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剩下了勿邪,天貓女,還有一眾天貓族人。
勿邪站在中間,被眾人的目光注視著,面色平靜的轉頭,對著淚流滿面的天貓女道:「你說了出來,痛快嗎?」
天貓女流著眼淚,用力的點頭:「痛快。」
「真的……痛快嗎?」
天貓女望著勿邪那雙平靜深沉的眼睛,忽然間大哭著,跑出了人群。
場中,就剩下了勿邪。
勿邪抬起頭,看著前方的人群,他看到了他們眼中的複雜,看到了他們內心複雜的想法。
天貓族的大人們,逃避著勿邪的眼光,帶著孩子轉身離開。
勿邪環視一圈,其他人紛紛低下頭,沉默離去。
沙灘上,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貓鈴留著眼淚,蹲在布旁,一塊一塊的撿起破碎的碗。
勿邪蹲下身子,伸手要去幫她,卻被她的手一把抓住。
她的手很冰,很涼,如同她的心情一樣,寒冷無比。
她複雜的望著勿邪,搖著頭,抽噎著懇求道:「我需要點時間,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勿邪點了點頭,站起身子,走到一邊。
收拾好了破碎的碗碟,貓鈴走回了屬於自己的帳篷,呼的一聲,吹滅了蠟燭。
天貓部落重新安靜了下來,閃爍的火焰惆悵了身旁的影子。
貓咪們倒在篝火堆旁,無精打采的看著火焰辟啪的炸出火星。
帳篷早早熄滅了亮火,躺在床上的人兒,翻來覆去的輾轉著身子,皺著眉頭閉著眼,心中的海浪。翻滾得比大海還要洶湧,煩躁籠罩了他們的心神,
有的帳篷上,火光把那纖細的身影映了出來,能夠看到影子正在捂著臉哭泣。
而在海邊,那孤獨的黑色身影。依然如同深淵一般,與黑暗完美的融為一體,任皎潔的餘輝落下,也無法將其照亮。
那只看去囂張,實則空虛無度的小螃蟹,依舊沒有貓願意理它,為找不到玩伴而苦惱,焦慮的思考著到底要不要再出一鉗子。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回到了前一段時間悲傷沉默的世界。
若有詩人在此,一定會對著那滿天星光感歎一句:「又是一個不眠的夜。」
……
第二天一早,朝陽初升,海面上紅火一片,整片大地都被紅光所瀰漫。
過不多時,太陽升上了天空,淡紅色的紅霞映滿天際。
溫暖的陽光照射下來,蒸發了濕氣。驅散了寒冷,不知可否融化眾人心中的冰?
夏天已經過去。天氣慢慢轉涼,遠處青山的山頭,已泛起點點微黃,偶爾一陣涼風吹過,還能掃下幾片落葉。
穿著黃色長裳的秋季,姍姍而來。
勿邪睜開了眼睛。目中閃現清明。
夜晚的幽靜能讓人專著於思考,勿邪靜靜的想了一夜,已經把許多事情想明白了。
天貓族也隨著太陽的升起而甦醒,族人們紛紛出了帳篷,貓咪們紛紛伸著懶腰。
他們的臉色多少有些憔悴。一夜不眠,所有族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好,睜著通紅的雙眼,不知該把焦點聚在何方。
可那些化成人形的族人,有了修為,又怎會因為失眠而如此虛弱不堪?
說到底,還是心累了。
而源頭,便是因為勿邪。
他們習慣的一出門就往海邊看去。
往常這個時候,那個黑色的身影,會背對著他們,凝視著大海。
金色的大太陽,便是他面朝的方向,他站在那裡,彷彿站在了太陽的中間,全身被金色的光芒所包裹。
那一刻的他,就像天神一般,給人無法接近之感。瘦弱的身軀中,自有一股磅礡大氣散發而出,彷彿外,是瘦弱的身,裡,是城牆的魂。
無論怎樣的風雨沖刷,都不能讓他鬆動一分,讓人感覺到極為強烈的安全感。
那一刻的他,可以讓所有族人都完全的信任,就像依靠族公族長那樣,全身心的托付。
可是現在,他還是他,他還站在那裡,他還是被陽光所沐浴。
只是他的背影,卻看起來那麼孤單,沒有一個人能站在他的身邊,他又該依靠誰?
如果他都沒有了依靠,自己又如何去依靠他?
勿邪又呆呆的站了一個時辰,終於轉過身子,看向了天貓部落。
沉默,依然是這裡的主調,人人都在沉默,貓父母們沒有心情幫自己的孩子抓魚,戰士也不訓練,那個想要建造帳篷的少年也沒心思建造。
所有的一切都沉默得可怕,人人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不知道該幹什麼。
只不過在他們低落的情緒中,沒有前一段時間的悲傷,絕望,恐慌。
他們只是迷茫,很單純的迷茫。
部落中沒有謊言的存在,一直沒有,他們會對外族人撒謊,卻絕不會對自己的族人撒謊,這是他們信任的基礎與原則。
只是,連他們極為信任的勿邪,都對他們撒謊,他們還能相信誰?
他們看不到未來的路,停留在十字路口不斷的張望,希望有個人能出來指引他們。
可那個人,卻不知道是誰。
族公麼?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幹什麼。
族長麼?恐怕他還沉浸在對族公失望的情緒當中,頓足痛心。
族首麼?他從來都不是黑夜中的明燈。
勿邪麼?他們……能信任他嗎?哪個人能站出來,告訴他們,到底是該信他,還是不信他。
這就是他們目前的難題,前所未有的迷茫。
勿邪走到了帳篷中間,在安靜的部落中,他的每一步落下,都會發出沉悶的聲音,猶如一塊大石壓在眾人的心頭。
所有人都悄悄的把心神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走到哪裡,眾人就看到哪裡,他的目光落在誰的身上,眾人的目光就會落到那人的身上。
而被勿邪看到的那個人,都趕緊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也避開這個讓人發瘋的選擇。
在這個世界上,聽說有一個人,他從一生下來,就擁有死神的眼睛,只要被他看過一眼,並記在心裡的人,都會厄運纏身,不用多久就死去。
既然有死神,自然也有瘟神,此時的勿邪,就像是瘟神,他的目光落到哪處,哪個人便唯恐避之不及的閃開,生怕一但對上,就會失去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