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貓族的所有族人都在迷茫的尋找著那個具有代表性的聲音,那個人可以是任何人,不一定非得是族公或者族長。
他可以是個小孩,也可以是個老人,可以是個女子,也可以是隻貓。
因為他們相信,所有人都可以騙他們,但他們的親人絕不會騙他們。
這便是信任的力量。
而族長貓膩和族公等人,或許也在迷茫,所以在這一刻默契的不出現。
他們也在遲疑,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斷,所以他們把權利,交給了每個人。
他們是最直觀的受益者,判斷是非不用夾雜利益與權位,而是最簡單的一句話。
信,還是不信?
勿邪的腳步沒有停下,因為,他也在迷茫。
他在思考昨夜的風波之後,天貓族還有幾人會信任自己,儘管他為天貓族付出了非常多,甚至導致自己被滿天下鄙棄,一出外面,定會惹來無數殺生之禍。
但是,部落就是這麼奇異的存在,絕對的公開,才是最關鍵的東西。
一夜的深思,讓他明白自己的處境,一旦無人願意接納自己,那麼自己的計劃將完全以失敗而告終,並且還會把未來的一切計劃給打亂,最終導致命喪黃泉也不無可能。
他沒想到,自己以為十拿手穩的天貓族之旅,會出現如此多的變數,變數發展之快,牽扯範圍之廣,完全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一步一步的利用極快的反應,想要化解每個變數,但隨著變數的增多,他也越陷越深。處境越來越危急。
到了如今,他已經無能為力,第一次失去了對局面的掌控權。
現在,他說的話已經不具備代表性,就算拍著自己的胸膛,高聲保證:「我絕不會讓你們受到一點傷害。」。也沒有幾人敢去相信。
或者說,他們還是會相信,可能對他信任八層,但還會有兩層的排斥。
但就是這麼兩層,就是一道裂縫,一道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勿邪不想就這樣輕易放棄,所以,他交出了主動權,讓天貓族的族人作選擇。
這是冒險的舉動。也是無奈的舉動,但是在這等微妙的時刻,一味的強勢不會有太大作用。
無論怎麼說,他都不是天貓族人,而且和天貓族人相處的時間很短。
他走在帳篷之間,來回的走,不停的走。
他也不知道,那個作出選擇的人會是誰。他只能不停的觀察。
這一走就是兩個時辰,沉悶的落腳聲不停的咚咚響起。敲打著眾人的心靈。
日頭漸中,陽光變得刺眼,晚夏的正午陽光依舊毒辣。
又熱又悶,烤得沙子變得滾燙,稍有幾粒鑽進腳中,就像是火星掉進去一樣。燙得讓人起泡。
一隻小貓又熱又餓,它受不了了,悄悄的跑到海邊,望著那水中的魚,雙目放光。
勿邪轉過頭。猶如老鷹鎖定目標一樣,向它走了過去。
眾人的目光也隨之跟了過去,心中不斷的自問,會是它嗎?會是它嗎?
小貓渾然不覺有人靠近,直到那人的影子為它撐起一片陰涼。
勿邪蹲下身子對它柔聲道:「你想要魚嗎?」
小貓眨著亮晶晶的眼睛,點了點頭:「喵~」
勿邪微微一笑,認出了這隻小傢伙,正是那天第一隻把魚叼給他的小貓。
他站起身子,對著海面虛空一招,頓時,那頭魚直接飛離了大海,乖乖的落到勿邪手中。
勿邪手拿著魚,伸了過去,小貓則把頭伸了過來,想要叼住肥魚。
它微微張開嘴巴,離魚越來越近。
眾人呆呆的望著,隨著距離的接近,心中慢慢升起波瀾。
他們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慢慢向小貓靠近,忽然間,一隻貓踩到了小傢伙一腳,小傢伙怒了,極為不爽的給了它一鉗子。
「喵!」淒慘的貓叫極為刺耳,然而它可沒心情去理會那個混蛋,全神貫注的看著這奇異的一幕。
小貓聽到了叫聲,於是好奇的轉頭,看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那些目光中,透露出的震驚和期待不言而喻。
彷彿正在舉行一場沉重的宴席。
小貓愣了,它把頭轉了一圈,與每個族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明白了自己被族人選擇了,被勿邪選擇了,要它來做這個決定。
它慌了。
它看著所有人,最後把目光落在勿邪身上,身子在微微的顫抖,眼前那條鮮美的魚彷彿變成了毒藥,只要沾上一點,就會屍骨全無。
「喵!」它憤怒而又害怕的發出淒厲的慘叫,想表達心中的想法卻又說不出。
它憤怒的叫著。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要我做這個決定?
我只是想吃那條魚!那條該死的肥魚!
它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從來過得輕鬆愜意的它,面對不勞而獲的美餐絕不會說不,可在這一刻,它不知道該不該去接。
接了這魚,等於接了勿邪,它是很喜歡勿邪的,可是要他代表整個部落做這個決定,卻真的很為難。
不接,就否定了勿邪,它不想勿邪離開,覺得勿邪很好,可是,可是,為什麼要它來選擇?
它茫然不知所措的看著那魚,忽然間大叫一聲,倉皇的逃到了母親的身邊,躲到了它的懷裡。
「幄~」眾人失望的歎了一聲,小貓最終還是沒有接過。
這難道意味著它不接受勿邪嗎?
他們更願意相信,小貓不是不願意接受,而是選擇了逃避。
不敢面對,也是他們的想法。
勿邪沒有失望,他看了看手中的魚,催動了靈力,頓時一股小火憑空包圍了魚,「滋滋」的發出燒烤的聲音,不一會兒,這條魚已烤得外酥裡嫩,飄香四溢。
他撿起一根小木叉,在海中清洗乾淨,把金黃色的烤魚串了起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到那個小貓的面前,一把把木叉插進沙地中。
小貓瑟瑟發抖的望著它,又望了望那條香噴噴的魚,硬忍著接過的衝動,生生的嚥了幾口口水。
勿邪望著它,微笑道:「拿去吃吧,這次不算選擇。」
說完,他不再繼續選擇目標,獨自一人坐在沙灘上,靜靜的凝視大海。
眾人望著他單薄的背影,心底不知是何滋味。
這一天,勿邪不再有任何動作,望著大海,一看就是一天,一看就是一天,
第二天,天貓部落依舊是死氣沉沉的,沒有一個人,一隻貓,有心思去做別的事。
他們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那個身子瘦弱的青年身上,隨著他的腳步,注入全部的心神。
好在這一天,已經有一部分有修為的修士,開始幫助沒修為的族人獲取食物。
人數不多,也就一百人,他們抓了很多魚,兩千條。
他們非常忙碌,因為他們到了飯點才去抓魚,這時候有許多小貓的肚子都餓扁了。
他們一抓回來,就趕緊利用靈力快速燒烤魚群,確保自己不會把魚烤焦。
可是他們對於靈力的操控上,不可能與千年老怪勿邪相比,所以他們一次至多烤三條,等全部烤完,靈力也用得差不多了。
中午,他們又抓了兩千條魚,這一次,他們只烤了一千條魚就沒了靈力,畢竟一個上午不可能恢復全部的靈力。
他們倒是不太在意,吃生魚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美味了,只不過如果烤得酥酥的,吃起來更香。
而到了晚上,他們就連抓魚都有些困難,需求太大,他們的靈力已經全部用光,沒有靈力,抓魚的速度非常遲緩。
他們抓了幾百條,索性就不抓了,反正天貓族的族人從一生下來就是靈獸的體質,幾天不吃不喝也沒什麼關係。
黃昏時分,天色將暗。
貓鈴參與了這次的全部過程,從一大早她就忙得焦頭爛額,此時一邊恢復靈力,一邊烤著魚。
時不時還要跑到一旁的篝火堆,看看那十幾條魚有沒有烤焦。
一堆小貓則眨著亮晶晶的眼睛望著她,圍成了一排。
勿邪看著她焦急的樣子,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他一動,所有人的眼睛就跟著動,向著那處望去。
突然間感受到許多投來的目光,貓鈴微微一怔,然後便看到勿邪淡淡的走來。
她看著他,想像著前兩天發生的事,深深的吸了口氣,轉過身子繼續忙著燒烤。
勿邪來到了她的身邊,道:「你的靈力乾渴了,我可以把我的靈力一邊輸給你,一邊幫你。」
貓鈴身子一頓,轉了過來,她對著勿邪微微笑了一笑,笑容很燦爛。
眾人想到,會是她嗎?
她的笑容,別人或許沒看懂,但勿邪看懂了,她雖然在笑,眼中卻在閃動,有意無意的躲避自己的目光。
「不用了,我把魚烤完了。」貓鈴放下手中的魚,然後用最後一點靈力催動起身後的一百多條魚,低著頭,默默的與勿邪擦肩而過。
眾人再次失望了,沒有人有勇氣直接說是,還是不是,他們都在逃避,都在膽怯。
在三個不同的帳篷中,貓膩,貓牙,天貓女,全都看見了這幕場景,望著那個站在原地的黑暗背影,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