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被思寒帶去了。」景妃又開始低低的啜泣,那哭聲讓聽著也無不為之一動,屋內燭光輕搖,彷彿也跟著傷心的人一起哭泣,天地之間,一片靜謐。
黑夜裡,有人在輕輕的輕輕的歎息。那聲音,彷彿來自心底最深的地方,是遺憾還是失望,那個人,怎麼可以如此,他?那就是她愛過的男人嗎?他會做出如此的事情?
「真的是他嗎?」若兮還是輕輕的問道,生怕自己誤會了某個人,真的是怕,不想,自己愛過的男子變成如此,但願他永遠是那個帶著輕愁,坐在湖邊吹笛的男子,但願他永遠只是穿著白衣在月下舞劍的男子。
「嗯,是他,就在念光生下來滿月的時候,思寒派人來抱走了念光,還說,念光是他唯一弟弟,他要派專人好好教養他,從此,我再也沒見過念光,三個月過去了,不知道他變成什麼樣了,也不知道他長大一點了沒有。我可憐的孩子,還那麼小,就離開了媽媽。」景妃低低的哭著,邊哭邊訴,此刻的她,像一個委屈無助的孩子,深沉的夜裡,哀切的哭聲讓若兮的心碎成一片片。
不僅僅是為了眼前的可憐女子,更是為了那個人,為了他可怕的改變。
哎!若兮低歎,怎麼可以,怎麼會這樣。若先皇有知,是不是也會心痛。但願念光平安健康。
「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他說,無論如何,都要讓念光平安健康,你是孩子的母親。你有權利撫養孩子,沒有人,可以剝奪這個權利。那怕他貴為皇帝也是不行的。」若兮向景妃承諾著,這個寧靜的夜。她的聲音聽著更像是一種誓言,那種,不達目地誓不罷休的誓言。
「謝謝妹妹了。」若兮的話語好像暗夜裡地明星,給了她希望與安撫。景妃彷彿已是累極,她的聲音很低低。不一會兒,就傳來陣陣均勻地呼吸聲。若兮幫她壓好的被角,看著她憔悴的容顏,忍不住輕輕歎息,這個夜,將是不安寧的。
心再也無法平靜,久久的無法入睡,彷彿自己地心中某個地方突然卻失了一塊,空蕩而痛楚。
天終是亮了。窗外開始有了點點晨曦,若兮一夜沒有合眼,卻仍然沒有一絲睡意。她靜靜的看著窗外,等待著。等待著去見那個人。去向他討會被他帶走的孩子,孩子和母親天生就應該在一起的。這種血脈相連的親情,不應該被任何人拆散的。
景妃發出低低的囈語,翻了個身,繼續沉睡,這一夜,對若兮吐露了全部的心事之後,她彷彿解脫了一般沉沉睡去,這是三個月以來,她第一次睡的如此香甜。
屋外,傳來輕輕地聲音,一些宮女和太監已經起床開始整理物事了,若兮再也睡不住,她怕弄醒了景妃,躡手躡腳的起床,穿好衣服,對著銅鏡梳理頭髮,然後,走出門去,逕直走向思寒的書房,她知道,他一定在那裡地,他是個有野心的皇帝,所以,對於朝政,他從不疏懶。所以,他必會早起,必會在書房專心地處理著朝事。
推開門,若兮靜靜地站在晨光中,看著埋頭在書卷中的思寒,他地面容依然熟悉,可是那顆心,已改變許多,變得讓若兮害怕,在這個清冷的早晨,她突然感到恐懼,不知道,下面說出來的話,有幾份把握。
「今天起這麼早啊。」思寒微笑著看向她,這個站在晨光中的女子,有種攝人心魂
的美麗。她安靜的站在門口,身後是剛剛升起的陽光,萬丈光芒透過雲層灑在她的身上,使她看起來彷彿天地間神聖不可褻瀆的女神。
「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思寒看著若兮,若兮卻並沒有說話,只是站在晨光著看住他,眼中有著微微的絕望和悲哀,這種眼神讓思寒的心也跟著震動,她這個樣子,讓思寒害怕。他喜歡看她沒有心機的笑,她笑的時候最是美麗,彷彿清晨剛剛綻開的花瓣兒,又彷彿還帶著晨露的清醒。
「思寒。」她突然淡淡的開口,目光卻不再看思寒,語氣間有著深深的無奈。
「怎麼,若兮,有什麼事情嗎,今天,我帶你出去玩吧,你還記得嗎?我第一次帶你去婉葉城裡玩,那時,你是那麼的開心。」思寒說著,走到若兮的身邊,輕輕的攬著她,卻感覺到她纖弱的身體在不停的顫抖著。「念光呢?」若兮突然問道,冷不丁的,這個問題,像一把刀,砍在思寒的身上,他的身體也顫動了一下。卻轉過頭來,奇異的看著若兮,突然淡淡的道:「一定是那個瘋女人找過你了。是不是?」
若兮突然感到一陣厭惡,他怎麼可以這麼說景妃,怎麼可以在搶了人家的兒子之後還如此去說一個母親。「她沒有瘋。」若兮冷冷的接著道。
「若兮你不知道的,她間歇性的瘋狂,她的精神出了問題,自從父皇走後,她就一直有些不正常,念光,是父皇最小的兒子,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當然得照顧他,不能讓他跟著一個瘋子生活,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念光好。」思寒拍著若兮的肩,說的大義凌然。
「啪!」清脆而聲音響起在尚書房,響在這個冷冽的清晨,彷彿某種上好的瓷落在了青石的轉上,然後在瞬間碎掉,再也無法彌補。
若兮的手掌落在了思寒的臉上,空氣也似乎在這一刻凝結了,所有的萬物也彷彿都停動了,天地間,只剩下那清脆的響聲,在清晨微冷的空氣中,那聲音,彷彿最嫩的花枝,被輕輕折斷的聲音,又彷彿天地間最堅固的東西,突然被摧斷。
彷彿什麼東西撕裂了,兩人靜靜的對峙著,思寒從來沒想到,會有人打他,會有人敢打他,那手落在九五至尊的臉上時,那個人就已經變成一個死人了。
可是,當這個人是他心愛的女子時,他還是忍下了。雖然氣惱,但還是忍住了,握起她的手,帶著哄勸的口氣道:「若兮,你剛來,好多事情你還不知道,等過些時間你自會知道的。對於景妃,過些時日你自己去看,看看她是不是正常。」
若兮也似乎被自己這一把掌嚇到了,言語中也多了些退讓之意,只是疲倦的道:「念光在哪裡,我想看看他。」
「這!」思寒稍作遲疑,便又恢復了先前的從容道:「當然可以啊,念光是父皇的親生骨肉,我會好好保護他的,他就在以前的太子府中,我派了專人照看著,我帶你過去看吧。正好我們也算是故地重遊。」
若兮點頭,故地重遊,呵,故地現在卻變成了禁地了吧,故地中禁著自己的親弟弟,那裡早已是一坐牢籠了,一個三個月大的孩子的牢籠了。
一頂紫色的轎子從皇宮的大門中被抬了出來,若兮和思寒並坐在轎中,一路上向婉葉城一邊的太子府走去。
轎中的空氣有些僵硬和冰冷,若兮安靜的坐著,心中想著那個孩子,那個被關在一坐大府第中的小孩子,車外是人來人往的婉葉城,是初次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當初曾是那麼喜悅的跟著思寒走在婉葉城中。
當初,曾以為,會那樣跟著他走過一生,今天,坐在同一頂轎中的兩人心中卻已隔了千山萬水。
真的好想問他,為何,要如此對一個小孩子,一個孩子對他的皇位沒有威脅,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如此待他。身邊的男人,依舊有著她所熟悉的氣息,但是他的心呢,他的心卻早已變得冰冷如鐵。
轎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下來,思寒先走了出去,伸出手來,想扶若兮下車,若兮看著那只伸來的手,微微征了一下,卻並不理會,而是自己走下了下來。
面前的府第,依舊是當日熟悉的樣子,雄偉莊嚴之中微微透出絲絲王者的霸氣,只是門前卻有著大片的荒草,這裡彷彿久未有人跡,想到裡面住著一個幾月大的孩子,若兮的心中就會裂開一條口子。
門被推開了,若兮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