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不期而至,要吃要喝隨便點,我請客。」這個聲音淒婉、帶有幾分酒意、熟悉、銀鈴般聲帶中帶著一絲優傷。
隨著熟悉的聲音傳進寧玲耳朵裡,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立即來到常坐的小桌子位置邊,目睹常娥面帶憂傷、淒婉、沮喪、苦澀的面孔,像迷路的羊羔似的在舉杯飲酒,立即安慰她:「寧玲姐,你何苦要這樣折磨自己呢?」
寧玲眼中帶著少許的血絲,就像沉浸在噩夢中似的,牽強的解釋:「妹妹,你的觀點有少許不足,我不是折磨自己,而是想用酒精麻醉一下中樞神經,走錯一步之後,再邁每一步都走得渡日如年!好沉重的步履啊!」
圓森看到寧玲像趕羊人對一隻迷路羊羔的愛撫,細看常娥已經把佔用常坐的座位,桌上有幾個菜沒有動,擺了幾個空瓶子,他增加了干煸蠶蛹、田螺、鯽魚三個桌上沒有的菜,來到桌前:「你何苦要用這種方式,一個明白人還不明白嗎?借酒澆愁愁更愁,反而讓傷害你的人自鳴得意!」
他的這句話,觸痛了她的心,將一個積壓在心中朦朧的氣球擠壓爆炸,這腔苦水溢出心田,便伏桌痛哭流涕,彷彿要採用這種傳統方式,把心裡的苦水演化成淚水灑落在人間,沒有其他方式能代替。常娥想起自懂事上幼兒園開始,在好娃娃等一張張獎狀的鼓勵下,一直奮蹄揚鞭,自強不息,攻難關、克重點、抓要點,終於考入警官院校,大學畢業後,考入公務員行列,被選進了公安隊伍,在廣蜀縣公安局辦公室負責接待工作,她佔據工作條件和姿色優勢,不少小伙子都想對她拋紅繡球,一般人也只有飽眼福,惹紅了祝林的雙眼,這位公子哥兒,有了父輩的寵愛安排在市績效考核辦公室擔任副主任,他帶隊到各單位去進行績效考核時掌握了這一重要線索,有意放寬尺度考核單位的工作,百般慇勤地討好她,單位一些領導挑明祝林的父親是一位市領導,全市人民有目共睹,她犯了一個最大錯誤就是沒有認真瞭解他的情況,沒有細心琢磨和考驗這份感情,就憑感覺接受了他這份感情。
常娥和祝林結婚後的一年時間,他們的小日子過得很甜蜜,家長希望他得到這份愛能珍惜,教誨他們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實實做事,鼓勵他們帶一個子女,常娥懷孕期間,家裡聘請了一名鄉里的保姆,打掃屋子裡的清潔衛生,照顧他們的炊事起居,受孕後定期到婦幼保健站去檢查胎位是否正常,受孕幾個月經過打彩超發現她懷的女嬰,小兩口的觀點發生了分歧,祝林想生一個兒子傳宗接代,堅決要求她墮胎,常娥猶豫不決,如果不尊重老公的意見,夫妻之間就會產生隔閡,如果完全聽命於他的話,還沒出世的嬰兒就要夭折,多麼渴望能把自己的親骨肉生下來,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有了婆家,再有自己的女兒,就能盡情享受天倫之樂,經過深思熟慮,苦口婆心地做老公的工作,要他支持嬰兒出世,雙方都是獨生子女,按政策有機會再生一胎。小兩口商量無果,她只好把這件事跟婆婆傾訴,兩個家長做祝林的工作,要他接受這個即將出世的女兒,遺憾的是,祝林不僅沒有聽勸,反而冷落妻子,與妻子過著同床異夢的生活,有時還夜不歸家,在外面尋花問柳,嬰兒出世後,經全家商量取名為祝詩娥,他更是變本加厲地對待常娥,連同床異夢的機會也沒給她,兩個開始分居,讓她體會到官二代的任性和冷酷,感受到伴君如伴虎是什麼味道,越是遇到這種特殊情況,受傷害的心越容易沖刷回憶的閘門,更加懷念初戀情人圓森,就在嬰兒滿週歲時,他仍然是找借口帶著外面的一個姑娘外出旅遊不歸家,常娥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終於起草了一份離婚協議,條件很簡單,不要任何財產淨身出門,只要女兒,當她提出離婚之事時,雙方的老人大吃一驚,嚴厲批評祝林的錯誤行為,力爭挽救這樁即將破裂的婚姻,祝林表面接受批評,暗地仍然沒有絲毫改變,她只好把女兒交給婆婆帶,從縣城申請調往臥龍鎮派出所去上班,想用工作來擺脫思想上的負荷。
即使在鄉鎮派出所工作也要回去看可愛的女兒,回家看到小巧玲瓏的女兒時什麼煩惱都拋入九霄雲外,當把女兒交給婆婆,由保姆帶著睡覺時,常娥又感到孤苦伶仃,知道自己現在是已婚婦女,沒有資格去找圓森訴苦,通過最近接觸才瞭解到他心裡深愛著寧玲,只是忙破案才沒有公開這層關係,不想干擾他平靜的生活,既然是自己釀的苦酒只能獨自慢慢品嚐,就在這種十分沮喪的心情下,她在這裡借酒澆愁,用這種方式發洩心中的煩惱,平常,她喝半瓶啤酒都困難,根本沒有多大的酒量,喝酒比吃藥都難受,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用這種笨拙的方式麻醉自己,沒想到能碰到最不想遇到的人,只好主動打招呼,聽到他們開導的話,彷彿萬箭攢心,傷心變成淚水流落出來,礙於女人的面子思想,只好伏桌痛哭。
圓森點菜後來到桌子邊,看到她哭得如此傷心,便用目光暗示寧玲去開導她,此時的她,看到常娥如此沮喪,一顆善良的心促使她暫時把與圓森賭氣的事拋開,憐憫之心油然而生:「常娥姐,什麼事讓你如此懊喪,別慪壞了身子骨,我和圓森不是外人,說出來也許能幫上你的忙!不要裝到肚子裡不說出來。」
常娥抽嚥著抬起頭,止住哭泣飽含傷心的淚水警示她:「寧玲妹子,在選擇對像時,一定要擦亮眼睛,千萬不要去碰官二代,這些衣冠禽獸的傢伙能讓你寢食不安!」
寧玲被她這句話套出了心中的怨氣,一語雙關:「常娥姐,現在這個社會啊,不僅官二代、富二代、星二代可怕,就是普通人也有不少的陳世美。」
常娥聽出她這句話的弦外之音,一邊用紙巾擦淚水,一邊反過來安慰她:「寧玲妹子,你可千萬別把話悶在心裡,你可不曉得,表面上看去他是一個十足的書獃子,也像一塊木頭,甚至還有點傻乎乎的味道,其實,他心裡跟明鏡似的,對你的情誼沒有水份,如果說其他人水性楊花,見異思遷我還相信,要說他做背叛你的事絕對不可能,一定不要輕易放棄這段難能可貴的情感,否則,到你進入痛苦的漩渦才把肚子都要悔青!」
服務員把圓森點的菜端上桌,拿來兩套餐具和杯具,十分客氣地徵求意見:「請問二位喝什麼水酒?」
圓森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寧玲:「這裡有啤酒了,我少喝點啤酒,你呢?」
寧玲驚人之舉地反問他:「我們是剛認識哈?你今天真是有點反常,真的不知道我喜歡喝什麼嗎?圓世美。」
圓森雖然有些尷尬,畢竟是男人,具有較高的涵養:「好吧,既然你把安排的權力交給我,我就越俎代庖,拿兩瓶燙了的花生奶來二位美女喝!」
常娥驚愕地質問他們:「你們兩個怎麼啦,有話一定要敞開思想談,不能用表面現象去判斷是非曲直,而是用心靈去感應對方,真實的感情要用心靈去培育,千萬不走重蹈覆轍,走我的錯誤感情路線嘍,我是一時賭氣,用要找一個官二代去氣他,沒想到成了作繭自縛,把自己套進了一個不能回頭的苦海之中,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境地!一個家庭無論多麼富裕,一個人長得如何風流倜儻,一旦形成同床異夢,思想上南轅北轍時,才知道一份真情是那麼可貴,生活在感情折磨的日子裡比吃黃連都還苦。」
圓森輕描淡寫地詮釋:「我們只是產生一點小誤會,正想找個地方消除這個誤會。」
寧玲看到常娥遇到與官二代生活的悲劇,有些迷惑不解:「祝書記在我們市是有口皆知的青官,在他家生活還會有煩惱嗎,太可怕了。」
常娥基本恢復了平和的心態,苦惱地搖頭:「二位老人的人品沒得說,他們不貪不佔,為人謙和,處事公正,兒大不由爹和娘,祝林重男輕女,當我懷上女兒時,他要我墮胎,我捨不得將未出世的女兒慘殺在肚子裡沒有同意,取得二位老人的支持,強著把女兒生了出來,老人沒得說,他們請了一位保姆帶我的女兒祝詩娥,從此我們便鬧矛盾,我申請調離到鄉鎮派出所去工作,就是想利用間接分居的方式消除矛盾,誰知他根本沒把我當回事,仍然把我當成一個被遺忘角落裡的廢品一樣,最讓我傷心的是女兒慶祝週歲生日他還外出旅遊不回家,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我只好提出帶著女兒離婚這麼單純的條件,遭到雙方的老人都堅決反對,他來了個冷水燙豬不來氣,沒想到我一步走錯步步被動,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心裡的苦水沒有地方傾吐啊。」
圓森胸有成竹地安慰她:「重男輕女的思想要不得,都是什麼年代了,還這麼封建。解鈴還需繫鈴人,如果有機會我去會一會這位公子哥兒,別喝悶酒,在讀大學時你不喝酒,什麼時候學會喝酒了?多吃菜少喝酒!」
常娥坦言:「你可千萬不要自尋煩惱,這些人別看他們都是長得人模人樣,走到一起就是比房子、車子、老婆、手錶、手機、闊綽,你如果去找他,他會把尾聲翹到天上,根本不會理睬你這樣的普通老百姓!我才喝半瓶啤酒就有些頭暈腦漲的感覺,這是沒有辦法的苦辦法!我的苦惱雙方家長做過一些調解工作,沒有任何作用,這件事又不好在單位上說,有的朋友都是想利用我這層關係佔便宜,我沒有答應他們,更沒有人願意出來為我說句公道話,想起這事特別窩火!你們別光顧說話,拿筷子動手啊。」
圓森才拿起筷子,同時勸寧玲:「常娥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頂峰路自開,總會想到解決的辦法,他們雖然驕氣,也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不可能就不懂道理。寧玲,菜都要冷了,吃菜嘛,我點這些菜都是你喜歡吃的菜!」
寧玲勉強拿起筷子,漫不經心地揀菜,面對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與官二代結合產生的悲劇歷歷在目,就像清醒劑噴在她的頭上,沒有想到道貌岸然的官二代會這麼折磨人,真是觸目驚心,如果不是自己耳濡目染,絕對不相信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圓森看到常娥發生的感情悲劇,更加珍惜與寧玲這份情誼,主動給她揀菜,還一個勁地安慰她:「不要在為剛才的小事賭氣了,慪氣傷肝很容易蒼老,多吃點菜,今天這夜宵我請客。」
常娥立即制止:「算了吧,你們能在此時還把我當成好朋友,請你們是理所當然的事,我現在對金錢已經麻木了,只希望有真正的親情和朋友,今晚要是你敢跟我搶結賬,我跟你們的關係就一刀兩斷!」
圓森看她這麼認真,只好謙虛的退讓:「好,別生氣,我不跟你搶著結賬,既然把我們當成好朋友,就要聽朋友一句勸,人這一世,其他都是假的,只有保重身體,有了健康的身體就有本錢,如果身體出了毛病,將導致不可估量的後果。年青抵抗力和免疫力強不覺得,到了一定年歲才會發覺,很多絕症都是中年查出來的,你就別喝酒了,把剩下的半瓶啤酒交給我處理。」
常娥聽到他真誠的開導話,一字一句都是那麼實在,沒有一點虛偽和假打,心裡覺得暖融融的,如果換了別人說這些話,她也許只會當成耳邊風,這是曾經深愛過的人,他這人平常善于思索不會輕易表露觀點,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而發表意見,闡述的觀點特別有份量,很有邏輯性,富有深刻的哲理。她像乖孩子似的把剩下的半瓶酒交給他。
服務員將兩瓶燙後的花生奶送到二位女士面前,客氣地招呼食客:「你們慢用,有什麼需要請吩咐。」
圓森回答她:「行,有事我們會麻煩你,去忙吧。」
常娥、寧玲、圓森沉默地吃了一會菜,他們三人心裡沉甸甸的,一個情字把他們三個糾結在一起,原來都能理智地對待自己和對方,今天他們帶著煩躁的心情走到一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圓森面對追蹤的交通肇事逃逸案調查兩個單身女性害怕惹出作風問題的風波需要寧玲協助,馮帥已經送出一個明顯的信號要追求寧玲,是堅持還是退讓,處於左右為難之際,而寧玲面對馮帥和圓森兩個男人之間,正在痛苦地抉擇,原來心裡毫不動搖地固守著圓森這份情感,沒有任何精神負擔,現在他把破案的事當成頭等大事,沒有期限地期待這份情感,心裡有些忐忑不安,馮帥出現之後,思想上有了兩手打算,沒想到馮帥明目張膽地邀請自己跳舞,這是公開信號,別說精明強幹的圓森,就是一般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何況他是一個從事道路交通事故破案的民警,更能洞察秋毫,怎麼才能擺脫困境呢?從常娥嫁給官二代的慘劇已經警醒,與其落入這樣的陷阱還不如幫助圓森破案,輕鬆地與他相處,爭取早日破案,只要他能快速破案,就能了結一樁心事。常娥非常悔恨嫁給竹林,雙方已經到了感情崩潰的邊緣,破碎的心很難癒合。
圓森想用誠善之心打開僵化之門,挑出問題的焦點:「沒想到今天我們三個能在這樣的場合相遇,常娥遇到人生最煩惱的感情糾葛喝悶酒,寧玲為有人請跳舞我沒阻攔心裡窩火,我遇到需要朋友協助而煩惱,這三本經書如何念,我都有些困惑!」
常娥知道,自己的家事一時半會不可能有解決的良方,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一個男青年假冒情人,保證能讓竹林主動放棄自己,誰會來擔當這份風險呢?找一般的人達不到這個目的,如果找圓森會影響他的名聲,還會造成寧玲的誤解,沒有必要把他捲進自己痛苦的感情漩渦,乾脆把他們的矛盾解決再說:「是誰在什麼地方請她跳舞,惹得你們兩個不開心。」
寧玲想化解矛盾,主動訴說原委:「你給評評理嘛,我為減輕破案受害者家庭的困難,鼓勵我們市局的馮帥副局長辦了一家服飾加工廠,今天是開業慶祝,他請了我們系統全體幹部,並要求我們帶家眷,我沒有家眷就帶了這個圓世美,晚上搞文娛活動時馮帥請我跳舞,他大氣不吭就同意我到檯子上去陪著跳了一曲舞,好像巴不得把我推給別人,你說發生這樣的事該不該生他的氣!他就這麼忍心放棄我們二十多年的感情,他的做法與陳世美有沒有區別?」
常娥安慰她:「寧玲,我站在中間立場勸你一句,如果單獨是這件事,你給他戴的帽子大了點,別人在這樣的場合請你跳舞,他能說什麼呢,一口拒絕,有失顏面,只要他沒有背著你與別的女孩子耍朋友就不算,哎呀,心裡有時別人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