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梁猛然止住步伐,望著面前濁浪翻滾的穎水,面色慘白的轉過身來,絕望的瞧向緩緩踱來的南鷹。
「你這又何苦呢?」南鷹微微搖頭道:「你們已經敗了,而且再不會有翻身的機會,趁現在還來得及,你投降吧!」
「你!我焉能歸降於你?」張梁目呲欲裂道:「二哥便是死於你的手中,你乾脆也連我一齊殺了吧!」
「你說錯了!張寶不是死在我的手中!」南鷹淡淡道:「他是死於戰爭,而且這場戰爭是你們挑起的!既然選擇了這條不歸路,便要做好戰死沙場的準備!就連本將,也時刻保持著這種明悟!」
張梁呆立半晌,才澀聲道:「這點你沒有說錯!路是我們自己選的,成王敗寇,便是死了也怪不得別人!不過,你究竟想拿我怎樣?」
「很簡單!」南鷹聽出了他那一絲遲疑,毫不猶豫道:「如實回答我幾件事,然後我會安排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讓你頤養天年。」
「當然了,前提是!」南鷹停頓一下又道:「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得踏出規定的區域!」
「這也就是變相的軟禁了!不過確是比戰敗之後的千刀萬剮要強多了!」張梁怔怔的出了一會兒神,突然冷笑道:「不過你會這麼便宜我?難道你不怕我逃出去再起波瀾?」
「你還想再次崛起?真是白日做夢!」南鷹彷彿是聽到了世上最為好笑之事,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如今大局已定,你太平道二十年積蓄的力量都已經損失殆盡,還有什麼能力繼續支撐下去?」
張梁亦冷笑道:「不要忘記,太平道是我們三兄弟一手創下來的,當然也能再繼輝煌!」
「真是無聊!非要逼著本將揭你的傷疤!」南鷹雙手環抱,一臉嘲諷之色道:「張寶已死,張角也既將破空而去,只要能夠再將你置於掌中,太平道則名存實亡!」
「什麼!」張梁終於臉上血色盡褪,渾身劇震道:「你是怎麼知道大賢良師要破空而去的?」
天下間,知道張角秘密的只有三個人:張寶、張梁和馬元義。如今張梁只道張寶和馬元義均已辭世,自己才是唯一一個知道這天大秘密的人。如今卻從南鷹口中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怎能不令他驚恐萬狀?
「本將知道的,遠比你想像的更多!」南鷹上前一步,冷冷的盯著張梁道:「怎麼樣?願意接受本將的條件嗎?」
張梁面色慘然,渾身抖個不停,終於頹然道:「你想知道什麼事?希望不是那麼難以回答!」
「好!夠痛快!」南鷹心中一喜,慨然道:「你放心,雖然你我是敵對關係,但相信你很快就會明白本將是一個重信守諾之人!」
「第一件事!那夜在下曲陽城中,你去偷偷探訪的神秘人是誰?」南鷹沒有在亂軍之中發現那人的蹤影,心中不禁有些焦慮,首先便問到了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他的真正姓名,只知道他叫智先生,是大賢良師的密友!」張梁苦笑道:「外界都知道在太平道中,我和張寶、馬元義三人僅次於大賢良師的地位,事實上他才是真正的二號人物,幾乎所有的重大決策,都是由他發號施令的!」
「決開穎水的毒計也是他策劃的吧?」南鷹冷笑道:「他現在何處?」
「不錯!水攻漢軍確是他的主意,他似乎對穎川的情況極為熟悉!」張梁點頭道:「前幾日我已請他前往青州,聯繫青州大渠帥卜已,具體到了哪兒我便真的不知了!」
「很好!張先生的誠意很大啊!」南鷹欣然道:「我已經預感到你的未來會有一個不錯的結局!那麼再問第二件事吧,大賢良師將於何時何地破空而去?接引他的神仙是怎麼回事?」
「你想知道這個作甚?我絕不出賣自己的大哥!」張梁警惕的抬起頭來。
「你怎麼如此多疑?」南鷹擺手道:「本將在此向天發誓,絕非對大賢良師有什麼企圖!而是想目睹神仙降臨罷了,也好沾些仙緣啊!」
張梁見他面色坦然,不似作偽,半信半疑道:「我們也從來沒有見過神仙,大賢良師卻於冥冥中收到神諭,神仙會在兩年之內降臨,如今這時間應該不遠了!至於大賢良師的藏身地點,你卻休想從我口中得知!」
南鷹知道強逼他也是枉然,倒也不再追問,畢竟還有一個知道張角藏身地點的馬元義存在,他點了點頭道:「好!那麼本將就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們提到的讖言和寶藏是怎麼回事?」
張梁面色一緩,輕鬆道:「原來最後一個問題竟是此事,你聽說過………咦?」
南鷹見張梁訝然朝自己身後瞧去,只當是他故佈疑陣,正在凝神戒備,突然身後寒氣大盛,一股激烈的勁風席捲而來。
南鷹心中大駭,身後竟然真的有敵人暗中襲來!自己過人的聽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遲鈍了?他來不及多想,向前一個猛撲,全無半點高手風範的翻滾了出去。
只聽「嘶」的一聲輕響,背後的衣甲已被劃開一條口子,若非內裡仍有防彈衣,只怕便要皮開肉綻。
「咦!」背後那人顯然沒有料到,志在必得的一擊竟會落空,心中生出深深的忌憚,不但沒有繼續追擊,反而退開一步,盡顯其深沉穩重的心智。
好一個可怕的敵人!南鷹驚出了一身冷汗,他猛然躍起身來,這才看清了那個無聲來襲的敵人,可惜他失望了,雖然那人面罩黑巾,但身材魁梧,體格健碩,手中一柄彎刀,絕非是曾經見過的熟人。
南鷹腦中千轉,見那敵人露在黑巾外的眸子精光閃閃,雖然一直鎖定著自己,卻有意無意的掠過張梁。他不由微微一驚,本能的感覺到來人的目標並不是自己,而是張梁。
南鷹抽出雙刀,擋在張梁身前,沉聲道:「他要的是你,快走!我來斷後!」
果然那黑衣蒙面人瞳孔收縮,情不自禁的向前踏上一步。
南鷹哪裡再敢猶豫,他猛推一把張梁,大吼道:「快向林外跑,外面全是我的人!」
雙刀展動,化作霍霍刀光,向那黑衣蒙面人當頭掃去。
那黑衣蒙面人身形騰起,手中彎刀化作一道迅若閃電的白光斜劈鷹刀。
「叮」的一聲輕鳴,兩人同時渾身一震,向後退去。
如此結果,確是大出敵我雙方的預料。南鷹本意是欺身而上將那人纏死鎖定,然後便可以連環快刀將其逼入進退兩難,直至落敗身亡的下場,豈知那人不但刀法精妙,臂力更是大得出奇,竟將自己蓄力已久的一刀從容格開,使所有的後招再難出手。
那黑衣蒙面人亦是大感意外,他只道持雙刀者雙手力道必然有所分散,只要格開一刀,便可令對手手忙腳亂,空門大開,不想南鷹一刀的勁力已然銳利如針,另一手的刀勢更是蓄勢待發,令他生出一旦輕敵冒進,便會飲恨收場的驚悚之感。
二人一時陷入相持之局,誰也不敢再貿然出手。
南鷹聽著身後張梁的腳步聲迅速遠去,不由嘴邊露出一絲笑意,只要張梁能夠衝出林外,高風、強仝便會立即派出人手前來支援,勝利將是屬於己方的。
突然,他感覺到對面那黑衣蒙面人銳利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戲謔,心中立時生出不祥的預感,不由微微側身,以眼角餘光向張梁瞧去。
「嘩啦」一響,茂密的枝葉間,一條黑影猶如蒼鷹凌空撲擊,從上方以驚人的高速俯衝下來,目標正是聞聲仰首上觀,一臉驚駭欲絕的張梁。
一隻潔白無暇的手掌狠狠的印在張梁的肩頭,張梁瞬間臉色面白如紙,噴出一口觸目驚心的鮮血,踉蹌著向後飛跌,哪裡還有半分太平道一代高手的氣度?
那黑影甫一落地,立即蹂身而上,下手快如電閃,一把掐住張梁的頸項。其身手之快,似乎仍在南鷹對面那黑衣蒙面人之上。
南鷹的一顆心直沉下去,不但是因為他終於看出,敵人一直在作戲,目的就是為了要將他和張梁分開,以達到各個擊破的目的。更令南鷹心生震動的是,從那個樹上撲下的黑衣人那快如電閃的行動中,他認出了她!是那個在下曲陽與他曾經交手的神秘女子!原來,她也從下曲陽一路追蹤到了此地。
面對兩個如此超強的對手,南鷹的嘴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索性退後一步,將雙刀插回背鞘。這二人其中一個,自己便已全無必勝的把握,若是再強行動手,與送死何異?
那黑衣蒙面女子望著手中雙眼翻白的張梁,突然一掌劈去,正中張梁頸側,登時將他劈得暈去,身軀軟軟倒下。
她一把將張梁拎住,隨手將他的身體搭在肩上,竟是輕如無物一般,然後不慌不忙的從南鷹身邊走過,直向穎水行去。
那高大的黑衣蒙面人望著南鷹,眼神竟似有一絲欣賞,他亦緩緩收刀,向著南鷹拱了拱手,與那女子並肩而行,同時伸手入口,發出一聲尖銳的口哨。
一艘小舟突兀的從岸邊的長草中鑽出,輕巧的疾駛過來。
那高大的黑衣人輕輕一躍,落於舟上,再單手伸出,不費吹灰之力般接過那女子擲來的張梁,小舟僅僅輕輕一震,盡顯其深不可測的超凡手段。
那女子隨即一個空翻,穩穩落於舟上,當她剛剛回過身來,與南鷹四目相對,那小舟已如脫韁之馬疾馳而去。
「將軍!將軍!」身後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和高風的大呼小叫聲。
那女子亦聽得清清楚楚,她緩緩伸出欺霜寒雪的玉指,向著南鷹戲弄般的輕輕勾了一下,蒙面巾後立時響起一陣銀鈴般的悅耳笑聲。
南鷹心底一股不可抑止的屈辱感覺驀的湧上心頭,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兩年有餘,自己縱橫天下何曾有過如此之恥?竟然眼睜睜的瞧著剛剛投靠自己的張梁被別人擄走,卻是一籌莫展!這樣的失敗絕對是前所未有,前所未有!
他冷著臉向女子一字一頓叫道:「終有一天,我會知道你是誰!你等著吧!」
那女子不由身軀一震,因為這番話卻是那日在下曲陽城中,她向南鷹說出的原話。
她那甜美清柔的語音再次響起,迴盪在穎水之上:「很好!我等著你!」
高風和強仝一齊撲至南鷹身邊,望著已經漸漸遠去的小舟相顧失色。
高風難以置信道:「這是什麼人?竟能從將軍手中劫走張梁!」
他轉身怒吼道:「來人!去尋找船隻,準備追……」
「追個屁!還能追得上嗎?」南鷹滿腔的怒火正無處發洩,他一巴掌扇在高風頭上,怒道:「何況連老子都不是人家的對手!你們去送死嗎?」
高風捂著腦袋,一臉苦相道:「是!是!對了,末將等已經活捉了那彭脫,敢問將軍要如何處置呢?」
「本將要他何用?」南鷹暴跳如雷道:「拖下去千刀萬剮!然後餵狗!」
「將軍!事情有些蹊蹺!」強仝望著那已經成為一點黑影的小舟,臉色無比凝重:「末將方纔聽清了那個女子的口音,她應該是涼州人,說不定還是羌人!」
「你說什麼!」南鷹和高風一齊駭然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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