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萬將士的震天呼喝聲中,華雄、張遼二將同時於馬上擰腰側身,一手控馬,一手持矛,雙目眨也不眨的鎖定敵手。
在二馬即將交會之時,破風之聲銳響,二將同聲大喝,一矛刺出。
精芒耀目之中,兩人矛尖所向卻是大不相同,張遼一矛刺向華雄肩頭,意欲斷其發力之源,而華雄一矛卻是陰險無比的直點向張遼馬頭,只要提前刺入馬頭,便可完全阻斷張遼的攻勢。
張遼心中凜然,雖然及時橫矛護馬,卻已知在首輪交鋒中落於下風,果然兩匹戰馬剛剛交錯,「嗚嗚」風響之中,華雄藉著張遼撥矛之力,順勢將矛桿在腰間一蕩,向著張遼身後直掃過去。
張遼頭也不回的抬手將長矛斜背身後,堪堪擋住那有如狂蟒纏背的偷襲一擊,難以借力的左手卻被震得陣陣酸麻。
張遼縱馬奔出數十步外,勒韁回馬,迎上對面華雄那略微有些得意的面容,眼神驀的變得銳利無比。
華雄見他再次夾馬前衝,發出一聲不屑的笑聲,驀的狂吼一聲,亦是迎勢衝去。
二馬再交,華雄仍是一矛似虛還實的刺向張遼戰馬,同時雙臂鼓足勁力,只待張遼變招救馬,便以滔滔江水般的連續攻勢將他纏死,直至令其飲恨當場。
看到華雄如此故技重施,連南鷹亦是心中一拎,為張遼捏了把汗。
「噗」可怕的貫裂之聲中,張遼的戰馬被一矛洞穿額上,連悲鳴亦不及發出便直直倒下。
早在矛尖刺入馬額之前,張遼已經身形高高拔起,借勢在馬鞍上輕輕一點,向華雄凌空撲擊而去,竟對戰馬之死毫無半分憐惜。
耳邊似乎已經聽得了遠處雙方將士的齊聲驚呼,南鷹心底湧過強烈的不適之感。換過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犧牲生死與共的座騎去爭回主動,張遼…….難道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華雄方及收回長矛,尚未從意外一矛刺死敵騎的驚訝之中反應過來,只聽當頭勁風狂響,張遼人在空中,便將長矛掄成了一條弧線,向他狂砸下來。
華雄的臉色終於變了,然而他此時因為勒馬抽矛,已失去了撥馬避讓的機會。他唯有狂叫一聲,橫過長矛迎空架去。
「噹」清亮的金屬交鳴之聲響徹全場,兩將手中的鋼製矛桿狠狠砸在一處。那劇烈之音有如一根銳利的釘子,扎得站得稍近之人無不心中一跳,只覺得說不出的難受。
張遼藉著反推之勢凌空後翻,穩穩的立在地上。
只聽華雄跨下戰馬發出垂死的悲呼,口鼻間緩緩溢出鮮血,頹然倒地,竟是被張遼居高臨下的撲擊之力活活震斃了。
華雄漆黑的面上閃過一絲慘白。雖然他成功利用座騎卸去大半力道,但是仍在對方連人帶矛的重力撲擊中受到了不輕的震盪。張遼臂力,與自己不相上下…….這是華雄受挫之後得出的唯一結論。
他冷然從已經倒臥地上的座騎身上立起,藉機活動了一下震得發麻的雙臂。向著對面傲然佇立的張遼大步行去。
「你殺了我的戰馬,而我還以顏色……」張遼微笑道:「這很公平,所以我們現在仍是平手!」
華雄陰冷一笑:「很好!那麼你我繼續步戰如何?」
「停!」一個淡淡的聲音道:「既然平手,便作和論。請華將軍回陣吧!」
華、張二人一起愕然望去,卻見呂布面無表情的向著張遼打出手勢,示意他回歸本陣。
「和?上陣對敵。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怎可輕易便回?」華雄一怔,瞬間一股屈辱的怒氣直湧上來,厲聲道:「請呂將軍見諒,末將尚未向你挑戰,請將軍成全!」
「你想挑戰我?」呂布躍下馬來,空著手緩緩走上前來,臉上仍是一副木然之色:「說說看,你憑什麼夠資格挑戰我?」
「哼!人都說張遠是并州軍第二高手,而閣下不僅是并州第一,更是天下第一!」華雄感覺到胸中因震盪而生的濁氣漸散,雙臂也恢復正常,不由心中大定,他昂然道:「若是張遠曾經領教過呂將軍絕藝,那麼在下已與張遠戰平,難道便沒有資格也領教一番?」
「遠確曾與我有過一戰……算你說的有點道理!」呂布點了點頭:「既然你說到領教,那麼我會手下留情,絕不會殺你!」
「那麼來吧!請亮兵器!」華雄聽得心中怒火迸發,自己一番客套,此人居然坦然消受,全無半分謙遜之意,真是狂妄至極!
豈知呂布搖頭道:「無妨,你只管全力出手,我空手更好……否則若是不慎傷了你,我豈非言而無信?」
城上城下數萬將士聽了這番對話,無不瞠目以對。
華雄幾乎已經是董卓軍第一高手,實力甚至未必便在近日來名聲雀起的顏良、丑之下,而當日洛陽城中典韋、顏良一番龍爭虎鬥雖令典韋從此名震天下,他也沒敢托大到空手對敵。
說到真實實力,呂布似乎隱隱凌駕於典韋之上,但若說到空手打敗適才展現出強大武力的華雄,別說袁紹、董卓一方將士盡皆嘩然,連并州軍將士也是有些驚疑不定。
華雄氣得險些炸了心肺,他怒吼道:「好!既然呂將軍如此看不起我,我就…….」
「一招!」呂布淡淡的聲音震憾全場:「我只出一招!若是不能分出勝負,便當成我輸吧!」
「一招?」華雄驀的倒退一步,漆黑的面龐再沒有半分血色,他驚駭欲絕的扭頭向著城上望去,卻恰好看到董卓向
向他輕輕點頭。
「明白了……」華雄霎時間彷彿有如蒼老了很多:「既然呂將軍敢當著兩軍陣前出此豪言,必是胸有成竹!看來,末將今日冒昧挑戰,反倒注定要成為成就將軍英名的踏腳之石!」
「華將軍不必多慮!」呂布微笑道:「勝負未分,且觀結局吧!」
「好!」華雄再無半分猶豫,他腳下有如縮地成寸般滑行而出,熊腰傾側之間。手中鋼矛全力出手,森亮矛尖在空氣中劃出「嗤嗤」的可怕顫音,直插呂布胸前而去。
萬眾矚目之中,呂布身軀一晃,令所有人生出他一分為二的恐怖錯覺。
矛尖劃破虛影,刺在空處,不等華雄收矛而退,一隻手掌似慢實快的一把握住矛尖之下的矛桿。
「啊!」驚呼喝采之聲響徹雲霄,連南鷹亦是悚然心驚。華雄的厲害別人或許不知,他如何卻不明白?呂布竟可於他發力之間輕易看破其力量強弱和力道衰竭的時機。並在間不容髮之際奪住對方最不受力的矛桿一點……呂布真是天下第一嗎?南鷹不知道,他只知道,即使是王越和張角也無法做到如此舉重若輕。
「啊!」呂布毫無半分徵兆的發出一聲震動全場的狂吼,整個人氣勢大變,身側有如狂飆繞身,滿頭長髮無風自動,他左手握住華雄矛桿,右手突然一掌橫拍在矛桿上。
華雄駭然感覺到,那一絲由矛桿傳來的輕顫。在短短一瞬間擴大至千百次的連續強震,強大的勁氣有如狂潮拍岸般一股股順著手心衝擊而來。
他有如觸電,情不自禁的棄矛後退,雙臂卻仍因那可怕的顫動而失去了知覺。
「嗡」脫手而出的長矛神跡般在空中連續飛轉著。終於筆直落下,深深沒入地面。
城下城上,倏的針落可聞。兩軍將士均是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猶如置身一場夢境。
「你輸了!」呂布重新恢復成雙手負後的傲然姿態。語中毫無一招敗敵的驕狂之意:「華將軍,你願望已達,可以回去了!」
「你!」華雄神色複雜的瞧著面前這位生平僅遇的強敵。終於歎息道:「末將佩服……多謝留情!」
他緩緩轉身,向著洛陽城門行去。
「慢著!」丁原冷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給本將拿下!」
「什麼?」呂布和華雄同時一驚,呂布愕然道:「將軍,末將有言在先,准他回歸本陣!」
「奉先迂腐!」丁原死死瞪著華雄:「此人是董賊手下有名悍將,既然敗於你手,怎可輕易放他離去?」
「將軍不可!」呂布挺身攔下幾名擁上的丁原親衛,沉聲道:「身為男兒,自當重信輕諾,將軍怎可令末將成為無信之人?」
「奉先!你好糊塗!」丁原目光如刀,緩緩將視線轉到呂布面上:「若放他回去,一會兒攻城時不知有多少并州健兒會死在他的手中…你怎可放虎歸山!」
「末將不敢苟同!」呂布微微面帶激動道:「我輩習武之人,若是沙場對敵當然不該手下留情,然而華雄是以較藝之名向末將提出挑戰的…….」
「大膽!」丁原見呂布如此倔強,面上泛起一股戾氣,他緩緩策騎向著呂布行去:「忘恩負義的東西,竟敢為了一名敗將,公然頂撞於我?」
「什麼?」以呂布的傲骨狂性,他終於色變道:「將軍,我雖蒙你擢拔賞識之恩,然而這些年來曾經先後有七件大功在身,你說我忘恩負義?我倒想請萬千同袍來評一評這個理!」
「各位兄弟!」他轉身四顧,厲聲道:「并州的男兒們,我呂布是否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不是!」不等并州將士們反應過來,魏續首先暴喝道:「兄弟們,呂將軍愛護部屬,身先士卒,說他忘恩負義?我魏續第一個不服!」
「不服!」至少兩千名呂布的直屬部下一起怒喝起來。
「你們?真是反了!」丁原瞬間臉色鐵青,他萬萬沒有想到,不僅是呂布,連魏續和眾多部下也敢公然在敵軍面前與自己作對。
「放肆!」他不敢責打呂布,卻揚手一鞭向著魏續當面抽去。
一隻手從一側伸來,準確的握住鞭梢。
「你?張遼!」丁原眼角狂跳道:「你也敢不服?」
「丁原!」張遼再也無法壓抑多日的怒火,他有如火山爆發般大喝道:「你明知軍糧將盡,還逼著我們強攻洛陽……呂將軍苦苦進言,你一再置之不理,如今反而誣他要反!似你這等無義無能之人,有何資格當我們的主公?」
「嗆」丁原鬆開鞭柄,直接拔刀出鞘,一刀向著張遼頸間劈去。
一片驚呼聲中,張遼顯然是沒有料到丁原竟會如此狠下殺手,一時間忘了閃避,呆呆的瞧著那刀向著自己揮去。
眼看著張遼便要死在丁原之手,突然一支長矛疾刺而出,從丁原頸間貫出,帶出大蓬觸目驚心的血雨。
驚呼之聲一浪高過一浪,連城上袁紹眾人、近在咫尺的并州軍將士和華雄,甚至是遠在山上窺測的南鷹,所有人均是呆若木雞的瞧向那個出手之人。
呂布手腕一震,抽矛大喝道:「丁原,你身為漢臣,妄圖兵犯帝都已是大逆不道,而今日更是公然弒殺部下,不仁不義,視我等將士性命有如豬狗,我呂布今日便要反你!」
丁原難以置信的指向呂布,口中格格連聲,終於縮成一團從馬上重重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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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南鷹險些如同那些將士們一般脫口大叫出來,難道,這才是呂布弒殺丁原的真正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