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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城下,慘烈的交戰仍在繼續,天師軍明顯後力不繼,隨著大量長梯被毀,士兵死傷纍纍,他們的攻勢弱了下來。
論是裝備、戰力,他們遠不是鷹巢所部的對手,他們唯一的優勢便是數量,然而士氣受挫之下,任憑陣後督戰隊如何揮刀喝罵,很多天師軍士兵仍然故意放慢步伐,不肯上前送死。
一名鷹巢戰士剛剛揮刀將最後一個攀上城頭的敵軍劈落,另一個戰士突然叫道:「隊長,你瞧,他們的雲梯車終於上來了!」
那隊長掀開護面,護面內的年輕面龐上赫然也濺上了星星點點的血跡,他隨手抹了一把,大笑道:「哈哈!他們的長梯給老子們燒光了!攻城車能不上嗎?就怕他不來!你瞧,弩車小隊的兄弟們早已急不可待了!」
他望著又一波密密麻麻的天師軍在數十架攻城器械的掩護下,又衝了上來,長刀一揮,喝道:「兄弟們,這次可是動真格的了!誰他娘的都不要給我裝軟蛋!怕死的趁早滾蛋!」
身邊一眾部下轟然大笑,一人叫道:「隊長放心,死就死了,有什麼好怕?我們正要為剛剛戰死的幾個兄弟報仇呢!」
那隊長怒道:「放屁,你們哪有那麼容易死?你們這些混蛋不殺三個,不!是五個敵人都不許死!給老子丟人!」
眾人是齊聲大笑,士氣高漲。
一架笨重的雲梯車終於率先被推上了坎坷不平的溝壑地帶,這段短短的濠溝雖然經過天師軍倉促填平,卻仍是顛簸難行,推行的速度立即驟減,車身劇烈的晃動著,艱難的向著城牆靠攏,木質的車輪發出生澀的「吱嘎吱嘎」聲。
帶兵的小頭目大吼道:「兄弟們,穩住了!再加把勁!只要將雲梯車靠上城頭,咱們便算立了一功!」
數十名天師軍士兵頂著頭上密集的箭雨,縮在高高立起的擋板後,大聲的喊著號子,努力推動著。
突然,「通」的一聲,整架雲梯車為之一震。
那小頭目一呆,喝道:「怎麼回事?」說著冒險探出頭來,循聲瞧去,不由驚得瞪大了雙眼。
一支黑沉沉的粗矛不知何時正牢牢的釘在雲梯車的上方,末端還連著一條粗繩,一直伸向不遠處的城頭之上。
他腦中尚未想明白發生何事,只見那條原本仍是鬆弛的長繩猛然繃得筆直,雲梯車竟被帶得向前一傾。
推車的士兵們只覺手上一輕,只道是終於將車推出了難行的地帶,不由齊聲歡呼。
那小頭目混亂的頭腦終於清醒下來,駭然道:「兄弟們!不要再…….」
「嗖」的一箭射來,正中他的胸前,他奈的中止了警告,緩緩的倒在地上。
在那長矛的拉力和渾不知情的天師軍士兵們的共同努力下,雲梯車終於後輪一點點離地,前端緩緩向前傾倒下去。
推車的天師軍士兵終於發現異象,齊聲驚呼,可惜為時已晚。
在所有目睹者不能置信的眼光中,那龐大的雲梯車頂部慢動作般一點點向前傾去,終於不負眾望的轟然倒地,壓倒、帶翻一大片茫然措的天師軍士兵。
須臾,又有一架高聳的攻城塔重重砸倒,塔中暗伏的數十名士兵猶如玩偶般顛覆翻滾,摔落一地,城下慘呼聲響成一片。
那陣後督戰的祭酒驚得呆了,手中「倉啷」一聲長劍墜地,夢囈般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可能?」
他的副將倒是頗為清醒,抓著他的肩頭一陣猛搖,吼道:「祭酒大人!敵軍以大弩射出巨矛,拉倒了咱們的攻城雲梯!下令繼續衝擊,只要衝至城邊,他們便計可施了!」
那祭酒終於省覺,嘶聲道:「!發旗令!」
南鷹微笑著靜觀一座座威武雄壯的雲梯車和攻城塔轟然倒下,敵軍亂成一團,不由讚道:「很好!此戰,弩車小隊當記首功!」
張魯也瞧呆了眼,呆呆道:「我從未想過,這南鄭之戰竟會打得如此驚心動魄!」
典韋不知何時也來到身後,雙戟之上鮮血淋淋,顯是不知殺了多少人,他沉聲道:「主公!切莫過早放鬆,你瞧!我們不過拉倒他們大半器械,仍有近十架雲梯車和攻城塔已經將至城邊,這點距離已不足拉倒它們了!」
說話間,一架攻城塔已衝至城邊,「光當」一聲,上側的擋板被推倒,重重的搭在城垛上,內藏的天師軍士兵紅著眼睛蜂擁殺出。
遠遠傳來一聲大喝:「投!」聲音堅定而自信,是高鐵!
數十個圓圓的傢伙密密麻麻的飛了過去,重重的砸在那架攻城塔上,大量的液體傾洩而出,濺得到處都是。
一個火把劃出眩目的弧線,準確的落在那些液體上,登時,一人多高的火苗躥了起來,攻城塔上下立時成了一片火海,塔上的天師軍士兵變成了一個個火人,發出鬼哭狼嚎的慘叫,在火中滾動掐扎。
「是油罐!」張魯、典韋齊聲驚叫。
南鷹微笑道:「不錯!老典,你應該還記得吧?想當年,你我在陳留城中可是吃了大虧,險些被那李永一車油罐活活燒死!」
他促狹的向張魯一笑:「不過,那些油罐後來卻是讓我們的大祭酒給生生消受了!」
張魯尷尬一笑:「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主公?只會一味取笑下屬!對了!主公,這些油罐都是你事先準備好的吧?」
南鷹洒然一笑道:「既然天師軍攜有大量攻城器械,我怎麼可能不預先防備?僅僅依靠城上那些釜鑊中的火油,對付長梯上的敵軍倒是有效,但數量太少,又不能及遠,是絕對擋不住大型攻城器械的!所以,我命高鐵帶了一些鷹巢自製的火油罐,可惜數量也不多。」
張魯由衷道:「主公英明!」
南鷹搖頭道:「這個算什麼?哪天有空,我來做幾個燃燒瓶讓你瞧瞧!那才叫厲害呢!」
說話間,城下所有攻城器械均被點成一個個巨大的火球,數天師軍士兵帶著一身的火焰,哭爹叫娘的從高高的車架上縱身躍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言的焦臭。
典韋狂笑道:「燒得好!這下他們什麼都沒了!我瞧他們拿什麼攻城?咦!那是什麼?」
硝煙瀰漫中,一架奇怪的沖車緩緩現出龐大的身影。八個巨大的車輪支撐起一個四方的車架,車架上懸空吊起一根粗長的巨槌,閃著金屬寒光的前端讓任何人都不敢懷疑它強大的破壞力。
南鷹渾身劇震,叫道:「不好!是破城錘!他們要攻破城門!」
他轉身狂吼道:「!所有油罐給我集中打擊!」
破城錘在數百敵軍的瘋狂推動下,速度頗為驚人,轉瞬已經將至城門。
十幾個油罐零星飛出,剛剛砸在破城錘上,立即有敵軍全然不顧頭頂上的如蝗箭雨,冒死在火油潑濺之處灑上大袋沙土,使剛剛點燃的火苗立即熄滅。
一名鷹巢戰士高叫道:「長官!油罐已經用盡!怎麼辦?」
南鷹面色慘變,一旦城門被破,即使鷹巢戰士再勇猛善戰,也難以以一擋十。情勢怎麼會發展到如此地步?這原本應該是一場輕鬆的守城練習戰才對!
他心念電轉,突然高喝道:「張魯、典韋何在?」
二人一呆,齊聲道:「在!」
南鷹面上閃過極度興奮的紅暈,詭笑道:「有沒有興趣陪我瘋狂一次?」
二人呆呆道:「這是何意?」
南鷹高叫道:「所有人繼續守在城上,張魯、典韋隨我來!」說畢,雙刀在手,向城下奔去。
張修手搭涼棚,瞇起眼睛瞧向城門處,臉上的狠厲之色終於漸漸消去。他從沒想過,竟然會遇到如此頑強的抵抗,當所有的攻城器械陷入一片火海,他險些當場暴走,經過數月以來苦心打造的家當尚未發威,便成了一堆堆焦炭,這意味著即便此戰得勝,他征服漢中全境的腳步也必將停滯不前,這怎能不教他心中滴血?
不過,也幸好如此,耗盡了守城部隊的全部火油,使那墨門弟子獨創的攻門巨槌有機會直抵城門,隨著城門的失守,他的數千攻城軍隊將以摧枯拉朽之勢,衝入城內,將負隅頑抗的敵軍斬盡殺絕。
張修彷彿已經瞧見,天師軍大纛在南鄭城頭上隨風飄揚,敵軍正在一片片跪倒乞降。他舒服的呼出一口長氣,這點損失仍是值得的,有了南鄭城中的物資錢帛,他將源源不斷的製造出多的犀利武器。
他扭頭向身邊的一名祭酒吩咐道:「此戰得勝,你尋得的那墨門弟子當記首功!我要重賞你二人!」
那祭酒一臉媚笑道:「謝師君!屬下哪敢居功?全是師君慧眼識人!」
張修微笑道:「你也不必謙遜,此戰之後,你仍須殫精竭慮,全力督促打造攻城器械,我仍有重賞!」
那祭酒眼中一亮,長揖到地,恭聲道:「諾!屬下先預祝師君武運昌隆,一統益州!」
張修心情大好,喝道:「好!傳我令,所有預備部隊,全部投入戰鬥,我要在最短時間內拿下南鄭!」
他微笑著瞧向那祭酒,道:「你,準備隨我入城飲茶!」
南鷹、典韋、張魯並肩立於門洞內,一臉凝重的瞧著面前的城門。一下又一下猛烈的撞擊,使看似堅固厚重的大門正在發出助的呻吟,彷彿隨時會重重倒塌。
南鷹聽著身邊兩人發出粗重的呼吸,淡淡道:「怎麼樣?害怕嗎?」
典韋豪笑道:「主公放心!俺老典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有這雙大戟在,定要殺他一個夠本!」
張魯苦笑道:「我要說不怕,那是假話!不過主公,你確實夠瘋狂,竟想以我們三人之力,硬撼數千敵軍。唉,跟著你這麼個瘋子主公,就算是死倒也不枉了!」
南鷹從容道:「你們放心!城門將破,敵軍必會發動全部兵力,企圖一舉拿下!這情況也一定會落在文和眼中,若他不懂得利用這個機會,那他也不配叫賈詡了!」
張魯心中升起希望,喜道:「你是說,援兵將要發動了!」
南鷹點頭道:「不錯!前提是,我們得要活到那個時候!」
張魯傲然道:「主公放心,我們沒那麼容易死的!」
南鷹重重一拍他肩頭道:「說得好!門洞狹窄,不利群戰,就算我們投入兵力守門,也不過是枉自送了兄弟們的性命。目前,我們三人是整個南鄭城中最強的高手,正可謂三人當關,萬夫莫開!」
他微笑道:「我想,只要守得片刻,勝利便是我們的了!就讓我們來創造這戰爭史上的神話吧!」
三人心中湧出強大的戰意,一齊縱聲狂笑。
城門經過最後一次劇烈的震顫,終於頹然倒下。
那破城錘尚未來得及退回,數雙眼盡赤的天師軍士兵已經急不可耐的湧了進來。
典韋一聲暴喝,雙戟化成兩條黑光,狂風暴雨般連續重重劈在那破城錘的一側車軸上。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那笨重的破城錘車軸碎裂,猛然傾側,將城門堵住了大半,還順帶壓倒了十數名倒霉的敵軍。
「噹!噹!」兩枝向南鷹攻去的長矛給他以鷹刀盪開,接著一個旋身,切入兩敵之間,左刀斜劈,右刀橫掃,兩敵同聲慘呼,胸腹、頸項處鮮血狂噴,手舞足蹈般摔倒。
張魯受到感染,倏地橫移,一拳印在一敵胸口,反手一指點出,正中另一敵眉間,可怕的骨裂聲中,二敵一聲不響,倒地殞命。
三人聯手,竟然寸步不讓的將大批敵軍死死堵在城外,一時之間,小小的門洞內屍橫滿地,鮮血四溢。
這也激發了天師軍士兵的凶性,潮水般前仆後繼的從破城錘兩側的狹窄通道間湧入,數寒光閃閃的兵器盡數向三人攻來。
典韋殺得性起,乾脆躍上那破城錘,居高臨下的四面橫掃,中者不筋斷骨折,應戟拋飛。
南鷹不知道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但是這一刻,他終於深切體會到了戰爭的殘酷。多年所有受過的殺人訓練在這裡已經失去了作用,他只得完全依靠身體的本能,採用最原始、最直接、最簡單而最見效的方法去殺人和避免被殺。
每一秒鐘,都有各種各樣的兵器從四方八面襲至,使他們沒有喘息的餘暇,能閃躲活動的空間也在不住收縮。
腿上、右肩同時傳來火辣辣的痛楚,跟著身邊有人悶哼一聲,重重靠在他剛剛落下的右肩傷處,南鷹差點兒也慘叫出聲,他左肩側撞而出,將二名敵人撞成滾地葫蘆,跟著一腳飛出,正中一敵小腹,將他蹬得口中噴血的向後飛出,終於一把扶住了剛剛靠在他身邊的張魯。
張魯也已多處掛綵,一條右臂鮮血涔涔而流,幾乎抬不起來,他向南鷹露出一個自嘲的苦笑。
南鷹一咬牙,將他護在身後,擋住所有的攻勢。
典韋雖仍未受傷,但也早從破城錘上被逼落下來,雙戟揮動之際,也漸漸力衰,不復適才之勇。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經過慘烈廝殺,小小的門洞內屍體早已堆積如山,有的地方屍體有齊腰高,城外的敵軍想要繞過攻城錘攻入門內,卻也是難度大增。
再殺數人,南鷹又被刺了一矛,好在有牛皮護甲護身,傷口並不太深,他心中長歎,知道再也法支撐下去,否則自己三人必然葬身此處,剛要向典韋發出且戰且退的信號。
突然,身後一箭飛來,正中面前一敵的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