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時皺紋擠壓在兩個眼角,邁著躊躇的步履情地將圓森和小陽領到對面的一幢樓的樓梯前,有一條京巴狗在樓上狂叫,老人喊著狗的名字招呼:「歡歡,別叫,是客人來了——/」
全生白毛的哈巴狗搖尾乞憐地來到他們面前聞著他們的味道,認定來的陌生客人。
老人給他們介紹:「這條公狗叫歡歡,它有個姐姐喜喜,它們幼小時特別討人喜歡,我家喂的喜喜,幸開玲家喂的歡歡,它們可管事了,晚上它們在院子門口比保安還負責,我們院子近十戶人居住,它們到了誰家都能得到好吃的,誰家有好吃的都會把它叫去,特別是吃帶骨頭的肉食品時都要把它喊去,這幾年,有了它們院內從來沒有發生一起賊人偷盜的事件,去年冬天,大家值辦了年貨,有一個晚上,有一夥人騎著摩托車到院子裡來想偷東西,它和姐姐拚命去追咬這伙賊人,姐姐不幸在車禍中身亡,它不吃不喝守了幾天,還請幸開玲請畜牧醫生來給它輸液才把它救活。」
圓森見到這條狗聽到老人的話就能把敵視的狂怒變成親切地接吻,深有感觸:「是啊,狗是忠誠,貓是奸臣,我們這裡的人喜歡養狗看家,看上去這條狗有幾歲了。」
老人漫不經心地朝樓梯上走去,摸著狗兒的頭:「它雖然八歲多了,相當於八十多歲老人,它到了晚上就睡在樓底,有響聲它就會發出狂叫聲,只要它叫聲猛烈,我們都會起來看院內是否有陌生人的到來,如果有人輕易搬東西,它發現後會拚命地護衛,絕對不准陌生人搬走院內的東西,除非有院內的人護送,一般人在這個院內舀不走任何東西。」
圓森滿足老人的好奇心:「現在有人在單位上混日子,還不如一條負責任的狗,大家餵它值得,如果它沒有負責,人們就不會這麼喜歡它,更不會這麼負責地餵養它。」
老人通過狹窄的樓梯通過一、二樓把二位警察領到三樓時,這戶的門敞開著,便對他們介紹:「這就是汪鳴全和幸開玲的家。」
幸開玲聽到老人的聲音,便快言快語地來到門口招呼:「婆婆進來坐,來吃水果。」
老人笑著客氣地謝絕:「開玲,婆婆沒得牙齒吃不動水果,這兩個年青人想吃你們家的鹵鴨子,來了兩回了,我曉不得你學會鹵鴨子沒有,只好帶他們到你家來。」
圓森細看,室內坐著兩位老人,四個中年人,一位中年婦女中等身材,個頭不高,膚色潔白,穿著一套棉綢衣服,看上去她樸實無華,為人坦然,臉上呈現笑容,好像無憂無郁,她從果盤裡摘了兩根香蕉送給老人:「婆婆舀著,吃香蕉不需要嚼,沒有牙齒也吃得,多吃香蕉幫助消化。」從她的真誠、熱情、坦然,沒有一絲虛假,看到了她無私的胸襟,具有敬老愛老的心。
老人樂呵呵地笑著拒絕:「開玲,你爸媽他們來了,你把香蕉舀去招待客人,我吃多了香蕉就要多吃飲食,歲數活得越大越讓人討厭,別讓我當現世寶。」
幸開玲樂此不疲地笑道:「我買了不少,我爸媽他們還有,這是專門孝順您老人家的,院內有個歲數大的老人就像一位活菩薩,你再不接受就是看不起我。」
老人只能把香蕉接到手裡,把話題引到年青人的身上:「開玲,謝謝你送給我的香蕉,我是活菩薩保佑你發家致富!這兩位年青警察想吃鹵鴨子,你給他們解釋,我得下去活動一下身體,長期坐著不是良方有些腰酸背痛。」
幸開玲毫不猶豫地送老人:「婆婆你慢點走哦,這些樓梯狹窄,容易摔跟頭,一定要走慢點。」
老人客氣地應承:「開玲,你著接待親戚,還要招呼親的客人,我不打擾了,別送我,你忙吧。」
幸開玲穿著拖鞋走出門送老人,她聽到老人的吩咐,只好藉機會回止步:「要得。婆婆有時間就來坐坐,您如果不來有好吃的我會給您送去。家裡一下子來這麼多客人,我就不遠送哦。」
圓森也禮節性地送老人:「婆婆,你慢慢地走,別摔倒了。」
老人樂呵呵地笑道:「年青人別管我,能不能吃上鹵鴨子就看你的口福了,你們喜歡吃啥子鹵食品直接和幸開玲說。」
幸開玲看到兩個穿警服的青年人手裡提著公文包來到家裡,心裡一陣寒噤,有些忐忑不安,因為汪鳴全長期在社會上活動,做一些踏線的事,現在又在提出離婚的事,這些事都觸犯國家法律,父母和兄弟聽說這件事後,今天專程來商量如何處理這件事,她估計警察不會單獨為吃鹵食品的事到家裡來,接著他又理智地冷靜下來,自己這一生沒有做過任何的悖良心的事,也沒有做過違反法律的事,更沒有得罪過左鄰右舍,自己的言談舉止問心無愧,無論是誰來都不會擔驚受怕,她順著梯子走回到門邊坦然自若地接待他們:「二位兄弟請進屋來坐,先歇歇腳,有啥事慢慢說。」
圓森側著身子讓她進屋,仔細端詳她臉上發生微妙的變化,為解除她的後顧之憂,爽笑道:「我們是交警大隊特勤中隊的民警,我叫圓森,他是小陽,我們來一是為了想買你家的鹵鴨子,同時還想瞭解點事情,你家有客人不知是否方便?」
幸開玲立即徵求他們的意見:「沒有啥,你們進屋先吃點水果再說,家裡是我父母和兩個兄弟和兄弟媳婦,他們是為我的家務事來的,我們家沒有不能公開的秘密。喜歡穿拖鞋就換拖鞋我就去給你們舀,不喜歡穿拖鞋就直接進屋,我家沒得錢還沒裝修,就這個樣子。」
幸開玲不說圓森還沒注意,她說了家裡的環境他舉目環顧,這個家比較簡陋,面積只有近七十個平方米,廚房和廁所就在樓上接近青瓦屋面的走道上,樓梯上擺放著男、女式鞋子,只有兩間住房和一個客廳緊鄰飯廳,飯廳有一張木質的大圓桌,桌子周圍是幾根塑料的條凳,客廳有一把兩用的條椅,窗戶都是普通的木質玻璃窗,窗簾只是普通的花布,家裡雖然極為普通,室內非常整潔,幾乎沒有一點灰塵,由此可見女主人是一個很愛清潔衛生之人,圓森只好開誠佈公地表明觀點:「幸大姐,我們不喜歡穿拖鞋,我們只是簡單地擺談幾句就走,耽擱不了你多久的時間。」
幸開玲便走進屋裡,她父親看到有警察來到,便聲音宏量地主動招呼他們:「二位警官請進屋,我有件事想請教你們。」
圓森和小陽便進屋就在門邊的塑料凳子上坐下,聽到老人招呼他們,他仔細端詳老人,老人皮膚黝黑,看不去他年過七旬,兩眼炯炯有神,濃眉大眼,外穿一件灰色中山服,內穿一件青色襯衫,下穿一條青色褲子,穿拖鞋的腳上穿著一雙白襪子,坐在條椅上。
幸開玲暗示老人:「爸,您心臟不好,血壓高,不要激動。」
老人旁邊坐著一位老太婆,她的面目有些瘦弱,說話的聲音也是柔和,她勸老人:「老曾,你別急,年青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莫把病惹翻了。」
老人理直氣壯地發表自己的觀點:「我就是不服這口氣,汪鳴全是個什麼東西,如果不是玲玲可憐他怎麼會有今天,不把這件事說出來憋到心裡更惱火。」
圓森估計他說的事與汪鳴全有關,從他的臉神看出他的心臟和血壓有疾病,從老太婆,幸開玲的話中聽出他們一家人很關心老人的身體,便平心靜氣地勸她們:「老人是一位前輩,有啥話就讓他說吧,我們現在辦案以事實為依據,以依法為準繩,不打棍子,不抓辮子。」同時開導老人:「老人家,您上了年歲,身體又有些疾病,有什麼話慢慢說,別激動,人們常說的一句話,有理不在聲高,無理寸步難行,話冷了說得,鐵冷了打不得,有什麼話慢慢說,我們共同商榷。」
老人們帶著宏量的聲音陳述:「我姓曾,是一個從甘肅一家國營企業退休的駕駛員,我和楊秀瓊都是喪偶後第二次組合的這個家庭,我們組合成這個家已經有十七年了,幸開玲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女兒,我從來都是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地看待,我的子女和她們這幾姊妹關係都處得相當好,她嫁給汪鳴全時我還剛進入這個家庭,開始介紹人說起這門婚事,我們老兩口子就到這個院子進行調查,發現汪鳴全是一個游手好閒,好吃懶做的年青人,家裡是養父母,還有一個傻子哥哥,如果幸開玲嫁到這種家庭,負擔太重,我們堅決反對這門親事,當時她的一個初中同學是一個小學老師很喜歡她,也在這時找人來提親,我們的主觀願望是同意和這個教師,幸開玲像著魔似的,不同意和這個老師接觸,汪鳴全像魔鬼一樣甜言蜜語地哄幸開玲,他們悄悄地接觸了一段時間,一天晚上,幸開玲回家給我們誇汪鳴全聰明,已經認識到自己年青時不懂事的缺點,學到一門廚師手藝,學完廚師就在工作賺錢,表現很不錯,我們為證實這事的真假,再次到這個院子走訪,證實他們的話沒有虛構,既然年青人錯了能改,我們要汪鳴全當著我們的面把話說清楚,他如何挑起家庭擔子,汪鳴全來到我們家,虔誠地表示要踏踏實實過日子,一心一意對我們的女兒,為了表示他學到的廚藝,當即就進廚房煮飯,幸開玲也表示願意和他一起建立一個幸福美好的家庭,我們的女兒勤苦、善良,只要他認準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既然他們互相都願意結合,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成全了他們。」
幸開玲為了不讓老人太累,將剝皮後兩根香蕉舀到手上,一根送給母親,一根送到他手上:「爸,你別急,吃了香蕉再說。」老人們都接了她送去的香蕉。
幸開玲在老人陳述時,用刀子削了一些蘋果皮,劈成幾塊放到果盤裡,用牙籤插上後各送了一塊給圓森和小陽,同時端著果盤送到兩個兄弟和弟媳手上,圓森和小陽接過後看到幸開玲放下果盤時便把果子放進果盤內,他們不是不吃水果,這片水果雖然不值錢,從幸開玲家這個狀況不難看出,她家的經濟條件相當差,看到她家這個局面,不忍心吃這塊水果,並且找到一個合理的理由:「最近我的胃有些問題,不敢吃水果。」
小陽也找借口:「最近我的牙痛,的確很歉疚,你們的好意我們領情。」
幸開玲的兄弟和弟媳也相繼把水果送回果盤,並且委婉地解釋:「我們中午吃的飯還沒下肚,現在吃不下。」
幸開玲看到這種情況,他們都是可憐自己家裡窮,連自己送的水果都看不起,急得淚水在眼珠子轉動,二位老人看到這種情況,只好硬著心腸慢慢地吃了兩口香蕉,楊秀瓊接過丈夫的話題:「開玲,你別性急,既然你爸把話說到這裡,警察是懂法律明理之人,我們把這件事講出來請他們評評理!」
幸開玲是一個很孝順的女兒,當著眾人的面不想掃老人的兄弟和兄弟媳婦的顏面,眼淚流到眼眶邊轉動都不讓流出來,真是有眼不輕彈,也正是她欲哭無淚的表情深深地打動了老人。
圓森知道老人是想說他們的婚姻問題,老人較詳細地述說了他們婚前的情況,這個情況比原來瞭解到的情況更細緻,既然她不願意讓別人插嘴,就沒有必要再讓他們說,即使他們把整個事情都闡述明白,自己也不能為他們做點什麼,只好從另一個角度瞭解情況:「汪鳴全現在如何?聽說他的廚師手藝不錯,鹵製品的味道也相當好,他還騎摩托車到鄉鎮去購買些鴨子和豬頭肉,為啥能賺錢的生意不做了呢?」
老太婆正準備詳細述說事情的原因,老頭子接著陳述:「有些話我只能長話短說,我女兒和他結婚前,汪鳴全在一家餐館當廚師,一個月有一筆固定收入,基本上做到下班就回家,父母看到他走上人生正常之路,多次到我家來感謝,如果不是我們家這麼強烈要求他能走上一條健康生存之路,不會給他組閤家庭的機會,也正是這種動力促使他在人們心目中有了嶄新形象,我們再次核實後便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老人講到這裡,老太婆輕輕觸動了一下他,他吃了一口香蕉接著陳述:「他們婚後小日子還是過得不錯,汪鳴全打工當廚師,我女兒配合婆家二老種糧種菜賣,一年後翻修了這套房子,生了一個兒子,取名為汪川,後來縣城建設需要,把這裡的地劃撥為菜蔬社,把他們定性為菜農,汪鳴全和我女兒先後招進了縣上的氮肥廠,他們能過上好日子我們也省心。就是汪鳴全生在福中不知福,他被原來在社會上混的朋友**上後,舊病復發,開始是耍假的時候與這些人打牌不歸家,老人埋怨他,幸開玲顧及他的面子,在老人面前給他遮掩,誰知他不知悔改,把我女兒慈善的心腸當成軟弱可欺的對象,變本加厲地吃喝玩樂,有時請假病假不上班和一些狐朋狗友打得通宵不回家,我女兒耐心地批評幫助他,他熟視無睹,仍然自由氾濫,她便將汪鳴全的真實情況告訴父母,全家人像斗地主一樣鬥爭他,他麻木不仁地與我女兒打肚皮官司,我女兒上班住廠裡,耍假時把兒子托老人照管借給我們洗衣服或洗被子為名往我們家跑,我們問她汪鳴全的表現,她依然找借口說工作忙在加班,我們信以為真,內個星期都是如此,便引起了我們的懷疑,我們老兩口不放心,借女兒上班之際到她家,發現這家門上鎖了,打聽後才知道親家和親家母到廠裡去找開玲,便追到廠裡才發覺,汪鳴全借而病假沒上班,還要像父母伸手要錢,二老憂鬱成疾,萬般無奈只好到廠裡去哀求開玲能出面,把汪鳴全從不歸之路拉回來。」
老太婆給老伴遞上香蕉:「老頭子,你吃香蕉我接著說。」
楊秀瓊老人接著陳述她與老曾的感情往事:「本來我和他是初中班的同學,他讀完初中就考上中專到甘肅工作去了,我讀完初中就沒升學,我們一直有書信往來,雙方一直保持著純潔的情誼,當定婚時,父母嫌他家窮,結婚雙方相離太遠不能互相照顧不方便,便硬性地要我與老幸結婚,老幸這個人不錯,家裡沒有什麼負擔,還是一名醫生,他從部隊退伍後,我們分配到一家煤需工作,我是婦女幹部,他是醫生,老幸看到工作的工資太低,有了四個子女,我既要工作又要管子女負擔過重,便和我一起辭退工作,回家種田,他當個體醫生,我在家經營土地和操持家務事,他的醫術的確不錯,請他治病的人也很多,賺錢後家裡的日子也過得很寬鬆,我盡量讓他吃好喝好,他的身體長得相當肥胖,誰知他得了高血壓奪去了年青的生命,後來遇到老曾沒得到我也只好另外結婚,從些我們中斷了聯繫,也是一次偶然擔稻穀送公糧的機會我們相遇,雙方談到家庭情況時才知道,他婚後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妻子不幸病故,他擔心自己在外地工作,子女無人照管,我沒說老公逝世的事,主動答應幫他管子女,當時我老幸死時也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我們兩個的子女加在一起就是九個子女。」
老曾樂此不疲地笑道:「開始,我的子女根本不願意外來人管教,她確忍辱負重地為我的子女洗衣煮飯,一天忙兩頭,忙了她家忙我家,一次,她在我家忙碌時,我便偷偷地到她家進行調查才發現,她愛人逝世,自己拖著五個子女,我回家給子女們講清我們的純潔的舊交情和現在的情況,又急又恨地當著子女的面像她求婚,表示攜手渡過難關,所以,我們雖然是二婚家庭,對每個子女我們都是一樣的心情,從來沒有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