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翠和方琳吃完早飯把碗筷洗完後,母女倆反鎖了家門朝樓梯下走去,母親穿著一件黑花色中長羽絨服,背著粉紅色的坤包,女兒穿著鵝黃色的短羽絨服,背著黑色的書包,走到樓下擺放自行車處,女兒推著自行車與母親走到人行道上分手時,母親深情厚誼地叮囑女兒:「天氣寒冷,霧大,騎車一定要選擇非機動車道,不要走機動車道,注意慢、穩、留心,切實將交通安全放在首位喲。」
方琳眼睛裡含著多種情分,用鏗鏘有力地語氣,深情地與母親揮手笑道:「媽媽,爸爸用生命換來的沉痛教訓值得我們吸取,我們要留著生命為父親申冤,只要騎車行駛在路上,我的腦門四周都長著眼睛。您走路也得盡量走人行道,過馬路要走駁馬線,別闖紅燈,把交通安全看得和生命一樣重要。」
楊秀翠看到女兒的臉蛋就像即將綻放的牡丹花,靚得迷人,說話如情如理,還懂得交通規則,真是無比欣慰,她揮手與女兒道別,內心還是沉甸甸的,看到別人的子女都有父母的關照,女兒只有自己一個人叮囑,把這種愛壓在心裡,嚴肅地吩咐她:「好了,上學去吧,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的手機不會關機,隨時都帶在身邊,一定要記住我的話,不要只顧讀書不顧身體,如果我發現你有一餐沒有吃就會收拾你。」
母親看到方琳自信地點頭後騎著自行車迎著寒風慢慢地行駛在人行道上,彷彿目睹她在自然寒風中茁壯成長,深信她會在在特殊環境下成長,心裡一直放心不下是她復仇的心思太濃,擔心她會不會影響學習,預計一個合適的時機去找周老師交流,一定要時刻注意女兒的思想動態,絕對不能讓她誤入歧途,浪費了已故天歌的心血,自己付出的心血也付諸東流。現在面臨她的主要有兩件事,一是當好這個廠長,為女兒讀書夯實經濟基礎,二是促進女兒走上健康的人生之路,這是不可分割的兩件事,只要把握住這兩個關鍵環節,就能解除自己的後顧之憂,把女兒的事情解決好了就能過上踏實的日子。
就在楊秀翠沉思默想地朝著新廠走去之際,章老闆將轎車駕駛到她行走的公路旁鳴笛,他用這種熟悉的方式終於引起她的注意。
章老闆把駕駛室的玻璃搖下後,把頭伸到門邊:「秀翠,上車。」
楊秀翠看到是章老闆,本想離他而去,猶豫不決地思慮後,既然他來了,最好是當面鑼對面鼓地和他說明白,免得他跑到廠裡來糾纏,引起別人的懷疑,她便走到轎車邊拉開駕駛室後面座位的門進入轎車內。
章老闆開門見山地問她:「秀翠,吃早飯沒有?喜歡吃米粉嗎稀飯,我請客。」
楊秀翠直截了當地回答他:「我已經吃了,你要吃自己去吃吧。」
章老闆關切地詢問:「我昨天路過『天歌服飾』,看到一些陌生人在門市上便前去問,有人把這間門市一起租賃了,你把門市轉了出去準備幹啥,你只會縫紉手藝,除了自己做生意未必還有什麼新的想法?」
楊秀翠感歎道:「我不想開門市了,搞這樣的小生意既要進貨,又要全套活路都做,太累又賺不了幾個錢,有位老闆就在後面原來的麻紡廠搞了一家服裝加工廠,我到廠裡去打工省心些。」
章老闆以為是有人比他手腳快,搶走了她的心,一直想挽回她的心,阻撓她去給別人打工,沮喪地歎惜:「改革開放初期,農村人千方百計趕潮流南下去打工,現在時尚的是別人打工學了技術,有了一點經濟實力千方百計回來當老闆,現在的人習慣說了一句話,寧願當一分錢的老闆,不願意當賺一千元一個月的打工仔,沒想到的是你越來越走回頭路,表面上把自己標榜得道貌岸然,原來還是經不起有錢人的誘惑,你是進廠打工還是當老闆娘哦?」
楊秀翠聽出了他話中有話,認為自己是看中人家的錢財,當二奶或是另有企圖,羞澀地反駁他:「老章,你不要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別人,我的好孬與你無關,絕不允許任何人冤枉和詆毀我的人品,我搞這個『天歌服飾』沒給人借錢,每一分錢都是乾淨沒有污垢的,這個老闆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他想幫助我家徹底改變困境,保障我女兒讀書不缺學費才投資辦的這家服裝廠,只借用『天歌』這個名字,安排我進廠搞管理。」
章老闆仍然想要她拒絕進廠,借此機會控制並得到她,他一邊駕駛轎車,一邊侃侃而談地勸阻她:「秀翠,你辦這個店雖然小,一切都能自己做主,掙一分錢都不會和別人分享,我正在聯繫冷木匠裝修公司給你攬業務,而你反而為別人辦廠賣命,一個月得多少錢都由別人擺佈,要是這個廠辦得紅火,你還能得到工資,一旦這個廠辦垮了,你怎麼辦?那時,你可是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現在沿海地區服裝廠多如牛毛,各種品牌服裝廠更是比比皆是,這些服裝既有傳統的經營方式,還有網絡營銷途徑,我們內地辦廠遠離國際市場辦一個普通的服裝加工廠,如何拿訂單?每天幾十個人要干多少活,到底怎麼生存,是一個嚴肅的問題,即使在外地拿到訂單,除了工人的工資、原材料、稅費、電費、房租費,水氣費、運輸費這些累計需要多少錢,除了成本還有什麼落頭?你從來沒有當個廠長,如何去管理,所有辦企業的人幾乎都是靠剝削別人的勞動力來維繫自己的利益,賺錢老闆高興能多而不少地獎賞你幾個錢,要是辦虧本了,他都沒有錢還管得上你嗎?趁你還沒有正式進這個廠,我勸你三思而後行吧!慎重考慮是否當老闆呢還是進廠當打工仔!」
楊秀以義正辭嚴,推心置腹地跟他交流:「老章,你的心意我明白,也就是勸我不要把一切想得太完美,你不曉得這個老闆辦廠的根源,前些日子,我女兒思想開小差,她都差點輟學去打工!老師和一些關心我家的人做她的思想工作,穩定她繼續讀書之心,是這位年青人主動提出辦一個服裝加工廠,把我熟悉這個行業做大,增加我的收入,讓我能順利把女兒供成大學生,投資幾十萬,租賃了一幢樓房,裝修後,定購了新的機械設備,聘請了廠長助理、制板、裁剪等一系列管理人員,已經拿到一些訂單,萬事俱備,只等開業,他把我這門市接了過去,門市所有的布料都按進價收進廠裡,如果這時我退出來,就像打仗一樣,別人是為我家出力,關鍵時刻我臨陣脫逃,這是做缺德事,這樣做會讓人笑掉大牙!你不瞭解我的性格,不答應別人的事不說,一旦答應了別人,就不會退縮。我現在要與這個廠共進退,你不瞭解我的性格和為人,更不理解我此時的心情,謝謝你的好意,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關照,我只有一門心思把女兒培養人才,只有這樣才對提起天歌給我的愛,別無他求,你的條件和人品都不錯,選擇自己要走的路吧,別把心思用在我身上。」
章老闆見她如此態度堅決地拒絕自己的感情,十分懊喪:「沒想到,我憑這些年從一個打工仔到當老闆走過的彎路說給你聽,一心想幫你把這個店辦紅火,只要攬幾筆大業務就能賺上幾萬元錢,你不領我的情,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
楊秀翠從他的表情已經看出他的動機,為了避免他的糾纏,開門見山的拒絕他的感情:「老章,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讓我接受你。沒有辦法,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我的心裡只能裝天歌和我女兒,裝不下其他人,即使他人不在世上了,永遠活在我的心裡,沒有人能替代他在我心裡的位置,借此機會表明我的觀點,勸你別我的事耽擱時間了,找一個適合自己的伴侶吧,像你這種經濟條件、人品、一定會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人。以後如果沒有其他事盡量不要來找我,我沒有時間解釋什麼。如果你要把請我們母女吃飯,給我介紹業務的提成款算出來,我可以立即取錢給你,請理解諒解我好嗎?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事我不會接你的電話,更沒有時間和你談天說地,我在這裡還要辦點事,就不麻煩你了!」她的話就像捅馬蜂窩似的,章老闆的臉色時而緋紅、時而鐵青、時需蒼白,有氣無力地將轎車停靠在公路邊,原來兩個人都是朦朧地磨合,沒有公開挑明這層關係,章老闆獻慇勤也請楊秀翠母女吃飯也吧,介紹業務也吧,四處遊說阻攔業務也吧,始終得不到楊秀翠的一句真話,總是希望在她走投無路時能投入自己的懷抱,開始策劃本認為是天衣無縫,眼看門市孤零零幾天沒有一個顧客,他的計劃成功了一半,誰知道那個黑面警察的女朋友引領著義工協會的業務挽救她垂死掙扎的業務,一些左鄰右舍的居民又紛紛上門照顧業務,只好改變策略,又將原來壓在手裡的業務帶上門去,他們之間始終保持著一種微妙的關係,他在激烈地進攻,她在嚴密地防守,兩個人之間開展了拉鋸戰,這層關係就像捂在窗戶上的一層紙,眼巴巴地看到楊秀翠離開,心裡就像刀子割心臟似的疼痛,無數顆針在刺他的心,他看到一個失去丈夫的她仍然是這樣趾高氣揚,真是後悔不應該趕這燙混水,此時有些懺悔自己這麼急功近利,把這個農村婦女看得太簡單,既然她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眼下只有暫時放下這件事,慢慢觀察,暗中探聽這個「天歌服裝加工廠」的情況,有機會再採取行動,這就是以攻為守,地靜制動。
楊秀翠硬著心腸傾吐壓的心底的話,心裡噗通噗通加速跳動,她心急火燎地朝廠裡奔去,穿過一個巷道,避開章老闆的視線,抄近道往廠裡走去,回想起自己剛搬進城時,本來自己搬到城裡就沒有親友,城裡穿梭如織的人和車輛,幾乎都是陌生的面孔,一切都是那麼陌生,住在城裡艱難地憑著「天歌服飾」終於站穩了腳跟,關鍵時刻這個一直憑老公關係的朋友還是助了一臂之力,眼下宣佈和他斷絕關係,完全靠在一個陌生年青人的指揮下,以這個廠為基本生命線而拚搏,剛才章老闆的話不斷地在耳邊迴盪,他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自己辦「天歌服飾」時還有一點底氣,至少收到訂單後就算得出有多少收入,利潤再薄多少都有收入,也不會空蕩蕩的,現在一切都很茫然,一點都沒有底氣,心裡忐忑不安。既然答應了馮帥的事,再艱辛也要硬著頭皮闖一闖。
楊秀翠懷著錯綜複雜的心情來到新廠,迎入她眼簾的是各位工友忙碌著朝食堂走去,有的工人朝著她微笑;有的工人持一種懷疑態度注視她;有的點頭哈腰地招呼她;有的持沉沒的態度;她來到食堂時,裁剪師是一位中年男人,主動熱情地上前去招呼她:「楊廠長也到伙食團來吃飯啊?」
楊秀翠從他們微笑中看到了希望,禮節地回答:「不啊,我在家裡吃過早飯了。」
制板師也是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他穿著西裝革履,表情木然,彷彿很難說一句話似的,默默不語地低著頭吃飯。
縫紉工幾乎都是女工友,她們有的一邊吃飯,一邊嘻嘻哈哈地笑,講述自己打工的經歷,互相噓寒問暖,有些年青姑娘一邊吃飯,一邊接聽電話。工人們,有的吃稀飯饅頭,有的吃麵條,有的吃米粉,管伙食的後勤人員拿著一本表冊讓就餐的工友簽名。她大概清點了一下人數,基本上所有的管理人員和工人都到齊了,心裡有數地回辦公室。
馮帥已經在辦公室等她,看到楊秀翠進辦公室便和她商量工作如何開展:「楊廠長,我剛才到食堂去看了一下,聽了一下大家私底下議論的話題,我們招聘這批管理人員和員工素質都很不錯。昨天安排服裝設計師、和制板、裁剪師服裝製作的前期工作已經完成,我比較滿意。昨天下午上班時,所有的工人全部到位,進行一些實際演練,完全可以進行操作,我們八點半鍾開一個工作安排會,今天安排全體工人製作廠服,簡單的動員一下之後工人就開始製作廠服,這批廠服做完後就由質檢員驗收,晚上分別發給管理人員和工人。散會後,我、您、姜助理、辦公室主任就在小會議室開會研究安排明天剪綵活動的事。這些事都由您出面安排辦公室主任去通知,這個會我先講幾句,您具體安排工作。」
楊秀翠從坤包裡取出工作筆記本把馮帥說的事記下來,她的神情有些緊張:「我還是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講話,不知道講些什麼,馮局長,我說啥啊?」
馮帥笑道:「您不需要說長篇大論,只需要給工人們說,製作廠服給自己廠裡的工人穿,凡是工人上班必須穿廠服,這是我們廠給工友們送的禮物,也是為我們廠打廣告要做的第一件事,如果廠服都做不好,別人如何相信我們的技術能力呢?只要求大家把縫紉廠服當成上班做好的第一件事做成功。會議不需要開過長的時間,只需要實在!同時,講一下我們每個工人要把出門打工和在家門口打工的區別講一下,這對辦好這個廠意義特別重大!」
楊秀翠全神貫注地把馮帥提的要求寫了幾條,她撥通辦公室主任的電話,對方掛斷電話,便來到廠長辦公室門前敲門:「馮總,您有什麼指示?」
馮帥引薦給楊秀翠:「小青,進來。」
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手裡拿著一個塑料殼子的工作筆記本走進屋子。
馮帥給她們互相介紹:「這位是我們廠的楊廠長,她主持全面工作,這位是我從人才市場去選聘的一位服裝設計專業的高才生青睞,她既是辦公室主任,兼任會計工作,楊廠長有什麼安排就通過小青去傳達貫徹,以後我只是隨便瞭解一下情況,楊廠長大膽地安排工作。」
楊秀翠戰戰兢兢地吩咐:「通知所有的工人八點半鍾在大會議室開個短會,我們安排今天的工作。工人的會開完後,馮老闆,姜助理,你和我就到廠長辦公室開會,商量明天剪綵開業的事。」
青睞圓滑地徵求馮帥的意見:「馮總,您還有什麼指示?」
馮帥和藹可親地告誡她:「小青,以後廠裡的一切工作都是楊廠長表態,有事多請示她,她已經安排了,就照楊廠長的安排去通知人,開會時請你做好會議記錄。」
青睞來到食堂便招呼管理人員和工人:「請大家安靜一下,我是廠辦公室主任青睞,現在通知一件事,全廠人員吃飯後別走遠了,八點半鍾在職工活動室召開全體職工會,廠領導安排工作,請各位互相轉知。」青睞通知完後,回到財會室,提著一串鑰匙來到職工活動室開門,打開會議室的擴大器播放音樂。
姜助理是一位很有活力的中年婦女,她曾經是織布廠的一名中層管理幹部,企業改制失業後便在果城的一家服裝加工廠打工,陸續走上管理崗位,這次馮帥把她請來當廠長助理,全力協助楊秀翠的工作。聽到廠辦公室的安排,便提著一個淺藍色的坤包朝小會議室走去。
制板師、裁剪師、質檢員、以及全廠的職工聽到音樂聲,紛紛朝職工活動室走去,選擇台下的椅子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