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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卷三 兩京風雲 第九十二章 君逼臣死 文 / 鷹揚三國

    濛濛細雨之中,南鷹匆匆趕回徐府,一頭衝進了內堂。

    堂上已經聚集了很多部屬,正義憤填膺的喧囂叫嚷著,高順和賈詡左右分坐,臉上的神色均是陰雲密佈。*

    眾人看到南鷹神色冷峻的步入堂中,一起安靜下來,左右散開,露出人群後木然端坐的司馬直。

    南鷹見司馬直神情委頓,面色慘白,發上尤自**的,整個人雖然透出一種說不出的慘淡,卻是安全無恙,不由鬆了一口氣。

    他皺了皺眉,走上前去雙手按住司馬直雙肩道:「謹嚴,到底出了什麼事?」

    「漢揚兄!我……」司馬直茫然抬頭,與南鷹目光一觸便立即低下頭去。

    「還好施救及時,算是揀回了一條命!」高順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隱隱抑制不住的怒火。

    「什麼!」南鷹不由勃然大怒:「哪個不知死活的王八蛋敢動我們的兄弟!是天干地支的人,還是涼州那幫孫子?老子剁了他們!」

    怒吼之聲滾滾傳出,震得堂中回音不絕,卻出人意料的沒有一個人出言附和。

    「不,不是他們!」司馬直的聲音益發低沉下去:「是我,是我自己想不開,去洛水投河的!」

    「你說什麼!你瘋了!」南鷹渾身劇震,不敢置信的倒退一步,狂呼道:「不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都是我自己一時糊塗!」司馬直雙目一紅,黯然道:「請漢揚兄放心,小弟現在已經想通了,再不會做出自絕於世的蠢事!」

    「謹嚴,到底是怎麼回事?」南鷹突然平靜下來,他冷笑道:「你是什麼性子我會不知道嗎?若非遇上走投無路的禍事,你豈能選擇如此絕路?當我是兄弟,就說出真相!」

    他伸手一一指過堂上諸人,諸人無不側頭避過他的目光:「看來大夥兒都知道了,為何獨獨不敢對我言明?」

    「事情已經過去了,漢揚兄便不必深究了……」司馬直面上閃過掙扎之色,終於仍是不肯言明。

    「謹嚴!」高順亦面色有些激動道:「你若再閃爍其辭,便由為兄向南弟說明一切!」

    「夠了!」南鷹心中幾日來鬱結的無名之火終於被徹底引燃,狠狠一腳將面前的案幾踢得直飛出去。

    「說出他的名字!」他咬牙切齒道:「究竟是什麼人?竟能逼得你跳河自盡,瞧瞧憑我南鷹惹不惹得起他!」

    「你惹不起!」一個聲音淡淡響起:「因為那人便是當今天子!」

    「是他?」南鷹有如胸口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他面色轉白的盯著賈詡:「是天子?你在說笑嗎?他怎麼可能會對付謹嚴這樣一個無關大局的普通官吏!」

    「天子並非針對我一人!」司馬直終於泫然欲泣,他悲憤大叫道:「他要對付的,是天下萬吏!」

    他霍然起身,神色淒苦道:「既然文和先生已經挑破了,那麼我也不瞞漢揚,事情要從三日前,我接到詔命去西園接受官職任命說起……」

    「西園?」南鷹心中生出極為不好的預感,他失聲道:「不對啊!你是身負軍功之人,按例無須至西園問價。你,你?難道你做官也要交養軍錢?」

    「我起初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錯了,大錯特錯!」司馬直苦澀道:「當值守的黃門宣佈任我為冀州鉅鹿太守,並須繳納六百萬養軍錢時,我不由大為錯愕。」

    「一定是弄錯了!莫非是那黃門意欲中飽私囊?」南鷹大叫道:「天子明明答應過我的,凡是隨我立下戰功者,不須西園問價便可直接授職!」

    「我當然知道此事,於是立即據理力爭!」司馬直搖頭悲歎道:「我當場向那黃門言道:天子所立的規矩是,花錢買官者必須到西園繳納足額之錢;朝廷任命者只須繳納部分錢,而立有軍功者則是以功代錢!」

    「豈知那黃門亦是驚訝莫名,他當場遍查獲所有典籍,竟找不到我的軍功記載!」司馬直呆呆道:「於是他答應我盡快查明真相後,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倒是不以為甚,只當是哪裡出現了疏漏,與他約定次日再來!」

    「次日我再去時,仍然是那黃門當值,卻完全換了一副嘴臉!」司馬直握緊了拳頭道:「他冷淡的告知我,軍功確實不假,但因我是文職軍吏,軍功只能折半而計,若想當得鉅鹿太守,仍須繳納三百萬養軍錢……」

    此言一出,堂中諸將雖然大半已知真相,仍是一片嘩然。

    「這或許只是他個人的意思!」南鷹心底仍然抱了一絲幻想,他遲疑道:「天子知道此事嗎?」

    司馬直不答,木然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當時我一時不忿,便說司馬直素來清廉,就算是能交得起這錢,也絕對不做買來的父母官,如此太守,不做也罷!說完便拂袖而去!」

    「你當場辭官不做?」南鷹愕然,心中隱約生出了一絲大事不妙的恐懼。若然事情到此為止,那麼憑著司馬直的開朗性格,最多就是背後發幾句牢騷,怎麼可能走上自盡的絕路?這之後,一定還發生了什麼令他萬念俱灰的可怕之事。

    「就在我堅拒買官後的兩日之內!」司馬直突然身體繃得筆直,牙關咬得格格作響,一雙眼睛瞬間佈滿血絲:「天子竟然三次派人傳諭,命令我必須交錢買官,而且其口氣一次比一次嚴厲!」

    「不!他怎會如此?」南鷹的心猛然跌落至谷底,他有些絕望的喃喃道:「他不會這麼做的!他怎麼可能這麼做?」

    「最後一次,天子竟然說,如果仍然抗命不遵,便是欺君之罪,其罪當誅!」司馬直淒然道:「漢揚兄,各位兄弟,你們說說,我司馬直還有何面目苟活於人世?」

    南鷹如殛雷擊,彷彿當場石化。

    司馬直身軀一晃,緩緩坐倒悲叫道:「我原想以死明志,可惜上天無情,連這一點機會也不給我!我特意選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竟仍有人及時將我救起,徒令我留下這一具行屍走肉般的軀殼在世間受人恥笑!世間之悲,莫過於此!」

    「說起此事倒頗為奇怪!」高順沉吟道:「一個時辰前,有人門前投書,說司馬直洛水遇險急需救護,落款是知名不具。待我們趕到時,謹嚴已被人救起,獨自昏倒河畔,救人者卻是無影無蹤!這事有些蹊蹺啊,南弟…南弟!你做什麼去?」

    南鷹不知何時已經立起,正一個人機械的向著庭院中行去。

    他聽到高順的呼喚不由腳下一頓,然後緩緩轉過臉來,露出臉上似哭非笑的可怕神色:「做什麼?你說我能做什麼?」

    他仰起臉來,任由大滴大滴的雨水灑在面龐上,口中呻吟般叫道:「我只想去問個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什麼?你要去當場質問天子!」高順猛吃一驚道:「你如此情緒前去,只怕會與天子一言不和,便要當場決裂!」

    「我只能去,我必須去!」南鷹突然瞪大了雙眼叫道:「賣官之議是我向天子進言的,我才是罪魁禍首!我,我…」

    他臉上儘是水漬,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我害了天下人,我甚至險些害死了自己的朋友!」

    「南弟不可啊!如果你強行頂撞天子,他一怒之下,說不定會對你不利!」高順也衝入雨中,伸手便要去拉南鷹。

    「那麼就讓他殺了我吧!」南鷹猛然轉身,一頭衝入漸漸擴大的雨簾之中。

    「將軍!將軍!」一眾部將無不失聲大叫,一起想要追去。

    「都給我站住!」一個聲音厲聲叫道:「誰也不許去追!」

    只開口一次後便沉默不語的賈詡站起身來,他在眾將驚愕的目光中走到堂外的台階上,怔怔的盯著南鷹消失的方向,終於露出複雜難辨的神色:「讓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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