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靄在林間慢慢飄蕩,將商洛山中原始森林披上一片輕紗。一陣風吹來,那輕紗就在晨風裡輕輕搖曳飄蕩。
一陣煙塵摻雜進來,讓本來詩意的境況有點硝煙的味道。
原本恬靜的商洛山裡的陳家寨,現在依舊有裊裊的硝煙在晨風裡飄蕩,殘垣斷壁,殘缺的寨牆,都在顯示這裡曾經經歷過一場大戰。
是的,這裡的確經歷過一場大戰,不過,失敗的已經整個家族煙消雲散,但是,勝利者,卻也沒有半點喜色。
李自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瓦礫之間,跟隨的幾員大將也默不作聲,就那麼跟著。
這場仗是勝利了,但是,十萬大軍,對一千多不到兩千的鄉勇,還是在偷襲的情況下,竟然打了兩個時辰,這絕對對現在的大闖王李自成來說,是一種恥辱。
是的,是恥辱,什麼時候,自己的隊伍面對一千不到兩千的鄉勇,就變得如此虛弱?竟然讓自己精銳盡出之下,還打了兩個時辰?難道原本那個席捲整個陝西西部的強軍,難道自己的隊伍真的虛弱到了這般田地?
悶頭不響的李自成走在瓦礫間,心中竟然有種灰心失望,想想這樣一個堡寨,要是呂世攻打,那會是什麼情況?
自己知道,當初曹家集呂世的成績,那曹家可是五百年的大戶,堡寨堅固到一般縣城不可比擬,那裡的鄉勇和親族子弟更是達到了五千,結果如何呢?
簡單,很簡單,不過就是呂世的一支分支隊伍,就在不過短短兩個時辰裡攻破,在三個時辰不到滅族。
呂世手下的戰績,與現在自己一比,現在,李自成都有種哭的感覺,確切的說,是真的心灰意冷,特別沮喪。
現在的陳家寨,由於殊死抵抗,已經被憤怒的義軍燒殺成了一片白地,原本李自成想利用陳家寨作為根據,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兵火殘破的堡寨,已經沒了再次利用的價值,現在,只能走,往沒有目的地的地方走。
「見秀,我們這次得了多少錢糧?」走在一片瓦礫的寨內,時不時被一兩聲慘叫和女子的哭號惹得煩心的李自成,對跟在身後的田建秀問道。
「啟稟大闖王,這次我們攻陷陳家寨還算快,因此,還沒給那老財燒燬自己糧食的機會,因此上,我們得糧食三萬石。至於金銀布帛——」田建秀略微沉吟,看看沉悶的李自成,卻不好說什麼。
「三萬石,很好了。」李自成背著手讚歎的道,至於金銀布帛,李自成也不想再追究,其實百年的基業,有三萬石糧食,那金銀布帛會更多。
但是,有許多東西是不可能較真的,要不,軍心就真的散了。
三萬石糧食,對於李自成來說就已經是意外之喜,這再次讓本來有點灰心失望的他,再次升起了一點信心,這最起碼可以讓追隨自己的十萬桿子,仔細點,能夠吃上半個。如果在這其間,再拿下一兩個堡寨,那自己完全可以帶著這些人隱蔽在這百萬大山裡,養精蓄銳,然後在開春的時候殺出商洛山,與官軍,與——對,與呂世決一雌雄。
看看李自成沒有問其他,田建秀也不再去說,於是,對李自成拱手道:『大闖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還沒等李自成說哈話,一陣爽朗的大笑就在不遠處響起,不用說,那是總哨劉爺劉忠敏。
「痛快,痛快啊。」遠遠的過來,劉忠敏就大聲的喊著痛快。
李自成立刻滿臉是笑的問道:「怎麼,我的總哨有什麼痛快之事?」
「自成,剛剛我的大刀就砍了五十個人頭,讓那咬牙不說出地窖的老傢伙說出了自己的傢俬,你猜猜那是多少?」
李自成當然知道,劉忠敏每到一處,每次勝利,最願意做的就是拷打當地士紳,在他花樣翻新的酷刑之下,就沒有挺過的人。這次,不知道又有什麼收穫。
「怎麼樣?有什麼意外之喜嗎?」李自成眼睛也開始方亮,雖然自己在山西劫掠,收穫無數,再加上吉縣一戰,自己也得了包括高迎祥在內的無數金銀,但是,誰嫌棄銀錢多呢?只要在自己的手中積攢下足夠的銀錢糧草,那麼,自己就有了稱霸天下,打回陝西的資本。
「哈哈哈,自成,我不過是將那所謂士紳的女兒剛剛點了天燈,結果那小子就立刻說了自己的窖藏,你猜猜那是多少?」
李自成沒有問,知道劉忠敏不會隱瞞自己,就等著他的下文。
「一萬五千兩白銀,還有一百多的黃金,看看,我們是不是又發筆大財?」
這個數字的確讓人振奮,如果再加上在陳家老宅的繳獲,那麼就是十萬不止的銀錢,這的確是自己將來翻本的本錢。於是,李自成上前一大步,給了劉忠敏一拳:「好樣的,就這麼辦,只要我們繳獲足夠的金銀,那麼,我們就有了在商洛山立足的資本。」哈哈哈,大闖王,我辦事,你放心,我不但給大軍取得了無數金銀糧草,同時,也為我們的戰馬得到了足夠的人肉精料,一舉兩得,真的是一舉兩得啊。」
田建秀聞聽,不由皺眉道:「劉爺,我們是義軍,義軍就不要殺戮過重,那樣,對我們的名聲不利。」
劉忠敏最討厭的便是田建秀,酸腐的可以叫人掉牙。第二個看不上的就是高夫人,現在,他依仗著剛剛投奔來的原大闖王高迎祥的兄弟,已經可以對自己這個總哨不放在眼裡,這不能忍受,雖然,高夫人自己不敢得罪,但是,冷嘲熱諷一番這個不開眼的田建秀卻是可以的.
「義軍?義軍更需要百姓擁護,但是,那些刁民卻感對我們抵抗,我不殺他個殺一儆百還在嗎辦?」斜著眼睛在次道:「我這樣做,不但得到那些腌臢東西藏匿起來的金銀,補足了我們的實力,如果田將軍去開導一下那些刁民試試?哼哼。」
一見兩個心腹大將又要吵起來,李自成趕緊轉過話題:「捷軒,軍隊整頓的如何啦?」
見李自成問,劉忠敏就放下田建秀,轉過頭道:「前軍都已經整頓完畢,也吃了一頓好飯,只要一聲令下就可以出發。」
李自成點點頭,又問道:「士氣軍心如何?」
劉忠敏哈的一聲,得意的道:「軍心士氣已經恢復,更有了飽飯支持,那更勝以前,現在如果再遇到堡寨擋路,絕對一鼓而下。」
「好,告訴大家,再堅持一下,走向大山深處,然後我們就開始休整,我們的好日子馬上就來了。」
「是。」劉忠敏大聲答應,然後轉身吩咐跟隨的親兵,將大闖王這個好消息傳給所有的將士。對於即將的穩定,大家充滿了渴望,紛紛歡呼起來,這也看出軍心所想。
已經進入年關,商洛山中的大山深處,一個巨大的空谷,現在已經被無數的帳篷,地窩子塞滿,地上垃圾糞便遍地,不斷有一群群桿子,拿著刀槍被小頭目呼喊著,衝出去,偶爾還有一個兩個騎兵傳令兵打馬飛奔其中,一時間喝嗎慘叫不斷響起,人喊馬嘶亂成一片,其間夾雜著孩子的哭鬧,女人的喚兒聲,簡直亂作一團。
離著這裡不遠,又有一個小山谷,背風向陽,十幾座大帳靜悄悄的矗立在這裡,眾星拱月般被護衛在中間的一個帳篷,便是現在的大闖王李自成的中軍大帳,現在,帳篷裡外都站滿了護衛。李自成一身棉布箭袍,就站在大帳的門口,背著手看山谷裡自己的軍隊訓練。
帳篷外的巨大的谷底裡,正有一群群衣衫駁雜的桿子,列著隊正一列列端著櫻槍,隨著小頭目的號子走著橫列。這是按照傳說中的呂世練兵之法施行的,雖然自己不理解為什麼呂世沒事整天就讓他是士卒走橫列,喊口號,但既然他呂世通過這個練出來一支強軍,那想來自己也一定能。
一列橫隊在小頭領的帶領下走到了場地邊上,再走幾步便要出了訓練場子,而橫在那場子邊上的便是一條河流,河流很寬,也很湍急,在這個大冬天裡竟然沒有完全結凍,在閃亮的冰原流淌著一條黑色的河水,如果再走下去,大家就要下河了。於是,這時候,包括那個小頭目在內,站在河邊開始交頭接耳,繼而又人開始轉身,準備往回走,但負責今天訓練的大頭領卻沒有下令停止。
這時候,那個大頭領衝了上來,揮動起鞭子對那些轉身的人一頓劈頭蓋臉的暴打,而被打的也梗著脖子與那個頭領理論,如此一來,原本一列列的訓練的桿子就嘩啦啦的跑過去,將現場圍了個水洩不通,不時的還有一陣陣哄笑傳來。
站在大帳門口的李自成看到這種場面,不由暗暗搖頭,現在自己雖然施行的是呂世的練兵之法,但無論怎麼弄,都弄不出呂世那支軍隊來,到底錯誤在哪裡呢?到底自己還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