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莘瑤看著眼前傲然的溫晴,無話可說。
「你難道還奢望南希會愛上你?」溫晴忽然笑的有幾分詭異,一步一步靠近她面前,在她蹙起眉的那一剎那貼在她耳邊輕笑著說:「你知道嗎,我十九歲的時候就已經是他的女人了!他五年前從波士頓回來後的那一夜,他在外邊喝了很多酒,醉的連路都走不穩,深夜零點多被司機送回顧宅,司機怕吵到已經休息的爺爺和乾爸,於是就只有我一個人扶他回房間,你應該能猜想到那天晚上都生了什麼是吧?這件事情顧家人還不知道,這是我和南希之間的秘密,你有沒有想過,一但有一天爺爺知道我和南希生過那件事,他會怎麼做?」
季莘瑤依舊無聲的看著她,看不出來究竟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她這翻話。
傻孩子,如果顧南希聽見你這番話,以後又怎敢再靠近你…弼…
直到溫晴眼中孤傲的笑意漸深,她才輕描淡寫的扯唇一笑:「溫小姐,每個人都有過去,只要我的丈夫沒有在婚後出軌,我何必要在意他的過去?以他二十八歲的年紀,恐怕有過的女人也不在少數,難不成每一個我都要介意?」
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相信溫晴的這些話,以顧南希的為人,什麼人能碰什麼人不能碰,他很清楚。他的理性會壓倒一切**,即便是酒後,她這點她很相信。
溫晴眼色一變,就這樣乾瞪著她,好半天,才終於忍無可忍的以著只有她能聽得見的聲音在她耳邊低罵:「季莘瑤,你少在這裡裝大度,我跟南希認識二十三年,你有我瞭解他嗎?」
已是入秋的天氣,夜風襲來,吹的人臉上一片冰涼,季莘瑤還好,雖然感冒沒有好利索,但還是比較抗凍,但見眼前紅著眼睛瞪著她的溫晴卻是已冷的渾身直哆嗦,但不知道究竟是冷的還是氣的。
季莘瑤不禁微歎,總覺得她只是個被慣壞了的孩子:「冷不冷?要是冷的話咱回去吧?」
「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跟我說這種話?少拿你那虛偽的態度來跟我裝腔作勢!」溫晴忽然抬手推了她一把。
季莘瑤忙穩住身體,沒有還手,僅是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忽然落下淚來的溫晴,終於現這妞原來真的始終都是小姑娘的心態,並沒有表面那麼進退有度,至少在單獨面對她的時候,原來可以任性到這種程度。
她想,她有多少年沒有像溫晴這般任性過了?
在回憶的深處回想,才陡然現,原來她從來都不曾有這麼任性妄為的資本。
何況顧南希深愛過的女人從來都不是溫晴,有那麼一剎那,季莘瑤忽然有些同情和可憐眼前的女人。從小一直愛慕到大的男人從未愛過她,心不曾給過她,婚姻也不曾給過她,只靠著過去那些溫暖的回憶和顧老爺子的寵愛而想要霸佔住他這個人,卻也未能如願。
她必然是很傷心很傷心的吧。
雖然並不喜歡溫晴,但畢竟人心都是肉做的,要是將心比心的來看,她還是能體會溫晴這種得不到糖吃似的心情,正想安慰她幾句,忽然,遠處有刺目耀眼的燈光晃了過來,隨即便是轟轟的車聲。
應該是顧將軍的車回來了。
孰不知眼前的溫晴忽然眼色微變,在那車燈再次向這邊照過來時,忽然一把拽下頸上的項鏈,出其不意地將項鏈和戒指塞到季莘瑤手裡,季莘瑤不解,忙要鬆開手將那東西推還給她,哪知溫晴忽然藉著她這輕輕一推的力道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整個人向後栽倒。
「啊——」淒歷的驚叫和季莘瑤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在冰冷的水池邊響起。
季莘瑤怎麼想也不會想到,這戲劇化又狗血的一幕會在她的身上上演,溫晴整個人跌進後方那片水池,似乎又因為沒掌握好方向,額頭重重撞在水池邊一塊尖銳的石頭上,一落進水池裡便連撲騰一下的動作都沒有,逕自向下沉去。
季莘瑤愣在水池邊,看著溫晴溺進水裡的身影,有一剎那的茫然。
她失神到幾乎忘記喊人來救,更也忘記跳下去把人救上來,只是一直不敢置信的盯著那水面上漂浮起的血花,眼色一片迷濛。
她不懂。
這個溫晴,為了能得到顧南希,連命都不要了?
車燈由遠而近,直到一輛軍綠色吉普在一旁停下,車門驟然被人打開,一道健壯的軍綠色身影赫然衝了過來:「小晴?!」
剛剛趕回家的顧遠衡萬萬沒想到剛一回來就看見這樣一幕,赫然冷冷的瞪了一眼季莘瑤:「你該不會就是季莘瑤?」
季莘瑤在一旁怔怔的看著眼前五十多歲但卻一身正氣的顧遠衡,猜出他應該就是顧南希的父親,還沒來得及開口,顧遠衡便驟然轉頭低喝:「李校官,馬上把人給我救上來!」
隨後走來的李校官聽令,快步走來,季莘瑤眼尖的現這個李校官就是曾經險些將她送到顧宅的那個三十幾歲的年輕軍官。
李校官利落的解下外套,跳進水裡,不出一分鐘就成功的將滿臉是血又渾身都是水的溫晴救了上來。
顧遠衡一把將似乎昏過去了的溫晴抱了起來,側頭又冷冷的看著臉色已是一片蒼白的季莘瑤,彷彿連一句斥責的話都懶得說,便一路抱著她快步走了進去。
李校官渾身是水,看向僵站在那裡的季莘瑤,雖沒有顧將軍那麼冷漠,但也沒什麼好臉色,彷彿在看著一個心如蛇蠍的壞女人,蹙著眉頭道:「你盡量乞求上天能保佑溫小姐沒問題,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等著被老爺子親手斃了吧。」
說著,李校官便抖了抖身上的水,也快步向裡走去。
季莘瑤詫異的回頭,只覺得心口一陣堵,沒注意那軍綠色的吉普車中又走下來一道身影,直接轉身跟著那李校官一起走回去。
進了大廳,只見裡邊已經亂成了一團,老爺子和顧南希不知道什麼時候下樓,顧遠衡怒喝著叫人馬上叫醫生過來,老爺子心驚膽顫的看著滿臉是血的溫晴,顫聲問:「小晴這是怎麼了?怎麼渾身是水?這臉上怎麼全是血,小晴啊,你可別嚇爺爺……」
顧南希僅僅是片刻的錯愕,須臾不動聲色的看向隨後走進門的默默無語的季莘瑤,瞥見她手中的那串項鏈和戒指,眉宇微蹙。
「怎麼回事?」顧南希冷聲開口,目光轉向已經在顧遠衡懷裡緩緩睜開眼的溫晴。
何婕珍和幾個傭人還有王媽匆匆的去取了熱毛巾過來:「來來來,快給小晴擦一下!」
溫晴呆呆的睜著眼,額頭上已是鮮血淋漓,臉色虛弱蒼白,有氣無力的啞聲說了句:「南希……我的……戒指……」
瞬間,滿屋子的人都赫然看向溫晴虛虛的抬起手所指的方向。
只見季莘瑤手中正拿著溫晴一直視若珍寶的項鏈與那只戒指。
「讓……讓她還給我……好不好……」
「我只……只想留個念想……」
「不要搶走……我的戒指……」
溫晴聲淚俱下,額頭上因為撞到尖銳的石頭而出現的傷口依然不斷的汩汩向外冒著血,臉色死一般的灰白,渾身是水,整個人在顧遠衡懷裡輕顫:「不要……搶走它……」
「冤孽呀!!!!」顧老爺子驟然將拐棍狠狠往地上一落,也不再看向季莘瑤,只是匆忙的說:「快,快把小晴抱上去,等醫生過來都什麼時候了!先幫她止血!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可不能讓出事!快抱她上去!」
所有愣住的人都因為這一句話而開始有了動作,王媽匆忙上前,和另一個傭人一起將很適時的再度昏迷過去的溫晴抱住,匆匆上了樓。
顧遠衡雙手一得自由,赫然轉身,驟然便是在季莘瑤臉上煽了一耳光。
「啪——」
鮮紅的五指引一瞬間在季莘瑤臉上呈現,她僵站在不動,眼中沒有一絲波瀾的抬眼看著眼前怒氣衝天的顧遠衡。
「哎呀!遠衡!你怎麼能打她!」何婕珍驚叫一聲,忙跑過來,一手握住季莘瑤的手臂,著急的問:「莘瑤,到底怎麼回事啊?小晴說的是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我親眼看見這女人搶了小晴的戒指,又把她推進前院的水池裡,還能有假?」顧遠衡爆喝一聲:「真真是最毒婦人心,季莘瑤,別說我顧家從來都容不下你,從現在開始,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踏進我顧家大門一步!滾出去!滾!」
季莘瑤緊握手中的那條項鏈,一剎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就這樣看著眼前的顧遠衡。
記憶彷彿回到很多年前,她的生父,高高在上的季參謀長就是這樣打過她一巴掌,季參謀長曾說,她只要在季家乖乖的不惹事生非,更也不要妄想跟季程程有同等的待遇,有她一口飯吃是他這個做父親的仁慈。
轉眼幾年過去,她沒想到會在顧家也受到同等的遭遇,她就那樣死死的纂緊手中並不屬於她的東西,指甲深深嵌入手心,她不能瞪顧遠衡,他畢竟不是她的父親,她沒有資格也沒有理由瞪他,於是平靜的垂下已是血絲一片的雙眼,啞聲開口:「我沒有推她,也沒有搶她的東西,不管你們信還是不信。」
說罷,她赫然將那條項鏈塞到身旁的何婕珍手裡,深呼吸一口氣,勉強撐著一絲理智,免得自己忍不住罵人,迅的轉身便走。
「滾!滾的遠遠的!我們顧家不歡迎你這種狠毒的女人!」顧遠衡火大的咒罵。
「遠衡!」何婕珍雖然沒有去攔季莘瑤,可還是覺得自己丈夫有些過份了,轉頭朝他吼了一聲。
老爺子早已經在溫晴被送上樓的時候急匆匆的趕上了樓,顧南希卻是始終站在那裡,看著季莘瑤通紅的雙眼,聽著她僅僅一句輕描淡寫的解釋。
直到她走出了門,他才終於皺眉,低喝道:「等等。」
季莘瑤彷彿沒有聽見,機械的一步一步向外走,顧南希眼中寒意漸升,倏地抬步便朝她走過去。
「南希,你給我站住!」顧遠衡見他居然敢去留那女人,頓時轉頭怒瞪著他。
顧南希只是頓了一下,側淡看著目眥欲裂的父親:「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沒有弄清楚,您這一耳光打下去,打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兒媳婦,還是顧家的臉面!單憑溫晴一面之詞就能徹底給莘瑤定罪,這是哪家的王法?」
「你!」顧遠衡氣的吼了一聲。
顧南希已然轉身走出去:「季莘瑤!站住!」
季莘瑤只沉浸在一個人的思緒裡,一直沒太聽清楚身後的聲音,忽然被人出手拉住,腳下頓時一個趔趄,忙穩住身子,緩緩轉頭,疑惑的看著眉宇間略添了幾分薄冷的顧南希。
他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冷?
是因為他也相信溫晴的話是嗎?顧將軍和顧老爺子的氣憤和辱罵還不夠,他顧南希也要再送她一耳光嗎?
她冷笑著扯了扯唇角:「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接受。你父親的這一耳光我可以忍,因為他是長輩。可是顧南希,在事情的真相查明之前,我希望你起碼給我這個名義上的妻子留一點尊嚴。」
他看著她,抿唇不語,沉默良久。
季莘瑤深吸了一口氣,抬起眼:「看在咱倆還算是夫妻的份上,可不可以把你車的識別系統關掉,車鑰匙借我,這裡離市區太遠,我想走回去,恐怕也是天方夜譚,讓我開車離開,ok?」
見他沒有動作,季莘瑤忽然覺得自己這是異想天開,由是冷冷而無奈的一笑,用力的將手腕從他的掌中抽離,背過身,快步向外走。
剛走沒幾步,忽然手腕一緊,人已被他略微用力一扯而被動的轉了回去面對著他疏冷的臉。
「既然不是你做的,又什麼要走?」他凝著她眼中的隱隱升騰的火氣,聲音不高不低,卻如一滴甘甜的泉水打入她早已苦澀麻木的心尖。
她一怔,眼中的火氣漸收,僵僵的看著他。
「你……相信我?」她幾乎不敢置信的牢牢盯著他的眼色。
「我信。」顧南希放開她的手腕,轉而抬手撫上她已紅腫起來的那一半邊臉,微擰的眉心與眼中的薄冷明顯並不是因為她。
修長而溫暖的指腹在她一被碰到就會隱隱刺痛的臉上輕柔的撫觸:「爸在氣頭上,他性子急,媽這麼多年都受不了他這脾氣,一切等溫晴醒了之後再說。」
「等她醒後給我定罪?」
他沒有接過她這句話,頃刻轉身走回那道門,淡淡的扔下話:「你不用走,就算是要離開,我也會陪著你。季莘瑤,因為我們是夫妻,懂嗎?」
我信。
因為我們是夫妻。
季莘瑤做夢都沒想到顧南希會相信她,她其實很早就猜到溫晴或許會鬧出一些事情來讓她在顧家沒有立足之地,否則怎麼會偏偏拽著她跑到那片水池邊,雖然生的經過有些出乎意料,但結果卻都是相同的。她清楚無論她怎樣解釋都不會有人相信,所以不願多費一點唇舌去讓自己更加顏面掃地,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她早已對太多事情都懶得去解釋。
可她沒想到的是……顧南希的信任。
現她沒有動靜,正要進門的顧南希回眸淡看她一眼:「跟我進去。」
雖然她不是很情願,但還是看著他哼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難得露出一絲委屈巴拉到極點了的表情,學著溫晴的聲音柔聲柔氣的說:「南希哥哥,人家搶戒指搶的手疼,現在臉也疼著呢∼∼」
後者臉瞬間黑了,伸手拉住她將她扯進了門。
被強制的拽進了門,這時她才注意到,剛剛在那輛吉普車中最後走下來的一個年輕卻又打扮的很時尚的女人,正站在門前面無表情的雙臂環胸,似笑非笑的睨著她。
季莘瑤眼中的笑意斂了斂,聽見顧南希在她身旁開口:「雨霏,在這裡陪著你嫂子,我上去看看。」
站在門前的年輕女人在鼻孔裡輕哼了一聲,算是應了,目光再度落在季莘瑤臉上,卻是讓季莘瑤一怵。
眼前這位就是顧南希的親妹妹顧雨霏?那個這些年一直在波士頓替他打理顧氏的那個顧雨霏?
此時顧遠衡和何婕珍都已不在一樓大廳裡,應該都已經去看溫晴的狀況了,顧南希在撂下那話後便也上了樓,只剩下她和眼前突然回來的小姑子面對面。
可顧雨霏不是顧老爺子的親孫女,顧遠衡的親女兒嗎?怎麼她這麼久沒回國,忽然間回來了,所有人都只去關心溫晴,而把她一個人晾在這裡?
「站在那兒做什麼,進來坐,我又不是爸,不會動不動就出手打人。」顧雨霏面無表情的轉身走到大廳的中間落坐,一頭波浪似的麥栗色卷洋洋灑灑的垂在身後,身著最新款最時尚的休閒女裝,一身深色系的打扮,看起來精明幹練,就那樣坐在那裡,側頭看了她一眼。
季莘瑤沒想到顧南希的妹妹竟然會是這樣一個冷艷的美人兒,一時有些看的呆了,這才回過神來,走進去,在她對面的檀木椅上坐下,看著顧雨霏將茶几上的水果盤端起來,用牙籤插著菠蘿塊往嘴裡一塊一塊的塞,一邊吃一邊抬眼打量她。
「真是山不轉水轉,我離這個家遠遠的,現在家中又多了一個你來受這份氣。今天這場鬧劇溫晴演的真是連命都搭進去了,怨不得我爸這麼信她,誰會拿這種事情去玩命呢?」顧雨霏笑意頗冷。
季莘瑤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