿出食物和水吃喝,邊吃邊和奴兒聊天,並讓奴兒將掠取信息的場面回放給他看。
吃飽了,剛把垃圾扔進化糞池,門上傳來轟轟隆隆的響聲,探出軟晶到門外一看,是一群獄警在圍著門鎖轉。他們又扣又敲,大概以為門鎖某處脫落了。
蕭重心裡大樂。那門已經被他將鎖舌栓死,不用切割機別想弄開。他把自己包進軟晶罩呼呼睡去。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幾天來的煩惱一掃而光。他剛撤了軟晶罩,就聽到有人在喊:「小蕭!小蕭!」聲音是譚勇。側頭一看,門上的窺鏡沒有了,聲音是從那個窟窿裡傳來的。
對譚勇,蕭重有些愧疚。奴兒惹的禍讓他來收拾,把他折騰得不輕,看看他瘦削疲憊鬍子拉碴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的壓力有多大了。蕭重趕快爬起來,把門打開。
「你睡著了嗎?我叫了半個小時!」譚勇好像沒有了火氣,溫和地說。他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幾個特警和獄警。
「對不起!我聽他們弄門的聲音有點煩,把耳朵堵住睡著了。進來吧!」
他像邀請客人似的向譚勇做出請的手勢。譚勇一進門,他立刻把門拴上,將想跟進的特警獄警關在門外。
「請坐!這裡條件不好,湊合坐吧!」他就像主人似的一本正經地說。
看到譚勇做到床上,他趕快拿走了差一點被譚勇坐到的一小塊火腿腸,回手塞進空蕩蕩的窺鏡孔裡。「我們說話,不讓他們聽!」他頑皮地笑笑。
「奴兒回來了?」譚勇似笑非笑地望著坐到坐便器上的蕭重。「你還在這裡沒有跑掉,我很感激!」
「我說過要承擔責任,當然不會走!至少也要等法官判了看看再說。」
「法官如何判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留住它,別讓它出去再給我們製造麻煩!」
「這個,對不起!那是她的使命,我們阻止不了。」
譚勇沒有說話,好像蕭重的回答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用一種發現怪物般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蕭重,看得蕭重心裡發毛。
蕭重實在忍不住了,問:「你看什麼?」
譚勇的表情說不出的怪異,用一種近乎嘲弄的聲調說:「想不到你有這種癖好,喜歡玩弄小女孩!而且還會**,聲音還不小。你玩它是什麼感覺?你是不是有點變態?」
蕭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懵然不知他的所指。「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譚勇神秘地一笑,指指自己的腦門,「你叫奴兒出來我看看!」
蕭重恍然大悟。原來譚勇見過連雨!大概他聽了連雨對奴兒的描述,也聽過竊聽器裡奴兒的聲音,以為奴兒是個女童,所以才認為蕭重有淫囡癖。不過,這令蕭重非常尷尬。
他倒是想讓譚勇見見奴兒,可又發覺譚勇的笑容裡帶著一絲狡猾,令他很不放心。何況他說過不能控制奴兒的話,如果他又表現出能夠控制的樣子,那會給他帶來更多的麻煩。
「她不在我這裡。走了!」蕭重只好說謊。
「太遺憾了!」譚勇瞅了一眼他脖子掛胞衣的部位,指指門說:「它幫你幹這事,是你叫它的?」
「也是也不是。她來了,我才能請她幫忙。但有些不用我說,她不喜歡就自己做了。」他指指天花板上的白紗網。
「它為什麼要來找你?它經常來嗎?」
「她對我不放心,就常來看我。」
「它為什麼對你這麼好?你幫它做過什麼事?」
「我們是朋友。我不做她也能幫我。」
「你們是朋友,你勸它收手它難道不聽?」
「我勸她收手,就像勸你不要為國家做事一樣,沒有用的!」
「你能不能探聽到它下一步要去的地方?」
「我們從來不說這些事。」
譚勇停止了問話。「很遺憾!本以為能見見它的。誰知道……它下一次來,希望你能通知我一下。」
譚勇失望地走了。
譚勇走後,蕭重坐在床上發呆。他在為譚勇沒有表現出兄弟情誼而難過。譚勇的笑,已經沒有了以前那種真摯和親切,有的只是應對工作對像那種世故。
他知道,譚勇是個堅持原則的人,無論對誰,原則都是底線。在奴兒的事上,他和譚勇只能可悲地對立下去,他可能永遠地失去了這個朋友。蕭重不由痛心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