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英格蘭長弓橫列成一排,在弓箭營隊長的一聲斷喝聲中,一排長箭呼嘯著射向天空,而後折下,飛撲進正在與老營輜重兵絞殺在一線的官軍叢中,那巨大的箭身將一個又一個官軍射殺在地,鮮血和哀嚎沖天而起。
那些在第一線與輜重兵奮力廝殺的一個官軍突然感覺到天空一暗,趁亂抬頭觀望,卻見天空中有無數長箭呼嘯而過,那尖利的嘯聲讓他的心不由一緊,但看那箭雨路線卻不是自己,小兵不由一陣慶幸,但馬上,他的身後便是一陣哀嚎,有那好奇的兄弟也和他一樣不由自主的回望,看到是原本後繼的兄弟已經躺倒一片,但是,那些對敵的人回望的時候,正在與他對陣的賊人哪裡放過這樣難得的機會,扎槍刺出,立刻又是一陣哀嚎,那些兄弟立刻被刺倒一片,正在與賊軍拚殺的旗鼓相當的官軍立刻失去了主動,落了下風。
那些賊軍得到他們弓箭兵的支援,感覺到了自己面前的壓力一輕,殺氣更盛,一陣喊殺之後又將進攻的官軍殺的後退幾步,戰場形勢為之一轉。
這次這個官軍很幸運,他躲過了賊人的反擊,但還沒等這個官軍反應過來,又是一陣呼嘯,一支支自己從來沒見過的長箭再次撲下,在自己的身後和大隊之間再次射倒一批,有官軍呼喊著舉起盾牌,那些沒有盾牌的兄弟亡命的往盾牌下擠,但沒有用,那詭異的長箭立刻將盾牌射穿,連著那些躲在盾牌下的兄弟都被一箭洞穿不能倖免,如此往復,不斷的向後延續,將自己與後繼大軍之間迅速的犁開一道越來越寬的屍山血海般的天譴。
原本還不斷補充前陣的官軍兄弟,這時候已經被這無敵的箭雨打蒙,紛紛轉身往後逃去,希望離開這讓他們感覺到無力的箭雨殺戮,哪裡還管前面苦戰需要增援的袍澤?使得這個小兵和主力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而自己這裡面對是那些奮不顧身的賊軍殺戮,能夠站著的卻是越來越少。
這個官軍小兵,當初被巨大的賞格激發出來的戰意已經被恐懼所代替,更主要的是被戰場上自己在內心裡生起的孤單所代替,他突然轉身,丟掉手中的櫻槍,不顧一切的想越過那道被利箭犁開的通道,想扎進同伴的隊列裡,在那裡尋找到群體的安全。
他是明智的,因為就在他往後觀察的時候,自己那些單薄的戰線已經被賊人徹底撕碎,能站著的也只能堅持幾個呼吸,便在那只要扎上就幾乎沒有生的可能的怪模怪樣的扎槍下倒下。
他往回奔跑的時候,一個同伴的屍體將他攪了一跤,看到的是,那兄弟的胸前一個不大的窟窿,但在那窟窿裡正有洶湧的鮮血不斷如箭般噴出,那兄弟就睜著失神的眼睛,死魚一樣的張著嘴,似乎還想呼救,但已經沒救了。
爬起來,跑,只要跑過被那長箭割開的天譴,自己就不再孤單,就能活命。
那段天塹還不斷的有箭雨落下,釘死每一個想要上前的兄弟,他很幸運,他跑過了那屍山血海的天譴,就在他張開雙手撲向自己兄弟的時候,他看到對面的那個兄弟驚恐的張開大嘴,驚恐的看著天空,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後背一疼,一股大力將他撲倒,然後他看到了自己的前胸一支血紅的大拇指粗細的利箭穿出,那巨大的力量帶著他撲倒在一個屍體上將他與那屍體緊緊的穿在了一起。
在這連盾牌都失去作用的箭雨裡,官軍轟然後撤,在原本廝殺的老營與他們之間留出一段巨大的空間。
這就是呂世想要的。
在老營的輜重兵氣喘吁吁的回撤裡,呂世帶著他剛剛拼湊出來的四百騎兵列隊上前。
白馬白袍,一個文士巾,卻緊握著一把精鋼寶劍,在他的身後,一桿大旗獵獵跟上,呂世回頭仰望,那是全軍唯一的一桿闖字大旗,撐旗的五十多歲的漢子一臉堅毅。
原本呂世把這桿大旗做為臥牛山全體的旗幟,堅決不讓他隨著自己,但這次他沒有拒絕,因為他需要這桿大旗追隨自己,告訴戰場上四處散落的兄弟自己的位子,告訴那些死戰的兄弟,自己與他們在一起。
大旗獵獵,每一個看到這面大旗的兄弟都不由熱血沸騰,不由的握緊了手中的兵刃跟著他,保護他,這是三叔,這是陳策,這是春蘭,這是所有老營父老一再叮囑的事情,他們絕對不敢忘記。
這個時候,沒有豪言壯語,呂世看看左右的兄弟,將已經和自己的手用春蘭的手帕綁在一起的精鋼寶劍往敵陣一揮,用自己全部的力氣吶喊:「峰矢陣,殺」
白龍馬似乎感覺到了主人的熱血,一個飛躍,跳過幾具屍體,如一道閃電一般衝向了敵人。
呂世就是要做一個箭頭,撕開對面層層疊疊的官軍陣型,讓自己的兄弟跟著自己殺敵。
但是一個刀馬嫻熟的身影越過了白龍馬,死死的擋在了它的前面,白龍馬性起,發力,但又一個彪悍的身影再次擋在他的前面,不一刻幾十上百個捨生忘死的身影擋在了白龍馬的前後左右,任它如何跳躍嘶鳴卻沒有一個人給他讓開哪怕是一絲絲細小的縫隙。
躍馬上前的兩個兄弟狂吼著,義無反顧的撲向官軍長矛大刀的人牆,在戰馬與自己身上被刺穿出無數血洞的剎那,他們用自己的生命與軀體撞開了官軍的大陣,下一刻無數的馬蹄在他們的屍身之上飛躍而過,撲進了官軍陣中。
呂世在軍中嘶喊著,但沒有人去管他,就將他緊緊的裹挾在大陣之中,只能聽到四周刀槍撞擊聲,戰馬的嘶鳴聲,兄弟的吶喊聲,官軍臨死的慘叫聲。
他在難得的間隙裡,看到眼前的官軍如被沸水潑到的白雪,在強大的,氣勢如虹的兄弟們打擊下崩潰,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大隊轉向,橫掃千軍,消滅這股擋在兩軍之間的官軍。
「快快,轉向,轉向,橫著殺敵。」他的聲音太過渺小,在這驚天動地的喊殺聲中,根本就不能傳到前面去,呂世大急,突然想起跟在身後的闖字大旗,立刻回身大吼道:「你拿著大旗,衝到前面去,指引兄弟們轉向,橫著殺敵,將這群官軍徹底擊潰。」
「是闖王。」那撐旗手聞聽,答應一聲,將手中大旗奮力搖動,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在他嫻熟的馬術下,不大一會就越過了兄弟們,衝到了第一線,那些捨生忘死廝殺的兄弟一見闖字大旗飛舞,立刻歡呼吶喊,「闖王,闖王。闖王。」
那漢子將闖字大旗搖動幾下,立刻殺向了官軍已經潰敗的橫列,那些騎兵就呼喊著護衛在大旗前後轉向,對著一條長龍一樣的官軍防線展開廝殺。
負責指揮這隊精銳官軍是一個官軍游擊,本來身邊也有騎兵親兵五十餘人,當時是要拿著這五十餘人與臥牛山騎兵一個對撞,將臥牛山騎兵勢頭緩上一緩,且不說對這些新手騎兵展開包圍,至少穩住戰線是沒有問題的,但是,這個游擊卻是個膽小貪生的,喝著兵血拿著養著五十親兵,不說為了戰陣之上殺敵,卻是一心為了自己保命,現在,這時候一見如狼似虎不要命衝殺的臥牛山賊人,哪裡還生的起死戰之心?站在陣後一陣呼喊之後,見那些賊人不要命的衝破防線,直奔自己而來,當時大喊一聲,「親兵何在?快快阻敵。」然後二話不說,抱起腦袋打馬就跑,那些親兵見主將逃跑,出於緊跟主將保護家主性命的本職,也圈起戰馬,發一聲喊,簇擁著主將往西落荒而逃,在逃跑中還踐踏了自己的兄弟,馬蹄下一陣哀嚎慘叫,自相踐踏骨斷筋折。
官軍本來就被輜重兵一番打擊已經洩氣,再被一陣長弓箭雨無情打擊更加膽怯,這一番被臥牛山騎兵突擊,更是人人喪膽,沒有了鬥志,這將領一逃,那僅剩的一點戰意灰飛煙滅,立刻隨著將領潮水般退去,各個都恨爹媽少生了腿腳。
官軍游擊卷旗逃跑,臥牛山兄弟看見官軍敗退,一個個精神百倍,到處追趕著官兵砍殺,俗話說,兵敗如山倒,一點不假。這時官兵失去主帥,有的還在各自力戰,有的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像被猛虎衝散的羊群,漫山遍野地潰奔逃命,互相踐踏。有時,潰逃的騎兵衝倒和踐踏步兵,而步兵憤怒地辱罵他們,砍傷馬腿,或把騎兵刺下馬來。步兵逃得慢,被黑虎軍殺死最多,有一部分逃不脫的就只好投降,還有些被活捉過來。
呂世見官軍潰散,更是趁勢追殺,如此一下,直接將二千官軍徹底擊潰,分出一小部分人馬收攏戰場上的俘虜押往老營看管,帶著剩下的兄弟一起殺向包圍前軍的官軍。
呂世率領著臨時拼湊起來的將士以最快的速度增援前隊。衝出阻擊的官軍,他看見前面漫山遍野儘是官兵的旗幟和人馬,許多將佐親自揮著大刀長矛,督促著官軍亡命的向過天星的陣地衝殺,而戰陣中間的過天星大旗依舊屹立不倒拚死抵抗,但看情形也是左支右擋,僅僅能夠使自己的陣線不亂。
呂世往自己的手心吐了口唾沫,把精鋼劍再次舉起:「不拋棄。」
眾人呼喊應和:「不放棄」
「殺」