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帥從背的挎包裡取出派克筆，全神貫注地審閱青睞交來的剛才召開關於剪綵工作籌備的會議紀要，他細緻地審查並用筆修改，劃掉錯誤和不完善的地方，把自己的意見添上去。
楊秀翠到各個辦公室看完每個員工的工作情況，估計馮帥已經在辦公室等她，她便回到辦公室。
馮帥改完會議紀要，見楊秀翠進到辦公室便招呼她：「楊廠長，請坐，我約了一位朋友談點事，我們商量一下剪綵大框架就要離開。我的意見是剛才商談剪綵的主要框架基本沒有變動，剪綵的時間訂在後天上午十點鐘進行，我們幾位分一下工，需要請的單位負責人等我和朋友商定後再確定，請外圍朋友的事由我落實，一些日常工作安排青睞主任去落實，你協助她，姜助理的主要精力用於抓好服裝生產質量，你要對各項工作的落實情況都要保持和她們隨時碰頭，絕對不能大而滑之，小心無大錯。」同時，他拿出修改後的會議紀要交給她：「青主任把會議紀要整理出來我看了一下，這是我修改後的紀要，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內容，定稿後你簽署意見才發出，以後凡是服裝加工廠簽發文件都由你簽署意見後才能簽發，這是一位廠長的職責。」
楊秀翠坐在皮椅上，抽出辦公桌的筆和精裝筆記本，認真記馮帥說的主要條款，她看到馮帥遞過材料，放下手中的筆接過這份會議紀要，沉思默想後，慎重表態：「好吧，我一定遵照你的安排把剪綵的籌備工作辦好，外圍的工作就辛苦你喲。」她便認真閱讀馮帥修改後的會議紀要。此才領導到這位辦公室主任的真才實學，看到馮帥縝密的心思，身感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
馮帥把該安排的事安排妥當後，手機鈴聲響起，他看到是譚主任的手機號碼，便立即接聽：「譚主任，你到了沒有？」
譚主任哈哈大笑：「馮大局長，你真是一個大忙人嘍，沒想到你把這幢破舊的樓房裝修成了這麼一個規範的廠房，真是一位難得的人才。」
馮帥立即起身一邊接電話一邊朝著門外走去：「我已經在辦公室恭候你的光臨，沒想到來得這麼快，真是一位誠信君子！」他剛走到門外就看到一個五官清秀，皮膚白皙，身穿灰色中長呢絨服，內穿一件很薄的青色羊毛絨，繫著一條米色的圍巾，下穿一條青色褲子，腳上穿著一雙四季皮鞋，擦得珵亮珵亮的，只從外面和穿著就能看出他是一個相當講究衣冠的機關幹部。
馮帥把手機放進衣服包內，上前與他親切地握手：「哎呀，我的譚兄，真是一位坦蕩君子，沒有擺官架子，視察我們這家小廠有什麼指教？」
譚主任喋喋不休地指責他：「我的小帥哥，你真是讓我感到頭疼，一個富二代、官二代，離鄉背井地到我們這個窮市來當個部門副局長，並且搞這麼個不賺錢的項目，是不是你腦袋瓜子出了問題喲？我的小老弟。」
馮帥與他相比，衣服樣式和價值不差上下，表情同樣熱情，只是語氣要穩重些，沒有明顯的輕浮與金錢味，他熱情誠摯地與他握手：「人各有志，我就喜歡服裝加工這個行業，錢多少無所謂，鍛煉一下自己，將書本上企業管理方面的知識在實踐中去檢驗一下，我算什麼富二代、官二代嘛，社會上比我家有錢的人多了去，比我爸官大的也多了去，你別給我戴這些大帽子了！看完沒有，如果沒有看完我就領著你去看一下，指導一下嘛。」
譚主任幽默地告訴他：「除了職工宿舍和女廁所沒去看，其他車間和辦公室我都去參觀了一下，不愧是一位現代知識分子設計的新型產業，考慮得很周全。」
馮帥不想讓他接觸楊廠長，怕楊廠長沒有接觸過這種機關幹部，說出些節外生枝的話題不好收場：「既然是這樣，我請你去喝咖啡。談一下需要你幫忙的事。」
譚主任當仁不讓地表態：「好吧，你能背井離鄉地支援我們這個窮市的建設，今天我做東請你喝咖啡和吃飯，走。」
馮帥有些謙虛謹慎：「既然是我請你，又是我的私事需要你幫忙，今天還是我做東，喝咖啡、吃飯、洗腳，不能讓你破費。」
譚主任裝腔作勢地指責他：「算了吧，我們一起在省上參加會議時都是你破費，這次別跟我爭，放心吧，我分管接待工作，就是我做東也不是我出錢，我現在分管接待工作的經費比你們局還要富裕些。我們自從認識到現在，也算是知己，這個機會不讓給我，我就不管你的事。」
馮帥只好讓步：「譚兄，兄弟聽接受你的盛情，走吧。」
譚主任和馮帥先後走到各自的轎車邊，譚主任駕駛著轎車先行，馮帥駕駛的轎車隨後，穿過來來往往的車輛，他們駕駛著轎車來到思源大酒店前的公路邊將轎車停靠在施劃的停車線內，下車後，有一位老大爺穿著城市協管的衣服，戴著城市協管的紅袖章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跑上前來掏出發票準備收費，馮帥伸手從攜帶的背包裡掏錢準備繳停車費。
譚主任用眼神掃視馮帥，意思是這件事你別管，我會處理好此事，擺出一副官架子指責這位老人：「你沒看清楚嗎，這是市政府辦公室在接待客人，你是不是不想搞這份工作了？」
這位臉上帶皺褶的老人連忙低三下四地解釋：「領導同志，別生氣哈，我是來指揮您們停車，專程過來給您們守車。這件事千萬別給我們領導說喲，我家是失地農民，子女不孝順，老婆子是個瞎子，政府給我們解決了低保，還安排我做這份工作，一個月的開銷全靠我這份工作的收入，如果沒有這份工作，我們吃飯都困難。」
在酒樓外圍指揮車輛停放的保安也走上前來喝令：「我們的客人停放的車輛你別管，別在這裡惹事，若是把我們的客人得罪了，莫說是你，就是你們的中隊長、大隊長都脫不到手。」
霎時，受了氣的老人只好背著一個包，臉上帶著苦笑的表情，心驚肉跳地道歉：「對不起，以後看到您們問都不會問，需要我跑路的地方儘管開口。」
馮帥看到老人彎腰駝背的樣子的確有些可憐，有點像駱駝祥子再現的神色，聽說了他的不幸遭遇，田地讓城市建設佔用，沒有固定的收入，家教貧寒，內心有些同情本想捐助點錢給他，看到譚主任生硬的態度，怕這時資助他會引起他的反感，為了讓老人不受精神刺激，減輕他的壓力，只好用語言表態一下安慰的意思，輕言細語地安慰他：「老人家，有事您去忙吧，安心工作，注意安全，他們畢竟是人民的公僕，不會計較這件小事。」
老人這才抬頭看這位被市政府辦公室接待的客人，從他平和的語氣得到安慰，繃緊的臉上有了一絲絲笑貌，點頭哈腰地答應著跑開了。
譚主任提醒他：「以後啊，遇到這種人千萬別跟他客氣，現在有的人裝出一副可惜的樣子，只要你給他好眼神他們就會蹬鼻子上眼的跟你糾纏不休，走，喝咖啡去。」
保安看到老人走後，看到這位被譚主任接待的官員說話如此彬彬有禮，聽說譚副主任要喝咖啡，害怕得罪這樣的貴客很容易丟掉自己的飯碗，立即用對講機呼叫咖啡廳總台：「請三樓做好準備工作，市政府辦公譚主任帶著一位客人來喝咖啡，請做好接待的準備工作。」
咖啡廳總台聽到保安的呼叫立即回答：「明白，歡迎他們隨時到達。」
保安把對講機插入腰間捆紮的皮包裡，立即領著他們二人走到電梯旁，按了上電梯的開關，直到把客人送上電梯他才回到工作崗位，繼續關注來到酒樓的客人。
譚主任領著馮帥談笑風生地來到三樓，一位身穿酒樓統一服裝的年青姑娘已經在電梯門前等待，看到他們進出電梯間，親切地招呼：「歡迎光臨。」手裡拿著搖控板，便領著他們來到喝咖啡的貴賓間，用搖控器打開空調。
譚主任進屋後便脫掉外衣掛在室內衣架上，大大咧咧地吩咐：「按老規矩上咖啡。」
馮帥也隨之而把外衣掛在另一個衣架上，服務員溫柔敦厚地笑著回應：「好的，我們已經在煮，煮好就給二位貴賓送來。請問譚主任，是否需要陪客？」
譚主任幽默地拒絕：「我這個小兄弟還是處男，你安排的人能可要付出高昂的代價喲。」
服務員見怪不怪，這是常客慣用的語言，在陌生男人跟前說這樣的話，難免有些尷尬，仍然耐著性子應付他們：「好啊，我安排一位靚女把他擺平。」
馮帥羞澀得滿面通紅，連忙正在阻止：「小姑娘，我大哥是和你開玩笑，你可別認真，有事你忙去吧，咖啡煮好給我們送來就行，我們還要商量正事。」
服務員終於找到解脫困境的機會，彬彬有禮地打招呼：「二位稍候，我去看咖啡煮好沒有，如果有什麼需要請按服務器。」她便輕輕地帶上門走出這間貴賓室。
譚主任客氣地招呼馮帥：「兄弟，別客氣，請坐吧。」
馮帥客氣地把推辭了一番，便選擇了一個沙發座位坐下：「譚主任，我們原來在一起是那麼隨便，從來不分主賓，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一點也沒有束縛，現在到一座城市工作反而還生疏了，不應該啊。」
譚主任坐在他身邊的沙發上，雖然嘴上滿不在乎虔誠地和他交流，而內心一直盤算著能得到什麼樣的回報，他用試探的方式探聽虛實，他掏出一包極品南京牌香煙，一個名貴的打火機放在茶几上，抽出一支煙遞給他：「馮老弟，你需要我辦什麼事，我們是幾年的交情，彼此知根知底，有話在電話裡說一下，除了違法犯罪的事，其他的事都會竭盡全力賢弟跑路。」
馮帥看到他給自己香煙，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裡取出一包軟中華遞給他，運籌帷幄地反主為客，暫時不想吐露真實目的，只把地些思路拋出來，立足於虔誠的態度想得到他的真實想法：「老兄知道我從來不吸煙，哎呀，我搞忘請兄長抽煙，這包煙雖然沒有兄長的煙好，哄嘴巴嘛，剛才提的思路我都慎重考慮過，遇到一些有縫紉技術的朋友需要就業，我便產生了這個念頭興辦了這家服裝加工廠。剛才譚主任目睹了我這家新廠，一定有許多真知灼見。當然，我也明白，我們這裡離沿海地區很遙遠，要想生產出口服裝運輸費成本太高，我想立足於本地發展。為了達到構想的這個目的，想聽一下老兄的高見如何操作。」
譚主任接過他的煙放在跟前的茶几上，點燃一支香煙，吸了一口。他本來就是自高自大，驕奢淫逸，貪贓枉法，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他假惺惺地歎惜道：「我早就聽說過，你們家不說是金城湯池，也是富甲一方，你的母親經商也算是一位巾幗英雄，你選擇這個項目的確不是賺錢的項目，既然選擇了這個項目，我只有盡最大努力給你排憂解難。我建議你最好是充分利用可以利用的關係，在本市內搶一些客戶作為立足之本，幸好你的廠還沒開業，要利用開業這個機會，把人情網建立起來，讓大家給你造這個輿論，剪綵時最好把一些要穿職業服裝的單位負責人請來，盡量爭取他們成為你們的客戶，別小看這些穿職業裝的單位，有一半成為你們的客戶，一年都要賺上百萬。」
馮帥沒想到他果然精明，從一些表面現象就推測算出了自己的心思，他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只好借他的話攤牌，達到自己的目的：「老兄，愚弟知道兄長在廣蜀城裡是呼風喚雨之高人，俗話說，大樹下面好乘涼，有事找大哥，有風吹大坡，自己選擇了這麼一個不好搞的項目，也只有借助兄長之力，否則，將無立錐之地。兄長也知道，我剛調到這裡來工作，擔任的職務也是一個冷角色，在社會上沒有多大的價值，更沒有多少人會求到我的頭上，我辦這家服裝加工廠，是以加工為主，只收取加工費，服裝的樣式，布料都是根據客戶的需要而定，兄長可是我乘涼的一棵大樹喲。」他正準備探聽虛實，他能爽快地答應幫忙，絕對不會空手幫忙，而是有一定目的，他們在省城開會期間，都會隔三差五地安排一些企業界的人隨同，利用職務之便，達到自己個人的目的，每次都有不同的收穫。
此時，貴賓室響起了敲門聲，一位姑娘輕聲問：「二位貴賓，您們的咖啡煮好了，能送進來嗎？」
譚主任態度生硬地答應她：「端進來啊。」
服務員端著一個果盤，果盤裡裝了兩杯咖啡杯，還有一個拼裝的水果，她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們坐的沙發跟前，從果盤裡取出咖啡杯送到他們的座位面前，把水果盤送到他們坐的沙發跟前的茶几上，溫情脈脈地招呼他們：「二位慢用。」
譚主任滿腹牢騷地指責她：「你們這裡服務質量還行，最大的失誤就是動作太慢，」
服務員面對這些權貴，只好忍氣吞聲地解釋：「貴賓提的意見非常好，我們一定改進。我們請的咖啡調劑師很鑽牛角尖，沒有煮出味的咖啡不讓我們送給客人喝，有什麼需要請按呼喚器，如果沒有什麼我就退下去了。」
馮帥還是忍辱負重地勸導：「你下去吧，我們還要談事。」
譚主任從業務的角度瞭解情況：「兄弟，真菩薩面前不燒假香，你跟我說實話，你們的業務素質如何，你是真心想把這個服裝加工廠搞好還是有什麼別的意圖。」
馮帥知道求人辦事只有順從他的心願，也知道，現在有不少人利用辦企業去套銀行的貸款，還有人是沽名釣譽，更有人是利用搞企業洗錢，把不能公開的資產轉移到國外去：「老兄，我是真心想搞服裝加工企業，沒有其他任何意圖，我父親清清白白一生，母親搞企業也沒有偷稅漏稅，我們沒有必要搞歪門邪道。為了辦好這個服裝加工廠，我專門從果城請了一位廠長助理，裁剪師，制板師，營銷科長，辦公室主任，同時，請了一位本地人做廠長，已經有了幾張大客戶的訂單。」
譚主任聽懂他的意思，既然他想辦廠，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撈一把好處費，假惺惺地訴苦：「既然你下決心辦這家服裝加工廠，我就不惜一切幫這個忙，給你拉一些客戶，哎呀，這個年頭人與人之間辦事都是關係托關係，我為了建立關係網，有時把命都沒當回事，陪著吃飯喝酒跑路，求爹爹告奶奶才能今天的根基，不是我吹殼子，就算你是一個衛生局副局長，在衛生系統我的話比你的話管用，市上有幾家大單位職業裝需求量大。」他故意停頓下來喝咖啡，漫不經心地吸煙，想聽馮帥如何表態。
馮帥雖然沒有經歷過行賄受賄，他是一個聰明伶俐之人，他是想知道做了這個順水人情有什麼實惠，只好給他口頭承諾：「譚兄請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白幫忙，朋友好明算賬，這次剪綵時能請市上職業裝需求量大的單位負責人，我保證會給你一份禮物，如果你不如意，可以勸阻你的朋友別跟我們這家廠交往！」
譚主任要的就是他這句承諾，此時他反而故意表示清白：「這個忙我是幫定了，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在外面給別人幫忙都不計較得失，你我兄弟之間說這話就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