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軒。《傑奎琳之淚》我當時有關注過。也見到過你的作品。對於攝影我不是很懂。不過你的作品能夠觸及我心。不知不覺的觸碰到靈魂。一點點滲入到骨血裡。會讓人產生共鳴。」
安逸軒的話讓安錦軒有些感動。他眼底蘊含著異樣的光。緊緊盯著安逸軒。
雖然這些話才從顏靜雯那裡聽到。可是從安逸軒口中聽來。感覺卻不相同。
安錦軒可以懷疑所有人此話的真偽。卻唯獨不會懷疑安逸軒。
「哥……你應該恨我才對的。卻為什麼……為什麼每一次都對我這樣好。我理解不了。」
安錦軒實在是想不通。因為他的出現。不禁破壞了安逸軒原本的家庭平靜。還把原本完完整整只屬於他的父愛分去了一半。
提起父愛。安錦軒的臉色十分彆扭和糾結。
因為安錦軒的存在。還有安成業早年做出的那種事。他在殷月華面前。一直有些底氣不足。也為此對安錦最多的只是物質需求。而不是他真正所需要的父愛。
安逸軒無謂的笑著搖了搖頭。像是對待孩子一樣拍了拍安錦軒的臉。
「怎麼都長成這麼大的人了。還會說一些小孩子才會說的話。你是我弟弟。這就是理由。」
兄弟之情。抵過一切。
安錦軒的內心情緒浮動很大。他有千言萬語。卻找不到從哪處開頭。
「儘管《傑奎琳之淚》會讓有的人不高興。不過這是你自己的事。不用去考慮周圍那麼多人的想法。錦軒。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安錦軒。懂嗎。」
安逸軒的言下之意。就是讓安錦軒繼續堅持他的追求與創作。哪怕那些事讓殷月華每天抓狂。也不能輕言放棄。
因為只有那樣做才能讓安錦軒圓夢。讓他快樂。攝影創作也是他的生命組成一部分。而且是特別重要的那部分。
「我……知道了。哥。真的很謝謝你。」
安錦軒不知用何語言表達自己的謝意與感激之情。雖然他的出身有著諸多尷尬。可是很慶幸有安逸軒這樣一個兄長。總是在他心中難過迷茫時陪伴左右。充當勸慰的心靈雞湯。
過去的安錦軒只是個孩子。他沒有辦法去念懷自己心中的人。除了把那個身影默默記在心裡之外。就是把真實的自己掩藏起來不被人發現。
然而現在。安錦軒可以任由自己的心意去做。只是難免要遭受到一些人的冷眼。這些他完全能夠忍受。只為了那個人能在他心中永存。
「接下來還會有幾次展出。這副作品少不了要被人炒作。不過真正能懂其中含義的又有幾人呢。錦軒。如果有人能夠真的讀懂你作品所要表達的思想。多交幾個朋友也未嘗不可。」
安逸軒的話讓安錦軒面色微微一變。能夠讀懂他作品的朋友。這種事安錦軒從來就沒有奢望過。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像哥一樣懂得我內心的人。恐怕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人吧。」
安錦軒苦笑了下。他從不奢求有什麼人能夠讀懂他的內心世界。能夠有安逸軒懂得。安錦軒就已經覺得心滿意足了。
「你小子這是說的什麼話。讓外人聽到。還以為你我兄弟間的取向有問題呢。」
安逸軒說著玩笑話。輕鬆化解了安錦軒心裡剛剛擰起來的疙瘩。
「咱們是兄弟。我對你好是應該的。那些謝意感激什麼的你趁早統統給我收起來。別再說著那樣的話讓人感到肉麻了成不。」
安錦軒笑了。這次的笑不再是之前那樣憂傷。整個人也不再是充滿著憂鬱情緒。
自從那一年。那個人徹底離開了安錦軒。在這個家裡。也就只有安逸軒值得他信賴。
……
《傑奎琳之淚》。原本是十九世紀法國作曲家jacquesoffenbach創作的名曲。
巧合的是。百年之後。一位名叫傑奎琳·杜普蕾的大提琴家完美演繹。哀而不傷淒美婉轉的詠歎曲。從她指尖緩緩悠揚傳遞而出。
匈牙利大提琴家史塔克曾說過。像傑奎琳·杜普蕾這樣把所有複雜矛盾的情感投入到大提琴演奏中。恐怕難以獲得長久。
這話就像是寓言一樣。傑奎琳·杜普蕾用她堪比煙花寂寞的生命。在音樂節。留給世人一聲歎息。這一切。是巧合還是宿命的安排。
哀怨之殤。令人欲哭無淚的琴曲。一弦一弓如同流年留下的碎步腳印。低暗的音色渾厚深沉。婉轉淒楚訴說著內心的哀與愁。
安錦軒之所以選用《傑奎琳之淚》作為攝影提名。除了這段讓人扼腕歎息的流傳故事之外。還有另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
他的親生母親許秀娜是一名小有名氣的大提琴演奏家。這一生都以追崇傑奎琳·杜普蕾的大提琴之路。作為自己畢生奮鬥的目標。
寂靜房間
時鐘略顯沉悶的嘀嗒嘀嗒腳步聲。像是有人在暗色中低聲啜泣。
唱盤播放著悲情的大提琴曲《elgar》。充滿真情的傾情演奏打動人心。讓人忍不住落淚。
安錦軒倚坐在窗邊。低頭看著手中黑白色的照片。
這是他獲得攝影界新秀大獎的成名作。也是溫哥華攝影展的主題……《傑奎琳之淚》。
「媽媽。您的心願。我很快就要完成了。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您的《傑奎琳之淚》。」
嘴角輕輕彎起的弧度。安錦軒的神色帶著幾許落寞與哀傷。
如果沉默不提。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他手中的這副攝影作品。到底拍攝於何時何地。
這張三分之一側面都未曾露全的背影。是安錦軒十歲時。在許秀娜舉辦的一次個人演奏會上拍攝的。而許秀娜所演繹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傑奎琳·杜普蕾曾經的名作。
展出的那幅放大版。也是經過了許多高科技的處理。絲毫不差的還原了安錦軒當時還很稚嫩雙手拍攝的原作。
許秀娜在大提琴上的造詣不淺。也獲得過許多獎項。可是她始終對自己不夠滿意。嚴格的要求盡量減少與名師的差距。
就是她這般認真忘我的熱忱與態度。最後終於追隨著心中一直崇尚的那個人腳步。以同樣煙花寂寞般的蕭瑟沉落。直到死也還是孤獨的一個人。在哀怨想念中孤零零地死去。
一聲輕輕的歎息。安錦軒頭靠在牆上。將照片緊緊貼在心口。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不曾忘記過您。而您……我最愛的媽媽。在另一個世界。是否依然拉動著自己心愛的大提琴。是不是……是不是心中還在思念著安成業這個負心的男人。」
安終成業雖說是安錦軒的父親。可是他心裡卻對這個爸爸沒有太多感情。
許秀娜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愛上了她本不該愛的人。付出一切換來失去所有。上天對於她做出不該做的事降臨的懲罰。也未免太過於嚴厲。
許秀娜是深愛著安成業的。即便愛她知道那個男人有家室。對她也只是一時的獵奇。還是無怨無悔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為愛著安成業這個冰不值得去愛的男人。許秀娜被家人鄙夷唾棄。獨自一人帶著孩子卻不忘在藝術道路上的追求。終落得個一人孤零默默消逝。
「為什麼。為什麼要為那樣一個男人失去自我。媽媽。為什麼要把自己的風華歲月都賭在一個不可以依靠的男人身上。」
安錦軒始終想不明白。像許秀娜這般優秀聰慧的女子。怎麼就在愛情中陷入了迷局。
世間總會有著各種天不遂人願的事發生。儘管許秀娜被賦予著完美的音樂天賦。卻只給她短暫的舞颱風光。和生命如流星劃過般一瞬而逝。
「愛情迷局。愛情……迷局……」
口中反反覆覆念著這四個字。安錦軒苦澀的一笑。
問那麼多為什麼。其實即便許秀娜還活著。也未必能說得出答案。
這就好比安錦軒對夜秋雨的感情。她已經明確的說了出來。對安錦軒不過是青梅竹馬鄰家大哥哥的情誼。沒有那麼多的複雜情感摻合其中。然而安錦軒的想法卻不是那麼單一。
愛一個人沒有錯。愛錯一個人也不好說做錯了什麼。
「『問世間情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許。』或許。人活在世就是免不了這樣糾結著始終無法看破。因為心中有了那樣的一份情一份愛。有一個可以在心中心心唸唸的人。只是思戀對方。也是一件無比美好的事吧。」
安錦軒再次將照片拿在眼前。月光樹下舞台背景錢的許秀娜。那道清麗背影透著幾許孤寂。帶著那般情愁與落寞哀傷。
可是在安錦軒的記憶裡。許秀娜即便每日在孤獨的思念中等待。即使被家族拋棄不再接受她。也未曾怨過悔過曾經的選擇。
愛情本來就是把雙刃劍。傷不到他也會傷到自己。割碎了心血滴落滿地。
「媽媽。我真的很感謝哥。也十分慶幸在這個家中還有他的存在。如果不是哥這麼多年來一直鼓勵我。恐怕……迫於現狀的關係。我也不會繼續堅持自己的夢想。」
想起安逸軒。安錦軒的眼底總是流露出一絲溫暖。他在安家唯一可得得到親情的。也就知道安逸軒這個兄長。而絕非親生父親安成業。
「為了您。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必定會讓大媽很生氣。說到底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可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想要完成自己的心願。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您。」
堅定的神色在安錦軒眸子裡沉澱。他將照片上的身影深深刻印在心上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