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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慘不忍睹 文 / 新闖王

    曹家集是遠近聞名的大集鎮,有戶三千,集日逢五排十,在太平時節,周圍百里之內的百姓都到這裡來趕集,那時候,遠近商賈絡繹不絕,山鄉百姓奔走相到,整個曹家集人頭接踵,揮汗如雨呵氣成雲,叫買叫賣不絕於耳,好一派繁華富庶.t

    曹家集曹家,本就是當地大戶,在元朝的時候就靠著出賣同袍,幫助元人征討四方而位極人臣,但隨著歷史的前進腳步,大明推翻了蒙古統治,曹家便開始蝟集地方不得發展,當時若不是曹家先祖有眼光,在太祖起兵之時多有資助,現在早就灰飛煙滅了。

    但那時候太祖爺也深惡其行,但畢竟接濟過義軍,同時也是這一地最大的宗族勢力,於是便放了他們一條生路,也得了太祖不許做官但可以經商的承諾(在元末明初的時候,地方依附元朝的地主豪強多得這樣一個承諾,)

    但是曹家不甘心就這樣寂寂無聞,期間總想恢復祖上光榮,但歷代大明帝王卻是防範森嚴,沒奈何只能容忍。

    但是隨著大明王朝的日益衰落,防範之心也日漸鬆弛,漸漸的讓這些世代大戶豪強蠢蠢欲動起來,前朝故事前朝榮耀都開始死灰復燃,隨著大明官員的**不可附加,那些依仗幾百年的積累的所謂仕宦都開始官官勾結了,雖然按規定不可做官但不等於不能做吏,比如這曹家,就在這方圓百里之內,強取豪奪上十萬的田土,洛川縣下的稅吏幾乎無不出於此家。

    百姓有童謠言道;「早吃曹家飯,晚回曹家田」之說,意思就是,早晨你在曹家的酒樓餐館吃的飯,走了一天拉的屎尿,還是肥了曹家的田地,可見曹家田產的多寡。

    曹家更有遍佈山西陝西,以及直隸南方的買賣不斷的積累著銀錢,收買著當地的和京裡的官員,更是傍上了那些貪財的閹黨大佬魏忠賢,為人處世更是肆無忌憚。

    現在雖然閹黨倒台,但清流那幫清談書獃子就更好糊弄,一番潤筆費下去,那更成了曹家的手中玩物。

    明中葉的時候,曹家還能顧及自己當時元朝的出身,循規蹈矩,但隨著明後期吏治的**貪婪,早就把顧忌拋到九天雲外,洛川祖宅的方圓稅吏員幾乎都是曹家所有,官府樂得現成,所以洛川富縣以及周邊都成了曹家的天下,每個路口每個橋樑都是曹家收稅的點落,老百姓出門幾乎一步一稅,一里一捐,以至於百姓村與村親戚不相往來,因為交不起行路過橋稅捐。

    這在其次,曹家沃野千里,需要有人耕作,但曹家壓迫甚急,開始的時候是地租五五,而後六四直到現在的九一,不但是這樣,這一地百姓對曹家,卻是幹不完的徭役做不完的苦工,上不完的各種禮錢,就是曹家一隻貓下了崽子都要鄉老賀禮,否則,那就家破人亡的下場,可想而知是多麼的極盡壓搾,稍有不從,曹家的水牢那就是有死無生的地方。

    為防備自己勢力範圍內的農民逃避勞役,就在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內施行了長工連坐之法,曾規定每戶有十八至二十五歲合格壯丁者,三抽一,五抽二;後改為十八至三十歲;再後,改為十八歲至四十歲;最後,因青壯枯竭,竟改為十二至五十歲。

    先是按壯丁抽,後來改為按丁抽,即父親合格,家有幼子,即為雙丁,是所謂「大配小,小抬大」的奇特辦法,老的可以在莊上趕大車,小的撥後堂充當小廝雜役,輕微殘廢的抓來當馬伕、伙夫。

    農民苦於徭役長工,無法生活,也有不顧後果全家逃跑的,也有全村逃跑的。

    曾有馬家兄弟數人,將房屋、家俱、土地全部遺棄,逃往山西,錢村李姓小地主將地契貼在門上,全家逃跑,王家團莊原有居民一百餘戶,闖軍到時僅剩三家孤寡。

    為防逃跑,曹家在自己的地面上開始展開連坐製法,明朝的時候,鄉村一級主要是委派地方鄉紳管理,實行保甲制,這保甲正落在曹家手裡,所以曹家規定,一人逃跑,則全家頂替,全家逃跑則十戶連坐,十戶逃跑則全村共擔,所以出現了一家不堪想逃走,但其鄉鄰或苦求或告發,無一倖免,曹家後山那纍纍白骨萬人骷髏就是大家的下場。

    而告發逃離者就可以得到百斤麥子的獎勵,所以沒有一家敢於棄土逃跑而寧可被餓死,把所有的農民都死死的固定在他們的土地上,不能挪動半分。

    征徭役期間,小地主都備受盤剝,也要向曹家出工出力言為襄助,有的僱傭充數,有的賄謀規避,有的自殘身體,或舉家逃匿。

    一農民為避賦役,把自己弄成啞吧,李盡忠服食大量巴豆,腹瀉脫水而死,王洪堡一人自己砍折右腿,一個農民自剁右手一個手指,一期逃過徭役,曹家又以逃避官家徭役罪將其夾拷至死。

    此外,用針刺破眼球,用石砸去門牙,用毒藥糜爛下部偽造梅毒,以及用其他辦法躲避徭役者,常有發生。

    但是曹家的手段更毒辣,徭役令下,鄉勇家丁保甲一起動員,四處抓人,一時路斷人稀,如臨大敵,兄逃弟替,父死子承,一戶跑則一甲負責,一甲無兵則全保公攤,真是殃及九族,禍延鄉里。

    即便做了長工,也是備受剝削的,其中一個手段就把這些長工逼向死路,先說的是工錢,工錢不給銅錢實物,而是曹家寫的等同寫錢,就是你的工錢是曹家寫的白條,但說好了,這白條是可以在曹家任何的商舖換回自己需要的東西,但其實是這根本就是白紙,哪裡還能真的流通,即便是這樣的也是要延期發放的。

    曹家還用拖延發薪日期的辦法進行剋扣,他經常以秋收未到為借口,每月延發十至十五天不等,這樣,每年最多發十個月的餉,有時少至七、八個月,其餘月份,到年底就不發了。

    當時有打油詩道「一家數口,兩餐難保,三親不認,四友少交,五內如焚,六魄餓掉,七竊冒火,八節徒勞,九死一生,十實難熬」;「領的是七折八扣的票子,戴的是怒髮衝冠的帽子,穿的是腳踏實地的鞋子,內襯空前絕後的襪子,身著千補萬縫的褲子,住的是東倒西歪的房子,蓋的是流通空氣的被子,過的是缺米少面的日子,怕的是曹家請客的帖子,四季是愁眉不展的臉子」。

    這是對當時歸自己管轄的佃戶長工,對於其他也是百般手段萬般的路子,曹家自己在幾百年的經營已經有了相當的商業網絡,不管是官賣還是自由生意,都是有大的決定權在手,經營種類,從糧食、百貨到皮毛、枸杞、精鹼、藥材、木材、髮菜、食鹽等土特產,到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共設有商舖上百處,按「官價」收購,禁止民間買賣。

    舉一例子陝西盛產羊毛,收購價格極低,百姓數斤羊毛換不上一尺布,每三張羊皮便可換回兩支活羊,老百姓抱著羊只嚎哭,慘不忍睹。

    為防備自己轄區內有走私現象,曹家組織了鄉勇隊,對過往商戶和當地百姓一律抓拿,對查出的物資、皮毛、百貨等重要物資全部沒收,把人處死或監禁,連一些日用生活品,也不能任意從外縣運往本地,有一年一個老鄉,趕一頭驢馱黃米二鬥,被檢查哨查出,送交曹家總管示下,曹家一個五流總管道:「人交鄉勇隊當伙夫,糧交後院沒收,驢交輜重充公」,全部處理無餘。

    曹家本家如此,和曹家沾親帶故的更是狐假虎威,即便是官府拿到也是看在曹家面子睜眼閉眼了事。

    由此林林總總不可勝數,現在的曹家集在無往日繁華,周邊百里更是如同鬼蜮,百姓走不得逃不得只有被壓搾的份,那裡還能存活。

    當吳濤帶著火器營分隊趕到曹家集外圍的時候,周邊圍上來的鄉親讓闖軍所有的人以為碰見餓鬼,一個個蓬頭垢面,衣不遮體,說衣不遮體都是誇獎了他們,更確切的說是,一個麻袋或是一點爛草袋子披在身上就是很富有的人了,各個張著大大的無神的眼睛,看著這只威武之師,等聽說是黑虎寨的闖王大軍的時候,那就是憾哭震天,十里相聞。

    吳濤走過一個村子的時候,帶著傳令兵走到一個低矮的快要坍塌的茅屋,想來是沒人居住,想方便一下的時候,卻見在那茅屋內一面土牆下一堆麥秸在瑟瑟發抖,細看時候,卻是一家人的女眷在麥秸裡,個個身無寸縷,在大冬天裡依偎著取暖,一個個如皮包著骨頭的骷髏,張著無神的眼睛看著吳濤等不速之客,看邊上的一個木架上的半個沙鍋裡凍成冰坨的清水,吳濤這些七尺漢子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吳濤走出茅屋,默默的在跟隨而來的輜重營的車上取下一袋子糧食,親自背到那戶人家的屋子裡,看看左近,又把自己身上的外衫脫下,用刀劃開幾份,送到那幾個女子身邊,出來的時候,找來一個監軍士吩咐道;「站在門口,不要讓任何一個我們的士兵進門。」

    那監軍士低聲躬身道;「副軍師,我懂的。」然後如標槍一樣就站在那家門前,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大軍過完,吳濤走不遠,那屋子裡就有了生氣,開始有一縷青煙冒出,那是那家開始做可能是這一冬天來的第一次飯。

    沿途上都是這樣的場景,不要吳濤吩咐,黑虎寨的火器營和輜重隊開始沿途分發自己所帶的糧食和自己身上的衣物,慢慢的整個隊伍開始變得都穿了短衣,有的都已經沒了鞋子。

    午間的時候大家沒吃飯,那是因為無心吃飯,晚上的時候已經捨不得吃飯,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已經無飯可吃,但所有的士兵都紅著眼睛咬著牙,忍饑挨餓,忍受寒冷,連該休息的時候都不休息,奮力的推著物資和輜重前行,恨不得早一刻到那曹家集,為百姓除害。

    在闖軍火器營的身後是越來越多面容枯槁的鄉民,緊緊的跟著,他們的手裡都緊緊攥著木棍和石頭,默默無聲緊緊跟著,人數越聚越多,一天一夜間就達到了三萬餘眾。

    吳濤一點都不擔心他們的次序,他們只是紅著眼睛默默地的跟著隊伍,他們的目標和吳濤是一樣的,那就是曹家集中心,那如惡虎一樣的曹家大院,曹家宗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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