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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卷 五 炎漢烈焰第一章 孤帝危途 文 / 鷹揚三國

    隆隆的馬蹄聲傳來,一大片黑色的波浪席捲而來,直衝至距離南宮宮門不足五十步之遙,才波收浪止的停頓下來。

    南鷹從白鶴的馬背上一躍而下,習慣性的一甩身後披風,這才朝著南宮門前行去。

    雖然缺少睡眠,南鷹卻沒有絲毫的睏倦之感。因為,在殺機四伏、險象環生的帝都內外,他必須時刻保持清醒,只要一步行差踏錯,便會釀成難以挽回的悲劇。

    經過了一夜的緊急商討,在渤海軍眾將的群策群力之下,一條條應變之策被反覆研究後,最終串成了一條曲突徙薪的突圍大計,從現在起,唯有步步為營、爭分奪秒……

    「漢揚兄!哈哈!」一個宏亮的聲音遠遠大叫起來:「多日不見,多日不見啊!」

    南鷹愕然側身:「竟是公路兄?你為何在此?」

    來人輕甲佩劍,面貌俊朗,神態之間儘是親切神色,正是久違的袁術。

    他來到南鷹身前,親熱的一拍他肩頭:「漢揚真是明知故問……愚兄身為虎賁中郎將,值守禁宮正是份內之事!」

    還知道自己是虎賁中郎將?昨日老子勇闖宮門,鬧得天翻地覆,怎麼不見你出來維持秩序?說得冠冕堂皇,誰還不知道你那點齷齪心事!南鷹心中湧出強烈的鄙視之意,更由此引發昔日爭奪太平寶藏和封雄勾結管承為禍的新仇舊恨。

    他心底怒火漸熾,面上卻湧出比袁術更加高漲的熱情,一把攀住袁術肩頭,低聲道:「公路兄,你不該這麼露面的……你可知我昨日大鬧宮門,卻不見你的身影,心底著實是鬆了一口氣呢!」

    「這是為何?」袁術明顯露出錯愕之色,跟著恍然道:「漢揚放心。你我兄弟,縱然我身在現場,也定然與你共同進退。你又何必擔心呢?」

    「公路誤會了,當日我死守洛陽,唯有你仗義來援!」南鷹一臉正色道:「我當然知道你的義氣……可是公路不知道嗎?昨日場面紛亂,若你在場,恐有小人對你不利呢?」

    「什麼小人?漢揚難道聽到了什麼風聲?」袁術一雙細長的眼睛瞬間瞇了起來,露出警惕之色:「是有什麼人要與我作對嗎?」

    「我聽到了消息!」南鷹再次壓低聲音道:「有人向朝中奸宦告密,說你假借『代漢者、當塗高』的讖言之說,意欲篡漢自立……你說說。昨日我公然與中朝撕破面皮的硬幹,萬一你又在現場與我同氣連枝,豈不更加令那些宵小之輩對你飛短流長?我是在擔心,連累了公路啊!」

    「有人告密?說我篡漢自立?」袁術那張白淨的面皮立即陰沉了下來,他強忍不悅,淡淡道:「究竟是什麼人如此惡意中傷?難道他不知道這會令我家破人亡……漢揚兄一向耳目眾多,可曾查得此人是誰?」

    「天子只說是中朝大員轉述,具體是誰尚不得而知…….」南鷹話音未落,袁術已經變色。

    他駭然道:「竟然連天子都知道了?是什麼人如此險惡?」

    「公路也知道的……」南鷹裝腔作勢的歎了口氣道:「這個世道啊。往往昨日之敵便成今日之友,而昨日之友,今日便會對你下手!」

    「漢揚如此感觸,是否意有所指?」袁術皺眉道:「有話不妨明說!」

    「沒什麼。我只是有些傷心罷了!」南鷹苦笑著拍拍袁術:「你想想,我遠在渤海,怎麼會突然間瘋瘋傻傻的跑來帝都,還做下這等損人不利己的蠢事?」

    「若是無人從中挑唆。可能嗎?」他一臉黯然之色:「公路是明白我為人的……若想爭權奪利,我當日只要點點頭,最低也能做上司隸校尉。還用等到今日嗎?」

    他見袁術一臉若有所思,還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心中暗自冷笑,口上卻有些落漠道:「可笑我上了當仍不自知,憑白再次陷身於爐火之上,最終只能為他人作嫁……我要奉勸公路,你也是一個義氣深重之人,千萬不要被人利用了!」

    說罷,他再次發出一聲長長歎息,轉身便向宮門行去,充滿壯士悲歌的無奈情結,只餘下袁術一人怔怔立在原地,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很好,要的便是這個效果…….昨日大鬧禁宮,不僅袁紹這個挑撥自己入京的始作俑者躲在一旁,連一向與他明爭暗鬥已久的虎賁中郎將袁術都縮起了腦袋,若說二人沒有暗通款曲,有人信嗎?真當本人是笨蛋嗎?且看本人也來淆亂視聽一番,縱然不能令你們反目成仇,也要令你們同床異夢,再也難以同心同德!

    「漢揚來了!咳咳!」偏殿之上,靈帝身後仍然只站了王越一人,見到南鷹緩緩入殿,靈帝情不自禁的露出喜色,蒼白的面龐上,紅暈一閃而逝。

    他見南鷹一言不發,只是立於階下狠狠的盯著自己,訝然道:「臭小子,又是誰觸犯你了?擺出如此一副嘴臉!」

    「誰?你說呢!」南鷹開始動了,他口中發出惡狠狠的低吼,同時抬腿步上龍階,逕向靈帝行去。

    「漢揚,你……」明知南鷹行此僭越之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王越仍是皺起了眉頭,正要出聲阻止,卻被靈帝抬起的手掌所打斷。

    南鷹終於站於靈帝面前,他粗暴的一把扯過靈帝手腕,伸指搭在他的脈門上,很快便感覺到靈帝那紊亂的脈相。

    「別人都已經將刀架在你的頸上,你還要瞞我瞞到幾時?」南鷹恨恨道:「難道在你心中,我便如此不值得信任?」

    「漢揚果然不凡,昨日方才入京,今日便似通覽了全局!」靈帝面不改色道:「不過你說錯了,朕就是因為太信任你,才沒有將遇刺的消息告訴你,更沒有召你入京勤王……因為

    ,你還有更重要的任務,絕對不能在帝都為了朕陪葬!」

    「你說的我明白!」南鷹忿忿道:「可是我不入京,怎麼保你?怎麼保辨兒?我可沒有千里之外拿人攫物的本事!」

    「你只要守住渤海。便已足夠!」靈帝平靜道:「昨日一見頗為匆忙,你似乎有一事忘記問朕…….何真人在何處?」

    「什麼?對了!你不是將何真……」南鷹渾身一震:「我明白了,你是使了苦肉計,先逼走何真,再命他伏身暗處接應你和辨兒撤出帝都?」

    「苦肉計?好貼切的用語!」靈帝微微一笑:「不過你說錯了,朕命他秘調親信隱身暗處,卻不是為了自己……只為救出辨兒一人!」

    「既然你已經知道真相!」他靜靜的注視著南鷹:「那麼,憑著你的醫術,當可判斷出朕的大限之期……沒有幾日了!」

    「不!」南鷹終於不受控制的湧出熱淚,他咬牙切齒道:「我還有五千兵馬。足以殺盡帝都所有的叛賊…….」

    「為了替朕報仇嗎?收回這沒有意義的決心吧!」靈帝打斷他道:「這些年來,朕已經強迫自己做了那麼多違背天意的錯事,難道還要在身故之後,引發血洗帝都的慘事?朕……寧可含恨而死,也不願抱憾餘生!」

    「我要救你!」南鷹不顧一切的吼道:「不管你怎麼想,如果救不了你,我一定殺盡袁紹這幫罪該萬死的逆黨!」

    「袁紹?果然是他嗎?」靈帝平靜的彷彿根本無動於衷,他恍然道:「怪不得當日漢揚便曾勸朕小心此人,高瞻遠矚之能。確實令人稱奇!」

    「先生!」南鷹見靈帝如此麻木,反而冷靜下來,他向著王越點頭道:「有勞先生去請張機來,我要立即和他一起會診天子……還有。我想單獨和陛下說幾句話!」

    王越沉默不語的出殿而去,殿中只餘君臣二人。

    「你早就知道是袁紹下的手?是不是?」南鷹與靈帝隔案相對,一掌拍在龍幾上:「你究竟還有多少事在瞞我?」

    「那日我從渤海而返,剛剛入宮便受了暗算!」靈帝低下頭來:「有高手從遠處居高發箭。雖然王先生及時出手,令箭支沒有射入要害,僅是破了些皮肉……不料箭上淬有劇毒。是朕大意了!」

    「發箭?」南鷹猛然震動了一下,他想到了昨夜丑欲尋李進比箭之事。

    「定是醜親自出手!」他恨恨道:「怪不得昨夜他自吹箭術高強,卻立即為袁紹藉故阻住話頭!」

    「可是,陛下又是根據什麼,判斷出袁紹才是幕後黑手呢?」南鷹反問道。

    「朕的行蹤,除了隨行人員,只有淳於……」靈帝話未說完,南鷹臉色大變:「仲簡是內奸?」

    「那倒也不至於,只是他統領西園一部,返京時朕曾命他率眾接應!」靈帝歎了口氣:「西園兵馬調動,是要報請上官的……而他的直屬上官,正是袁紹!」

    「看來袁紹是從陛下行蹤上的蛛絲馬跡分析而出的!」南鷹醒悟道:「這麼說,確是陛下大意了!」

    「雖然並無實證,為什麼不動手?」他殺氣騰騰道:「管他袁本初什麼四世三公,先拿了他細細嚴審便是。陛下怎會聽之任之,放其逍遙法外?」

    「你太衝動了!」靈帝苦笑一聲:「如今何進與太后間的爭端已是一觸即發,而袁紹儼然已是何進一派的二號人物……若是朕毫無真憑實據便下旨拿人,你說會發生什麼呢?」

    「何進一派,必會視為這是朕決定清洗他們,而為董侯繼位掃平障礙的危險信號,那麼一場血雨腥風便要提前到來了!」他喟然長歎:「朕別無選擇,唯有隱忍不發!」

    「忍?你要忍到什麼時候?」南鷹心中的怒氣再次爆發了:「是否要忍到你我兄弟和幾位皇子都屍骨無存才算盡頭?」

    「一直以來,都是你**不明!」他毫無顧及的戟指道:「想要兩全其美,在董太后和何皇后之間玩平衡?就是因為你當斷不斷,才造成了今日的禍根!」

    「罵得好!罵得痛快!」靈帝也激動起來,他一拍龍幾道,嘶聲道:「然則你讓朕怎麼辦?廢了一個兒子,好成全另一個嗎?連尋常人家,都可能為了分配家產而手足相殘,你讓朕如何痛下抉擇?」

    「他們都道擁立一位皇子身登大寶,便可從此富貴相隨!」他怔怔道:「卻有誰問過朕的心意?朕,連自己都不想做這個天子,又怎麼忍心自己的骨肉去受這無窮無盡的折磨?」

    靈帝說到此處,已經是面白如紙,搖搖欲墜,突然間,他「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灘觸目驚心的鮮血,龍軀漸漸軟倒。

    「陛下!」南鷹大驚上前,一把扶住靈帝,他扭頭狂叫道:「來人啊!快傳張機,快叫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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